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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温文笑着问:“那如果不是想借此一起杀了我们,你和庄楠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借找账簿之机彻底离间你们。”翟珏轻轻一叹,面上终又有了华光溢彩的魅惑笑意,只是此时看上去,竟似极了抹不开的嘲讽。 离间?为何?她之前不是已经与翟琛闹翻了么?他亲眼看到她有多恨他,而她既然愿意去找这账本,不就说明了她今后将与翟琛站在对立面?借抢账簿的机会能确认什么,竟让他们如此执着?翟羽不太懂。 “小羽毛……”在她怀着疑问与探究的清澈目光下,翟珏竟觉得无所遁形,微微转过身去,避开她的视线,“四哥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比的是人心?” 翟羽一震,眉心微蹙,翟琛的确是这样说过。 “我之前太过锋芒毕露,让父皇防备不已,其实,我何尝不想像四哥那般换明争为暗斗?”翟珏凤眼又一度望向翟羽,“你或许会说你早就视四哥为敌,但我需要的是四哥也意识到他彻底失去你了。毕竟,你是他手上最好的一只棋。他靠得你,才似是对太子忠心耿耿。虽然因为他的身世和阴沉,父皇防他,刻意待他刻薄,却拿不着他的任何错处……” 当听到那个“棋”字时,翟羽的手指间一个用力,枝干上原本正为她柔柔把玩的一朵海棠花苞应力而破,花汁顷刻染了一手,水红的颜色衬在她白如羊脂的指尖,竟煞是好看。她丢开已经碎掉的花瓣,不慌不忙将那汁液拭掉,再接过翟珏的话,“原来如此,甚至让他得到庄家的财力与势力也是其中一步,你们想借失去我这一屏障让他慌,想借庄家的财富让他自我膨胀,逼他失去耐心,成为众矢之的。” “但还不止如此吧……”擦完花汁,翟羽抬眼,见翟珏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便又讥嘲地笑笑,“如果我没猜错,就连账册上你们也动了手脚。” 翟珏痛极般闭眼:“那册子上下了特制的慢性毒药,毒性藏于书页,见光后会愈来愈浓……” “呵,果然如此啊……”翟羽笑出了声,“你就如此笃定我会输给他,最终册子还是会被他抢到手么?如果按照你的原计划,且不说他会身中此毒,而若这册子流到皇爷爷手中,连皇爷爷也会……七叔,我真是佩服你!原来你对我的能力的‘欣赏’就是看中我抢不过他?” “不是,”翟珏睁开眼,冷冷一笑,一时间,那张风流惯了的脸上竟浮现隐匿的霸气,“如果你拿到册子,我定会哄你交给我,再替你解毒。就算父皇发现这账册落于我手,而处处打压于我,又有何惧?我只需坦然继续明争下去,定护你周全!” “哦?”翟羽听了又是明灿灿一笑,“七叔待侄儿真好,侄儿受宠若惊。” 翟珏皱眉,她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假如地动未曾发生,你也不会这般做的。我死或者他死,对你都有莫大的好处。而你如果真的愿意留我性命,只用随便找个理由让我服下解药,账册还是由我保管,你再说动我交给皇爷爷即可……即使你怕连累到我,那你便可以解掉账册上的毒,反正你有庄楠在,要什么贪污案的证据会没有?” “小羽毛,”翟珏那妖冶的笑意又微微勾起,叹息着摇头,“我算是明白了,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会嘲讽,都会怀疑……” “那是因为我曾经相信过!”翟羽冷而快的说完,与翟珏的目光相碰,看他如受重创般微微一晃,再生硬地拧开目光。 “早知今日,绝无当初……”翟珏仰首看着檐角的瑞兽,终是轻声慨叹。 “没事的,”翟羽淡笑,“许多年前,那个人就教过我:这宫中处处是算计,十面埋伏,暗箭重重,少一分的聪明,便是连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除了利用,没有一个人有义务与责任待我好……七叔,我不怪你。” “你不怪我,可是也再没了信任。”翟珏低低的笑,终于肯正视,他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她。 “信任那东西要太多来何用?”翟羽童真地眨巴了下眼睛,在海棠树下的假山石上坐下,“以后当了皇帝,信任这东西就更该好好揣度一个‘度’了。” “皇帝?”翟珏惊诧地挑眉。 “是啊,七叔,去争这帝位吧,光明正大的。”翟羽笑意朗如明月清风,看向他,“庄楠的入京给了皇爷爷很大一个难题。让她嫁谁都不放心。幸好我年纪小上她许多,不然指不准就该我娶她了。我母妃才逝,给太子也不合适,而且皇爷爷定还怀疑庄楠心怀歹意,不愿让她直接接近现在已经是整日浑浑噩噩的太子。而余下没有正妃的王爷就只有你和四叔了。我知道你原本也只是打算让庄楠假嫁给四叔,再于关键时刻釜底抽薪。但你又何来把握庄楠定能算计过四叔?要知论谋算机关,我还没见人能胜过他,不要届时反为他所利用……尤其此时你们已没了账本这一必杀暗器,不如明争!” “而如今,庄楠那处有和四叔的婚约,只需假装不经意地让皇爷爷知道此约,凭着皇爷爷对四叔的偏见,与他多疑的性子,定会笃定认为四叔和庄楠早有不轨之心,你再求娶庄楠便没有丝毫问题:首先,皇爷爷定想用庄楠与庄家率先彻底离间你们;其次,他想着庄楠心属四叔,你要拉拢她必定会多费一番功夫……两害相较取其轻,他会选你娶庄楠为正妃,再收下庄楠送上的大笔嫁妆。” 在她长长的一番话里,翟珏一直蹙着眉,对她的妥当分析没有露出丝毫惊喜,那表情反倒更像是凝重。直到翟羽说完,他才缓缓问:“且不说此事如何,你为什么想帮我?” “哦……”翟羽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了笑,“因为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翟羽回眸,眸光清亮:“若你能成功即位,留我一命,再放我带着母妃的灵柩离开。” “这……” “这不难吧,”翟羽又自大石上站起,眯着眼若无其事地笑,“母妃去了,我再没什么理由呆在这让我厌恶到极点的宫廷,也无需再去为谁争一分安全与荣耀,只待丢开报复,畅游天下。” 她眼里对广阔未来的期待和向往震撼了翟珏,又微涩一笑,“你说的我也想与你去同游天下了。” “可惜你野心太大,”翟羽摇头,又微笑劝他,“不过等这天下都是你的了,何处不能供你游?” 翟珏听了,脸上又复出现诱人沉沦的笑容,“也 hā iТá ń gSHuWU.,てοM 是。” “那你答应我了么?”翟羽歪头。 翟珏脸上狂漫不羁的表情在逐渐复苏,“你先回答我为何不选四哥?” 翟羽反问他一句,目光落向自己脚踝,“他将我伤成这样,为何要选他?那日他救我,我还欣喜若狂,却不知他原来也是有目的的……” 翟珏回想起那天破开沉香阁书架后翟羽樱唇的红肿水泽及她眼里未散去的动情迷离,心里便如被刀刺般疼痛。垂首看着翟羽如玉般的面容,他内心翻滚出强烈的不甘和不舍,微哑着嗓音说:“小羽毛,其实我早知庄楠是我该娶和要娶的人,可……我如今竟如此不愿娶她。你,可知为何?” “我知道的,”翟羽静静回望他,唇角微微一勾,“七叔你性嗜男色,一直贪玩。” “性嗜男色?”翟珏觉得颇有趣味,将这四个字于唇齿间咂摸一遭后,目光晶亮地扬眉,“竟然被你发现了……” “是啊,我颇费一些工夫,才发现七叔回京前,府上又以招奴为名进了好一批美少年。”翟羽撅嘴,不认可地摇了摇头,脸颊却顺着势头落入了温润的宽大掌心,而翟珏的脸也于此时极其暧昧地凑近她,鼻尖相抵。 “那小羽毛可知,他们中无一人有你的一半美?” 他说这样的话,离她这样的近,可她瞳中竟毫无波澜,也没一点不自在,只是理所当然的瘪嘴:“那是自然,你这臭美的性子,肯定不会找比你还美的来刺激你,而你容貌又渐不及我,他们中怎么可能有比我好看的?” “哈哈哈哈哈!”翟珏闻言,松开她,狂笑不止,笑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线,再看不见里面的任何情绪……如玉长指点着她,“小羽毛你真是……” 翟羽冷冷横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你该答应我的呢?” 翟珏笑声稍停,只是一双丹凤眼仍盈满笑意地弯起,“小羽毛你要自由,我定允你!就和你让我娶庄楠我也会不管不顾地去娶一样!” 翟羽“啧啧”两声,揣着手不屑道:“别一副吃了亏的样子,庄楠哪里不好了?你也该娶妻生子好好定定性子了,以免以后落人话柄,成为你继位的绊脚石……” 打了个哈欠,翟羽摆了摆手:“不说了,有些累,我回去了。晚上宴会可能不能去,七叔你别见怪。唔……记得到时候让庄楠的嫁妆拿出十足十的诚意。” 说完,翟羽便背转身拖沓着步子行去,一双原本因为困意而懒散半眯的眼睛,于此时,倏忽睁开,竟是清明无比。 而翟珏本来笑弯了的眉眼,也在她转身后,再没有点滴笑意存在的痕迹。 徒剩无奈。 虽然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困,翟羽回到东宫,却还是蒙头大睡了一觉。 也不知道是解决了一件事情因而心情爽利,还是夏风开的安神方子十分有效,这一觉,她睡得十分香甜,等醒来时已是夜幕低垂。 小满伺候她穿衣时向她言道:“晚上宴会开始前有人来请,奴婢已按殿下吩咐回了话,此时宴会想必已经开始了。” “好。”翟羽点头,坐在铜镜前示意小满为她梳头,再清淡地笑笑,“四叔没来吧?” “没有……”小满想到那天翟琛离开时那浑身的血迹,身上便是重重一颤,“王爷还在山上养伤。” 又沉寂了须臾,小满才对上镜中翟羽饱含兴味与等待的视线,“他吩咐过,若殿下何时问及他,便请殿下去见他。” 33挑衅 去,还是不去? 当然是去。 趁着此次宴席,翟羽出宫并没太费事。车夫是东宫的一名小太监,对路途十分熟悉,轻车熟路地就将翟羽和小满送达了京郊玉芝山底的别院。翟羽下车,眼前远比她想象大的庄子,让她觉得有些微眼熟。待仔细辨认后,她才认出这里是上次被翟琛带来见齐丹青的地方。 有管家引路,带着她和小满在迷宫般的府邸里穿行,而后甚至带着她们爬了一段坡,又穿过一片在此时月光下影影幢幢的竹林,才别有洞天地到了一处隐秘的院落。然后这位发须皆已花白的管家停在了院落门口,示意翟羽进去。 翟羽经过那管家时刻意看了眼他的腿,再微微一笑。这人明明岁数已大,但快速行得这么长一段路,连小满都气喘不已,他却稳健地如泰山一般,毫无异样。看来翟琛手下果然每一人都是身怀绝技的奇才。只是不知,他那样一个冰冷又心狠的人,是如何笼络这些能人异士的。 小满被管家拦在了院外,翟羽便一个人顺着小径往里走。院子里依旧栽着翠竹,翟羽微微笑了下,果然他住的地方必有竹……翠竹……翟羽忽地想起,自己都险些忘了她还有白翠这么一名故去的四婶了。 虽然新年已过,冬天却还不像是过完,前几天不过是偶尔的暖阳,让白天里稍微暖和了些。而等到夜里,穿过竹林的风里依旧夹杂着刺骨的冷。 翟羽步到屋前,没有人,却听到点着灯的屋里传来一道极沉的嗓音:“进来吧。” 她推门而入,然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竟……是个……浴池? 眼前的浴池较上次翟琛替她醒酒那处还要大上些许,装点豪华,墨青色的蓝田玉砌成,外围也全是整块整块的蓝田玉雕饰,房间内挂着天蓝色的帘帐,与皇宫中浴池的金碧辉煌,艳冶靡靡不同,这里的颜色十分清雅,仿佛推开轩窗,便能和其外的竹影相应成趣。翟羽不自觉透着那帘布间隙往内探,果然看到翟琛阖上双眼靠坐池边的身影。心头一跳,慌忙移开了目光。 稍一歪头,镇定下来的翟羽眯着眼扬声道:“你若是在沐浴或者借玉芝山的温泉水疗伤,我便等会儿再来。” “不用,你过来。”在她声音完全落下前,他清冷的声音就已经淡淡响起。 翟羽微一迟疑,最后唇边却渐渐勾起一抹笑意,右转,绕着池边稳稳行过去。也终是在行到池侧时将翟琛现在的样子看了个真切——闭着眼睛,却仿佛因为在想着什么,神态并不悠闲;惯有的面无表情,可往常所见总束在脑后的头发,此时却松松散散的披下来,极黑极浓如他眼瞳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