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张三爷?他记起来了,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元旦,他带着她出席了一场坤州商会的酒会,席上她遇到了她从前最害怕的人。 在这场酒会上,他们还拍过一张照片。他记得照片里,她紧紧挽着他的手,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这是她最依赖最喜欢他的时光,这个时候他还从没有伤害过她。 还来得及。 见他不说话,徐婉抓住他的手,贴在脸边不放,又说:“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二少的情形,那天我一看见您就觉得熟悉,我现在想来,或许是老天特意派你来救我的。” 徐婉喝醉了,没看见他眼睛里有闪烁着的东西。 孟钦和原本坐在床边,慢慢俯下身去,就势去亲吻她。 这一回,她没有拒绝,勾住他的脖子与他深吻。 “徐婉,你听好了,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找你的。” 第128章 番外一 第二世番外 孟钦和死于八年后的深秋,那年他生了一场重病,并未痊愈却坚持要去前线。他赢了生前的最后一场战役,但是自己没有挺过去。 孟钦文记得,他二哥像是有预兆一般,上战场前还去了一趟孟家墓园,这墓园里最中央的墓地就埋葬着孟钦和的母亲。 孟钦和的母钦在孟钦和十二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孟钦文那时年纪更小,对他爹的这位续弦夫人没有太多的印象,只隐约记得她和杨家夫人是闺中蜜友,杨诗音和她的母亲会经常来司令府做客,而孟夫人跟杨诗音格外投缘,对她赞不绝口。 他二哥和杨小姐的缘分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后来,孟夫人去世了,孟钦和虽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悲痛,却也跟杨小姐来往更密切了。 孟夫人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一定会意外,这么般配的两个人最终并没有在一起。而孟钦和更是为了一位徐小姐,到了四十岁都没有娶妻。 唯一庆幸的是,他和徐小姐还有一个女儿,一代名将,还没有落个绝后的下场。 他二哥战死的次日,孟钦文便给袁杰曦去了一封电报,毕竟糯糯是孟钦和唯一的骨rou,只是迟迟都没有回复。 从美国回坤州,就算即刻赶回来,也是一个半月后的事情了,怎么也赶不上他二哥最后一面。 罢了。 只是,孟钦和还有一些遗物,如果有机会,孟钦文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亲手交给糯糯—— 糯糯十八岁考入美东的一所名校,与三藩市相距四千多公里,只有假期才能回家。她性格受了她母亲徐婉的影响,并不介意天南海北。 徐婉支持糯糯的每一个决定,糯糯能考上这样的学校她由衷的高兴,这个孩子比她想的还要争气,这么多年她的心血没有白费。 糯糯上大学的第一年,徐婉每隔几个月就和袁杰曦驱车去美东看糯糯,有时还会带上读小学的小女儿一起。 这些年,徐婉先是一边工作一边念了几年夜校,后来又同袁杰曦一起与之前在坤州认识的几位朋友成立一家华人银行,主要做储蓄、贷款的生意,同时也承接代客户购买股票的业务。 这异国的生意起!起初并不好做,徐婉比在坤州费的心力要更多些,好在这十几年的经营下来,倒也渐渐成了气候。 只是,糯糯没有想到,一年之后的暑假她刚回到家,徐婉却告诉她,“糯糯,我准备回国了,而且很可能以后都在国内了。” 糯糯惊讶极了,毕竟这些年他们家和国内并没有什么联系了。最多是小袁叔叔前几年因为他母亲病重,独自回了一趟平城,连同路上的时间,去了不到半年便回来了。 糯糯不理解徐婉,有些埋怨道:“mama,你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仍在美国了?当初执意要带我来美国的人是你,现在又要回去,为什么呢?” 徐婉很平静,似乎这并不是一个突然的决定,“糯糯,当初带你来美国是因为那是你还小,我担心那些流言蜚语会对你不利,我想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现在你成年了,我也想做回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在这里不能做吗?” 徐婉摇了摇头,将律师帮她拟好的出售股份的合同提给糯糯,“我准备把这些股份都卖了,你看,这些年我在美国挣的钱,自己花几辈子都花不完,没什么意思。但是现在国内,还有很多人过得很不好,我打算拿出一部分去救济他们,另外,还准备去办几所学校。”她顿了顿,又道:“糯糯,你是我从小呵护着长大的,又一直生活在美国,你可能感受不到,在大洋彼岸,在炮火纷飞的地方,很多的人根本活不下去。或许对那边没有太深的感情,我不怪你。但是你不能忘了,那里才是你的故土,是你父亲誓死也要守住的土地。等你大学毕业了,我等着你回去看一看。” 大人总是低估孩子的记忆力,那时候她虽然很小,可很多的事情她其实都记得。 她还记得以前她们已经在坤州的那幢小洋楼大概的模样,记得从今有一个人总是给她捉蚂蚁。 还记得她们前往美国时乘坐的轮船在海上遇上了风浪,桅杆被吹断,很多人掉落进海里,包括她和她母亲。在浩瀚的海水里,是小袁叔叔从船上跳下来,拼了半条命才将她们母女两救上去。 也记得六年前她放学回家,看见她母亲惶然地坐在沙发上,发白的手指紧紧捏着一封电报看了一遍又一遍。过了好一会儿,她母亲才告诉她!她,“糯糯,你父亲殉国了。” 从前的事就像电影一样无声地在她脑海中闪过,而此刻,她的母亲就站在她的面前,和十多年前比,岁月不仅在她眼角留下痕迹,更在她神态上添了几分从容。 这前十八年她母亲是以她为先的,如今她也该成全她母亲了。 糯糯虽然不舍,终了还是笑了出来,上前紧紧拥住徐婉,“徐大行长,想回去就回去吧,大不了过几年我来找你们。”—— 糯糯到坤州的时候,她母亲新办的女子中学刚好落成,她母亲也从徐经理变成了徐校长。 而小袁叔叔也一直在她母亲身边,无论她母亲做什么,他总是支持她。 唯独遗憾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袁家那边始终不接受他们这一桩婚事,不过徐婉并不在乎。袁杰曦也索性没有回平城,和徐婉一起在坤州自立门户。 糯糯这一次除了看望徐婉他们,另外其实还有一桩心愿。 糯糯将手中的一捧菊花摆放到墓碑前,深深鞠了一躬。正好起风了,微风吹落了些松柏针叶下来,纷纷扬扬落了些在糯糯的肩上。 从墓地离开之后,孟钦文又带着糯糯回了一趟金城。 孟广廷已过古稀之年,身体却也还硬朗,听孟钦文说糯糯回金城了,硬是杵着拐杖走到壁影墙那去接,三姨太拦都拦不住。 糯糯其实和她这个爷爷只相处过很短暂的一算时间,可是孟广廷一见着她,那双沧桑的眼睛里即刻涌出浑浊的泪来,扭过头一边擦眼泪,一边对三姨太道:“你看着孩子长得多像老二,刚才我看花眼了,看到她还以为是老二回来了。” 孟老爷子似乎做的事糯糯在府里常住的打算,专门给她收拾了一间卧室。可糯糯只!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她还要继续赶回美国去上课。 孟老爷子听到糯糯还要回美国,一开始极力反对:“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准走!” 可被糯糯告知是回去继续大学的学业,老爷子态度又软了下来,“我们孟家难得还能出个留洋的女大学生,想去就去吧,学成了记得回来就好!”说着,他又低低地感叹了一声,“这些年也是难为你娘了。” 临行前,孟钦文将糯糯叫去了书房,孟家世代从军,一进门就可以看到剑架上摆放着的佩剑,此外,书房里还挂着好几幅的南三省的地图。 那信封里稍微有些重量,但看起来也没有多少东西,糯糯将它拆开,只见里面是一块蚂蚁琥珀和一张发黄的合照—— 徐婉长寿,活过了七十八载春秋。她前些年身子一向康健,但到底还是年纪大了,最后一场肺病治了好几个月都不见好转。 徐诺也发觉了,最后那些时日,寸步不离地守在徐婉身边。 徐婉虽然咳个不停,但是意识还很清楚,心情也平静。 “您还记得我成年之后第一次回金城吗?三叔给了我这个,说是我父亲临死前最后带在身边的,您想看吗?” 满头银发的老人靠坐在床上,微颤的手轻轻将信封拆开。 里面是一张六十年的合影,上面有她年轻的模样,还有那个人的样子。 那长照片似乎勾起了徐婉的很多回忆,那一天格外健谈,和糯糯说了很多从前的事,从坤州的舞厅,到平城的生活。 许诺坐在徐婉床前,问她:“那您这辈子有什么遗憾吗?” 老人的神态依然祥和,她摇了摇头,“我不遗憾,我这一辈子已经把想做的事都做完了,自己没有什么遗憾了。” 说完,她望着床帐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一般:“我只替那个人有些遗憾,那么年轻就走了,我还以为他会高寿的。” 第129章 番章外二 第三世番外 孟钦和已经有一个多月都没有回过汀洲官邸,几近闲置了,官邸里的佣人还以为二少回金城去了。 黄昏时分,孟钦和的汽车从坤州城北的营地驶出,往南城的女子中学驶去。 这天是徐婉第一次上学,他特意换了一身西装去接她。 只是孟钦和来的早了些,学校还没有放学。他下车去,站在校门口的松柏树下等她,金色的余晖斜斜地洒下来,照在他身上。 之前的那些日子,总是徐婉在洋楼里等他。 每次他回洋楼,他刚将汽车的门打开,一抬头便可以看见她站在窗边看他,可他一抬起头,她又低下头去,含着笑跑开了。 他便故意走到她窗下,仰着头打趣她,“小婉,你躲什么,我都看见你了。” 那个上辈子被他伤的心灰意冷的人,原来最初的时候,也曾这样真心实意地喜欢过他。 这一次,他怎么敢再伤她的心? 虽然谁都喜欢被心上人等候归家的感觉,但他还是将她送去了一所女校,上辈子他起初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想金屋藏娇,而如今他更想成全她。 她也是需要朋友,有自己的抱负的。她不是谁笼子里养的雀儿,该被他困在一栋洋楼里。 过了一会儿,孟钦和看见有穿着蓝衣黑裙的女学生从学校里成群地出来了,他还从来没有见她这样打扮过。 他放眼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校门口看见了她,她和她的两个女同学一边说着话,一边朝这边走来。 上衣的浅蓝色衬得徐婉多了几分清纯娇俏,想起来她才十八岁,本就该无忧无虑的,上辈子却独自承受了那么多事情。 许是徐婉并没有想到他会来,她和她的同学说着话从他身旁走过,并没有注意到他。 “小婉。”孟钦和轻轻唤一了声。 她即刻回过头来,脚步全然顿住了,眼中是敛不住的欣喜。 徐婉的同学并不认识孟钦和,却也惊讶于有这样一个的俊朗挺拔的男人在学校门口等她。 她们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那两个女学生笑的暧!暧昧,问徐婉:“这是谁呀?来接你的?” 徐婉抿着嘴点了点头,却又迟迟没有开口,她脸上渐渐有了失落的神色,她和他的关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孟钦和往前走近几步,跟她的同学打招呼:“我是小婉的男朋友,特意来接她的,谢谢你们关照她。” 徐婉原本低着头,听孟钦?觥澳信笥选比个字,突然抬起头去,愣愣地看向他? 他笑着抬起手从她发上抚过,继而牵起她的手,“还不走?给你买的灌汤包就全凉了。” 上了车,徐婉紧挨着他坐下,他将用牛皮纸包着的、温热的灌汤包递到她面前来。 她正好饿了,也不顾忌,直接拿着吃了起来。哪只这回的灌汤包里的汤灌得有些多了,才轻轻咬了一口,手上嘴上全是油,像只花猫儿一样。 他先是觉得好笑,又故作嫌弃地揶揄她,一边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帕,一边道:“瞧你这满脸的油。” 他话音刚落,她突然凑过来,用油乎乎的食指往他鼻尖上一刮,得意道:“现在你也是了。” 他素来爱干净,沉下脸去,装作恼了去逗她。 哪知对上的却是她最明媚的笑靥。 这些日子她早就把他看透了,哪里还怕他?这坤州城里不怕他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