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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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媛面露讥诮之色,她强忍着心里那股别扭,冷着脸道:“燕媚,昨日灵草不小心伤着你,非本侧妃所愿,今日本侧妃特地给你送了伤药过来。” 她本是来道歉的,可这说话的语气,却和兴师问罪差不多。 燕媚听着她说话生硬,想来心里是极不愿的,她淡淡道:“王爷赐了玉肌膏给妾身,妾身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谢侧妃的好意。” 李桑媛脸上陡然露出惊讶之色,她双眸微瞪,藏在袖中的手亦紧了紧,指甲深深的陷入rou中,玉肌膏价值千金,军医每年耗费许多珍贵药材才能研制出来,成药才那么几盒,燕媚一点点小伤,他便将这么贵重的药赐给她,这个贱人哪里配得上这么贵重的东西。 既然她给的伤药小贱人不肯要,那她也没必要浪费,反正她已经道歉了,至于燕媚愿不愿意接受与她无关,她冷哼道:“这么说来,你是看不上本侧妃给的药么?” 燕媚垂眸淡淡道:“侧妃多虑了,只是妾身已有药,若是侧妃再给药予妾身,岂非浪费。” 李桑媛神色不悦:“那正好,本侧妃也不想浪费,你不要便不要。” 说完,转头又跟白果说了句:“咱们走。” 第49章 锦鲤香囊 八月初…… 八月初秋, 秋老虎的势头极猛,一场暴雨过后,倒是凉快了许多, 庭院中的沟渠涨满了水, 浑浑浊浊的从高出往低处流。 燕媚用了五六日的药,脸上的伤痕已经恢复如初, 一点疤痕也没有,反而更显莹白雪嫩,她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自然是十分满意。 思来想去,这事最该感谢的是慕祁,燕媚琢磨着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燕窝她给男人送过几回了,若是再送,倒显得没什么新意, 如今天儿正热, 她想着干脆给慕祁煮一碗酸梅汤送去,于是便跟棠溪讨教了煮酸梅汤的法子,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将汤煮好,亲自给他送去。 到了乘风院,迎面撞见秦风,燕媚见秦风走路一瘸一拐,很是奇怪,她关切的问:“秦侍卫这是怎么了?” 秦风自然不能说是办事不利吃了军棍,他平静道:“有劳燕夫人关切,属下和人切磋武艺,伤了腿, 没什么大碍。”如今街头巷尾那些说书的全部被他抓起来,书肆的话本子也被当做禁书查封了,事情办得还算漂亮,少挨了五十棍,不然一百军棍下来,他整个人都废了。 燕媚给阿爹的书信早就写好了,因为李桑媛弄伤她的脸,她待在屋内没出门,一直不曾送出去,加上她这几日都未曾见到秦风,这就耽搁了许多时日。 她还想托他将书信派人送给阿爹,可他这个样子,燕媚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秦风似乎想起点什么,他道:“听说夫人要寄家书,王爷嘱咐过属下,让夫人将书信交给属下便是,属下必然会将书信完整送到令尊手中。” 燕媚没想到秦风这般善解人意,她心中自然欢喜,笑着道:“如此便多谢了。” 秦风自然不敢让她谢,“属下只是奉旨办事,夫人不必谢属下。” 燕媚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听秦风又道:“王爷在书房,夫人进去便是。” 燕媚道了声谢,推开书房门,见男人手执着狼毫,正在习字,燕媚上前行了个礼:“王爷。” 慕祁抬眸,一抹鲜明的绯红映入眼帘,她的乌发挽做双刀髻,发髻上插着芙蓉白玉簪,肤光照人,乌眸红唇,绮艳娇媚,她的到来,让他这色调显得暗沉的书房颜色都格外浓烈了几分。 他手上动作一顿,将狼毫搁在一旁的玉山笔架上,薄唇微动:“你怎么来了?” 这几日燕媚因为脸上的抓痕,从那次上药之后,便一直避着他,嘴里说是不想让他多看自己丑陋的一面,慕祁难得见燕媚有这样任性的时候,觉得可爱,倒也顺着她,数日都没有再去棠梨院。 今日她倒是主动来了。 仔细一看,脸上的肌肤比之前要更加好看了,那细腻莹润的柔软,真想让人摸上一摸。 燕媚颊边绽开笑靥,她道:“王爷帮了妾身,如今妾身的脸好了,特地过来感谢王爷。” 慕祁见她手里提着食盒,想来又是什么吃的,他轻轻笑了笑,嘴唇勾起一丝弧度:“这回送的又是什么?”两人之间没有了那几分算计,倒是比以往要融洽了许多。 燕媚转身走到食案旁边,将食盒打开,双手捧着酸梅汤端出来,放在食案上,随后抬眸笑道:“给王爷做的酸梅汤。”人与人之间,总是慢慢的从生疏到熟悉,就比如她现在和慕祁,两人之间虽谈不上是恩爱,但最起码不似从前那般只是做床上那档子事,除此之外,就是彼此猜忌。 见慕祁挑眉,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燕媚眸光轻轻一转,她轻轻咬唇,带着几分撒娇的神色在里头:“这可是妾身亲手做的。” 慕祁最受不得她这样,打一开始,他就是为她这模样心软了。 慕祁从书案后面绕出来,走几步跽坐在食案后头,他端过那碗酸梅汤,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入嘴中尝了尝。 燕媚跽坐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他问:“王爷,妾这酸梅汤可是按照古法熬制的,加了陈皮,甘草,山楂,桂花在里头,您觉得味道如何?” 慕祁见她杏眼睁的圆圆的,大而黑的眼瞳就像华美的黑宝石珠子似得璀璨,美人赏心悦目,不过他今日却不想说违心的话:“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喜欢也懒得掩饰,这就是摄政王,燕媚道:“王爷对妾身这份谢礼,似乎并不喜欢?” 慕祁手上动作一顿,薄唇被酸梅汤浸湿了,呈现出淡淡的一抹绯红,“你既然要谢本王,不如换点新鲜的东西,你给你阿妹做了那么多香囊,可也愿意给本王做一个?”她手艺不错,上回被燕婳绣的香囊他看到了,绣纹极是精致。 “当然可以。”燕媚嘴里应着,心里想的却是,那香囊通常是女子送给心爱的男人之定情信物,而她对慕祁,是一种攀附的关系,她送给他岂不是代表她心里有他么,她有点不情愿。 可仔细想想,男人对她也算有莫大的恩德了,救她脱离水火,又救了她阿妹,如今又答应帮她送书信给阿爹,桩桩件件都是大恩,送个香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反正她也没有心上人,不送给他送给谁。 只是男子随身携带的香囊,亦是心上人所赠,慕祁为何问她要香囊,难道…… 想到那种可能,燕媚的心猛地一跳,她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眼底透着一丝探究,她试探性的问了句,“王爷为何不让李侧妃绣?” 问完之后她又觉得多余,慕祁根本不喜欢李桑媛啊,又怎么会要她的香囊。 慕祁隐约猜到了她的心思,燕媚不会以为,他心里有她吧? 慕祁率先在心里否认这种可能,他想要的不过是个香囊而已,刚好她的绣活做的不错,更何况他本就有女人,怎么还能让其他人帮他绣香囊,传出去了,岂不教人笑话。 慕祁面不改色的说道:“李桑媛只会舞刀弄枪,她如何会绣香囊……本王的香囊旧了,要换新的,再说,你已经答应了本王,难道还想反悔不成?” 燕媚的心情说不上是失落,她垂眸道:“当然不是,妾只是随口问一问。” 慕祁见她答应了,倒也欣喜,味道一般的酸梅汤他也多喝了几口,抬眸道:“过些日子没那么热了,等你香囊绣好了,本王带你出去走走。” 听到这个,燕媚眼睛发亮,有些兴奋的揪了揪手中的帕子,红唇微微绽开,露出晶莹贝齿:“王爷,此话当真?” 慕祁见她露出小儿看到糖一般高兴的神色,便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没错的,他嘴唇微不可见的翘了翘:“自然是真的。” 燕媚走后,秦风从外头进来,看到食案上半碗还未喝完的酸梅汤,眼底闪过一抹讶异之色:“主上,你不是从不喝酸梅汤么?” 秦风跟在慕祁身边的时间最长,因此对他的习惯是最了解的,这玉京王府之人不知道,一连送了两个月的酸梅汤过来,慕祁都赏给他喝了。 慕祁淡淡瞥了他一眼,从食案后起身回到书案后,继续习字,他低声道:“那要看是谁做的。” 秦风摸摸鼻子,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再言语。 燕媚回到棠梨院后,便抓紧时间帮慕祁赶制香囊,棠溪帮着她准备布料和丝线,见燕媚准备要动手,棠溪便问了一句:“夫人准备绣什么?” 燕媚眸子微动道:“绣一尾锦鲤。” 燕媚着急想要出王府,这绣活也做的格外起劲,不出三日,香囊便绣好了,她打好穗子,又在香囊里塞了些香料,这才给慕祁送过去。 蒹葭院内,白果端着一盏茶进入内室,见李桑媛正在擦拭兵器,白果端着茶放在她面前道:“侧妃,奴适才打听道一个消息,说是王爷要燕夫人帮他绣香囊呢。” 李桑媛放下手里的兵器,皱了皱眉,不高兴的说道:“王爷要那个贱人绣香囊,我能奈他何?”被老王妃训斥了一顿后,李桑媛看起来安分了许多,实则是她最近想不出什么主意来对付燕媚,这才没去找麻烦。 白果道:“侧妃不如也替王爷绣一个,这些年侧妃的绣活越发精进了,王爷见了,必然会喜欢。” 李桑媛已有几日不曾见慕祁,心中极想他,白果这么一说,她便有些心动了,放下兵器,拿起了女红针线。 李桑媛在香囊上绣了并蒂莲纹,绣好之后,她左右看看,十分满意,亲自拿着香囊给慕祁送去,到乘风院时,被门口的小厮拦住,不许她进去,李桑媛和那小厮纠缠许久,小厮也不曾松口,李桑媛气的直颤,自从那次她针对燕媚后,慕祁便对她避而不见,他就非得要这么绝情么? 慕祁刚从院子里出来,听到外头的争吵声,他大步走出去,正好看到和小厮周旋的李桑媛,他皱了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男人今日穿了件玄色雁衔芦纹直身,头戴白玉冠,立在日头底下,那张冰白俊美的脸泛着冷光,冷漠如高高在上的神祇。 李桑媛心跳如鼓,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她神色殷切道:“妾身给王爷做了一个香囊,特地送过来。” 说着,她将香囊从袖里拿出来,双手捧着,呈给慕祁。 慕祁只淡淡扫了一眼,见香囊上绣着并蒂莲纹,那并蒂莲倒是很逼真,李桑媛的绣活精进了不少,不过他更喜欢燕媚绣的锦鲤,他摇头道:“不必了,本王已经有了。” 李桑媛的目光这才落到他的腰间,见腰封上悬着一个锦鲤纹香囊,看绣活的确比她做的好,李桑媛气的脸都黑了,回去之后,就将自己的香囊用剪子绞了丢掉。 第50章 湖面风波 箭有毒,小心 牡丹园是玉京最富盛名的园林之一, 也是皇家禁苑,高.宗时期,便允许玉京品级较高的官员带着家眷在内游玩, 如慕祁这等身份, 是全然有这个资格的。 王府的马车在园口停下,玄衣金冠的俊美男人先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走至马车外头,打起帘子,里头的女子弯身探出头来,一头鸦羽似的乌发挽做灵蛇髻,生的肤若凝脂,容色含光,妩艳绝美。 慕祁朝她伸出一只手,燕媚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掌里, 慕祁手上微微用力, 扶着她从马车内下来。 两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秦风和棠溪。 燕媚抬头看了一眼“牡丹园”的匾额,那飘逸潇洒的三个字还是当年太.祖皇帝所题,她道:“这牡丹园若是春日赏花倒是不错,如今倒是无花可赏。”曾经她来牡丹园的次数可不少,每逢初春时节,京中闺秀们雅集,便会选在这牡丹园内,那时的她拥趸无数,如今却是风光不再,所以她的言语中不无惆怅之感。 如今正是八月初秋,百花凋谢, 果实繁盛,慕祁握住她纤细的手指在掌心,听出她语气里有些失落的味道,低笑道:“夏末初秋游湖赏荷,摘莲采果也是不错的。” 燕媚挑起眼角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王爷说的是。” 两人携手而入,走在青砖铺就的道路上,道路两旁,栽种着成排的桃树,如慕祁所说,这些桃树上都挂满了果子,采摘之人也不少,不远处几个窈窕的女子手里挎着篮子,正站在树底下一边说笑一边采摘果实。 慕祁见燕媚往那边看了一眼,偏头问她:“想摘果子么?” 燕媚倒没那个兴致,摇头道:“不摘,咱们去游湖吧。” 慕祁没在说什么,倒是经过刚才那几个女子身边时,那几个女子不经意间看到两人,都怔了怔,等两人走过之后,便在后头小声的议论起来。 “刚才那个是燕媚啊,那她身边那位必然是摄政王了,好端端高门贵女,玉京第一美人,居然给人当妾,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吗,听说自她入了西北王府后,将摄政王迷得神魂颠倒……” 这些声音远远的飘入两人耳朵里,慕祁听罢皱了皱眉,他瞥了一眼燕媚微微发白的脸色,沉声道:“你若是不喜欢听,本王便让那几个女子闭嘴。” 燕媚抬眸,眼底平静如水,她道:“不必了,让她们说去,妾身被说一句又不会少块rou。”能来牡丹园的女子必然出自达官贵族,能一眼认出她来也不稀奇,只是她没想到,她在外人眼里,已经成了狐媚主君的女人。 慕祁对燕媚这样息事宁人的态度不满意,不过他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湖边,入目是亭台楼阁和起伏绵延的青山,青山下头,澄湖如镜,湖中有大片的莲花,微风吹过,灼灼日光下荷花举袂,如同凌波的仙子一般。 一艘画舫停在湖边的码头上,下来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船夫,那人见了慕祁,行了个礼:“二位贵人请上船。” 慕祁让棠溪先扶着燕媚上去,等她进了画舫,慕祁才微侧身同身后的秦风说话:“起查一下刚才那三个女子的身份,瞧着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该许人家了。” 适才秦风就跟在二人身后,那几个女子说的话他都听到了,燕夫人都说算了,可是自家王爷却……若说王爷没对燕夫人动心,他还真不信。 秦风点头道:“属下都明白。” 后来,秦风很快就查到了这几家贵女是谁家的,都是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都到了说亲的年龄,也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原本那些门当户对的郎君纷纷找借口推脱不再上门相看。 反倒是一些在玉京名声不好的上门来了,也不知秦风使了什么手段,竟逼着这几个官员的女儿下嫁了,原本欢欢喜喜的婚事,到最后都成了“哭嫁”。 上了画舫之后,船夫在前面划桨,画舫在绿水中穿行。 舫内,燕媚挨着窗坐在慕祁的身侧,面前摆着食案,案上放置着一些瓜果点心,稍抬头,便可以饱览湖中的风光,此时微风徐徐,隔着水面隐隐传来歌声。 “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