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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玓不说他想去长安,并不只是为了科举,也不说他其实对科举没有太深的执念,他只是慢慢地吃完了一杯茶后,对卢文贺说道:“你觉得公平吗?” 猫耳动了动。 卢文贺明了他的意思,嗤笑了两声:“难道要让我怨恨不会投胎吗?可我的家境如此,能供我吃喝,能让我读书,还有家奴伺候,已经比许多人要好上不少,人心苦不知足。” 可纵然他如此说道,眼里犹有不甘。 有人生来龙凤,有人生来爬虫,这世间是如此不平。 虞玓斟了杯茶,微凉的指尖搭在茶杯上,透过卢文贺的方巾看到蹲在窗边缝隙的一双猫瞳。那猝不及防的直视确实容易唬人吓一跳,幽绿亮光飘在半空中,在阴暗的角落里发着光。 他偶尔总觉得大猫像是在监视他。 虞玓说:“卢兄,其实某并不在乎我到底能不能考中。假如某当真不成,那便回来石城县内做一个农家翁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可是条理清晰,显然是真的想过这件事的。 作诗读经,针砭时弊,进士明经虽有不同,到底殊途同归。二者皆难,到这般程度,很难与极难并无太大差别。 “可是……”卢文贺还想再劝说。 虞玓摇了摇头,虽然神情依旧淡淡,可卢文贺知道改不了他的主意了。 阿娘阿耶希望虞玓活得好好的,那么他就会安生活着。可他向来没有做什么的冲动,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虞玓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他似乎没办法感觉到激烈的情绪,犹如有一层淡淡的隔膜让小郎君无法伸手,也无法让抱着他的阿娘莫哭。 除了父母的去世。 那让虞玓知道什么情绪叫伤心。 但是那日在虞玓走出县衙,他听着李连青轻描淡写地描述着那些人命,亲眼看着那些那些渺小人物被肆意践踏的瞬间……虞玓似乎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是某种没办法用语言描述的情感。 或许应当是愤怒。 虞玓不清楚,但是他改变了主意。 如果与百姓相关,如果需要触碰到官场,如果想知道这是怎样的天下……如果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靠着读书。 那便去读书吧。 而虞玓要么不做,要做,向来便要做到最好。 第16章 虞玓的种种念头,卢文贺不得而知,但是他这些天和虞玓接触下来,对虞玓的性格还是有些了解的。 虞玓看起来异常淡漠,似乎对很多的东西都不在意,但是一旦他真的下定了决心,就是执拗到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如若撞到南墙,他也会鲜血淋漓地撞破南墙。 而不是再回头。 “同窗里都说你性格淡漠,可我看来,却恰恰相反。”卢文贺苦笑着摇头。 不甘人后,有仇必报,事必当先……这样的性情,岂能因表面的淡漠而忽视? 卢文贺话罢,没有再絮絮叨叨下去,反而是起了另外的话题,“你家中不是有一只异常凶猛的大猫吗?如今在何处,可否让我一见?” 虞玓彼时正在沏茶,闻言淡淡地说道:“一直都在。” 卢文贺:? 在卢郎君茫然的视线中,虞玓给彼此都斟了茶水,然后才慢吞吞地抬手指了指卢文贺的背后。 卢文贺不知为何背后猛地一凉,然后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 卢文贺猛地对上两团绿火,惊得他的腿一哆嗦,膝盖一下子抬起撞到了桌面,反而疼得他缩起身子来,却忘记了桌面近在眼前,额头一下子就磕了上去。 虞玓有点发懵地看着卢文贺这一连串的动作,那连续两下的撞击就连他听着都觉得疼。 卢文贺哀哀叫着,捂着已经肿起来的脑门苦闷地说道:“它怎么悄无声息就躲在后面了?” 虞玓不以为然,平静地说道:“猫走路从来都是没有声音的。” 猫天生喜欢狭窄的地盘,似乎那样会给猫极其安逸的感觉。但是对虞玓家养的这只大猫来说,那就更像是这些地盘本来就是归属于他。非但没有半分他才是入侵者的表现,反而那双幽绿的猫瞳往往盯着让人心里发慌。 卢文贺自诩还是喜欢宠物的,他家中阿娘就养着只皮毛油滑的白狗,偶尔带出去时羡煞旁人。 可当他认真看着那只喜欢潜伏幽暗的大猫时,反而有点阴恻恻的背后发凉,毕竟他可是实在听过这只大猫的战绩,无论如何都不想被那看似柔软实则坚硬的爪子抓挠。 卢文贺扭头看着虞玓:“你就任由着它胡来?” 虞玓抿唇,“家中劳烦白霜jiejie,每日都会打扫,他不会胡来弄脏。”他对月钱这些事都不太清楚,当初是比照着外面绣娘一月的工钱在给的,而白霜似是认为不能单单管着账本与库房就收这般多的工钱,就连带着虞玓院子里的清扫都给揽了下来。 卢文贺苦笑,他不是这个意思。 家中养着宠物并无大事,可虞玓家中这只看起来就不是普通凡物,总有种野性与凶残在,他是怕有朝一日虞玓镇不住了,不知这猫会惹下多大的麻烦。 虞玓确实不在意。 虽说家中除了他,旁人都是害怕大猫,但是当初亲自把猫从乱葬岗捞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只猫到底是什么脾性,既然是早就做了选择,如何能够在后来弃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