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娶皇后的meimei,于他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当然坏处,也不多。 “可是我跟殿下才是一边的。”姚缨说得斩钉截铁。 周祐在她眼里看到了真诚,让他很想去相信她。 “殿下不信?”她偏头看她,像个渴望得到认同的孩子。 他正要伸手,就见她掀开被窝钻了进去,乖乖巧巧躺好,拉高被子盖到脖子上,只露出一张楚楚动人的小脸,然后闭上眼,做个仅供观赏的睡美人,没有丝毫情绪,或者说是不高兴了,更别提回应他了。 周祐又看了她许久,才道:“好好养着,别多想。” 姚缨听到男人起身,走远的脚步声,然后开门关门,她才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沉静。 所以,谯氏留在这里的交换条件,就是太子选妃? 不过太子迟早都要选妃,他不想,皇帝也会帮他想。 未来的太子妃必定容不下她这个勾搭太子的祸水,而她识趣地向太子妃表明心迹,或许会成为她出宫的一个转机,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姚缨竟隐隐期待起来,太子赶紧大婚,咸安宫有了女主人,她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可怜就该夹起尾巴灰溜溜滚蛋了。 思及此,姚缨一下子气顺了,心情也更好了,心情一好,这病也好得快。 谯氏看她食欲大开,吃得香,自己不吃,光看也能饱了。 太子选妃这种举国关注的大事,瞒不住,也没人瞒,一经散播,迅速传遍了皇城。 所有人都在观望,皇帝和太子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揣摩,老父亲当着朝臣的面没少落儿子面子,儿子人前对老父亲也没多么客气,隔三岔五皇帝总要让太子滚一滚,而太子一言不合就闭关不出,对外美其名曰面壁思过,可滚了这么多年,那些想拉太子下台的朝臣换了一波又一波,而太子依旧屹立不倒。 别宫明里暗里可能会有点小动作,到了咸安宫,太子选妃,就跟太子今早又去练拳了一样毫不稀奇,不说波涛了,半滴水花都没溅起来。 姚缨纯属好奇,忍不住找容慧搭话,容慧以为姚缨为将来的处境担心,想着太子确实待这位不一样,也不介意透露些信息,反正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姑娘无需担忧,便是选定了太子妃,最后能不能成,又是另一码事了。” 姚缨:“难不成这其中还有蹊跷?” 太子这把年纪,身边连个侧妃都没有,也确实蹊跷。 该不会太子有什么隐疾?想到这里,姚缨脑子里浮现一幕幕不可描述的画面,太子对她还是挺热情的,不像有隐疾的样子。 姚缨脸红得不正常,容慧当没看到,轻咳了一声,笑着道:“姑娘就放宽心吧,对于殿下而言,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从古至今,纵观各朝各代,有几个皇帝是正宫所出,皇帝只要有儿子就成,至于生母是谁,还真没那么重要。 谈的是太子选妃,怎么就提到生儿子上了,容慧热切的目光直盯得姚缨脑仁儿发胀,她可能还没好透,还是再躺躺吧。 太子选妃,没有人比太子他爹更愁。 本该是举国瞩目的大喜事,可经历了前几遭的不顺,皇帝对着花名册,看哪家的闺秀都不得劲。 皇帝是个谨慎人,尤其在太子的婚事上,可以说是慎之又慎,之前选的那几个,都是皇后找名目叫人进宫亲自看过了才定下来的,结果每一个都还没等到他赐婚诏书下来就出了事。 那些事,经查证,确属意外,跟太子半点干系也没有,皇帝也不允许自己选定的储君背上克妻污名,可到底心里面还是有了波动,也就造成了如今举棋不定的矛盾心情。 既着急儿子的婚事,又怕没选对,白折腾不说,情绪上还受影响。皇帝这回换了策略,自己先定下几个人选,把最终选择权交给太子,让娶媳妇的人自己愁去。 皇帝想得很美,难得对太子有了点好脸色,不过维持不了多久就变了。 “朕要你选妃,开枝散叶,保国祚长存,你跟朕谈如何种地?” 周祐面色不改,扬了扬手里的农耕要术,认真且严肃道:“粮产不丰,储备不足,若逢灾害,老百姓饭都吃不上,又如何忠于我朝,国祚又如何长存,子嗣总会有,但兴农增产扩充粮仓这样的头等大事,耽搁不起。” 太子这义正言辞的慷慨模样太像年轻时的自己,皇帝有点被震动到,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意气风发地想做出更多丰功伟绩,成为史册上有口皆碑的千古一帝。然而到后来,很多也只是想想,权阀门派,天灾人祸,内忧外患,还有让他头疼了二十年还未完全实现的削藩,一样样都是悬在他头顶的大刀,让他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最后只能用享乐来放松自己,结果松过了头,就成了放纵。 周祐步出太极殿,正巧遇到皇后带了两名朝臣之女过来,面对面碰个正着。 太子身穿玄色蟒袍,腰间扎着云龙纹玉带,黑发束以嵌宝紫金冠,丰神俊朗之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便是那种漫不经心视人如无物的冷漠姿态,也好像是他合该有的样子,直把一颗颗芳心撞碎,自己却毫无所觉,风过了无痕地抽身而去。 两个官小姐,一个羞答答垂首,矜持地美丽着,一个目光追随太子而去,瞧着那毫不留恋远走的背影,眼里充满了期待。 姚瑾冷眼旁观,只觉一个不如一个,这天下间,她不能,就再也没人配得上。 太子不接招,这戏如何唱下去。 姚瑾打发了两人,自己去见皇帝,关怀备至地给他按揉不能动的半边手脚,一面说着给太子选妃的事。 “方才臣妾领着方阁老的孙女和谢尚书的小女儿在殿门外跟太子见了一面,太子似乎对这二女兴趣不高,要不这两个就算了?” 皇帝仍沉浸在昔日的雄图伟业中不能自拔,显然没心情谈论这事,随口一句敷衍道,皇后看着办吧。 这话落到姚瑾耳中又是另一个意思了,她小心翼翼道:“那八皇子的养母人选?” 皇帝还是那句,皇后看着办。 姚瑾心下一松,笑道:“那臣妾就谨遵皇命,看着办了。” 皇帝终于从自己那点壮志未酬的怅然中解脱了出来,看着跪在床边尽心服侍他的小妻子,心软得一塌糊涂,老天终究待他不薄,临到晚年,赐了个这样的可心人给他。 可惜他纵使坐拥一切,却连一个孩子都不能给她。 皇帝一时感慨,就想开恩:“八皇子就过继到皇后名下吧。” 姚瑾面露惊讶:“得皇上信任,是臣妾的荣幸,只是妾没养育过孩子,怕力有未及---” “朕觉得你可以,你就可以,”皇帝一顿,想到了什么,又道,“还有你那个meimei,既然已经被太子收用,给她一个妃位,将来你也多了个倚仗。” “那臣妾就先替meimei谢过皇上了。” 姚瑾笑得脸都要僵了。 第19章 教她 太子选妃是关乎国本的头号大事,也是野心家攀权夺势的绝佳契机,但凡有点钻研精神的世家大族,鲜有不动心的。 然而动了心,那也是白搭。 皇帝老来昏聩,干别的事不上心,替太子选妃却是牟足了劲,快速敲定了花名册,就扔给太子自己去挑,不说多了,一个正妃,一个侧妃,总要有的。 加上皇后家的那个meimei,勉勉强强还算能撑起门面,让太子后院好看一点。 不太想让太子后院好看的姚瑾又打发郑媪去了趟咸安宫,让姚缨探探太子是个什么意思,有没有中意的人选。 姚缨心想姚瑾未免太高看了她,不管太子是个意思,都不是她能探听到的。 谯氏却另有心思:“皇后要是真能帮你谋个妃位,倒也算她有点良心。” 姚缨反问:“她能吗?她真的乐意?她就没有别的念头?” 谯氏认真想了想:“没准儿,她不帮你,也没人可帮了。” “那可未必。”姚缨不置可否。 她对姚瑾投来的橄榄枝,一点兴趣也没有,搞不好就是试她一试,姚瑾对太子的那点龌龊心思,瞒谁也瞒不住她。 谯氏思前想后,没得个头绪,一声接着一声地叹气。太子侧妃又如何,终究不是正妻,可连侧妃都捞不到,小主子就这么没名没份跟着太子,久了也不是个事,若是另谋前程,困在这深宫之中,又该如何去谋呢。 想来想去,都是个困局。 愁人呐。 相比谯氏的忧思过重,姚缨显得淡然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明日的事,明日再忧。 不过还没到明日,姚缨就得为今夜烦忧了。 尊重无双的太子殿下不知中了哪门子邪,深更半夜,对着她这般少有的美色,不谈风月,谈饥荒谈农耕。 姚缨还指着这位金主儿过日子,自然不能怠慢,面和心不和地搭着话,谁料话题一打开,莫名其妙就扯到了她的老家。 外人说起岭南,好话没两句,恶言倒是一箩筐,烟瘴之地,流放之所,穷山恶水,刁民层出,到了上京更是甚嚣尘上,即便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宫女,听闻她从岭南而来,那眼神里极力掩饰的轻视,依然泄露出了分毫。 久而久之,再有人提到岭南,姚缨闭口不谈,不是露怯,而是话不投机,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有。 即便周祐提起,姚缨也不是很热情地回应:“那边瓜果是够的,玉石也多,就是米油贵。” 为何贵?因为不适宜,费的工夫多,产量也不行,所以种的人少,加之岭南山多林密,很多地方又靠海,打猎捕鱼来钱都比种地快,赚来的钱再来购置外地米油,虽说贵了些,但也负担得起,而且省事省心。 这番道理,不必姚缨细说,周祐一听就懂,不懂,也当不成这个太子。 脑瓜子转得快的太子爷举一反三,倒是从三言两语中摸出了一点商机,岭南的穷在于开发滞后,缺粮少油,可别的物资上,又极为丰富,若是加以利用...... 周祐眯起了眼睛,姚缨仰头瞧他,心头一颤。 这人肠子弯弯绕绕,能拐九道弯,能不猜就不猜,猜错了,更麻烦。 周祐这是心里有了成算,问了姚缨很多姚家的事情,有父王,有五哥,还有如今冠了个闲散爵位的八哥。昔日岭南说一不二的第一大家,惨变皇后功成名就的脚踏石,气数折了大半,虽说有八哥这个侯爷撑着,依然富贵,可到底不如以往那样风光,在姚缨心目中,已经没了夸耀的资本,也不想在太子这里找存在感。 何况深宅大院的闺阁女子,闭目塞听,又能了解多少呢。 周祐问得深了,姚缨就一脸懵地望着他,纯良无害的眼神,叫人实在不舍得逼迫。 “听闻你生母在世时最得宠,你父王为了她空置后院,还险些要废掉王妃?”周祐依旧是以问话的口吻,但姚缨不觉得他是在寻求答案,探她口风才是真。 “长辈的事,阿稚不敢置喙,不过父王确实对娘亲很好,而娘亲也一直很敬重王妃,从没有越矩的念头。”姚缨不能说太多,该维护的也要维护。 周祐唇角上扬地笑了笑,高深莫测的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不去揣摩,眨巴着眼睛,一只手贴他的胳膊,依赖地望着他,好似等着他低下高贵的头颅亲吻她。 他也确实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从她额头,鼻尖,亲到嘴唇。 姚缨仰头,长长的羽睫轻颤,细白脖颈扬起惹人怜爱的弧度,无一不是周祐爱看的样子。 周祐顺势将她压了下去,细细琢吻,一边算着日子,昂扬身躯宛如蓄势待发的弓矢,极欲射出那夺命的一击。 咸安宫内,太子关起门跟自家美人儿调-情,一派和乐。 咸安宫外,各方势力,都在揣测,等着未来太子妃等得有些心焦。 老皇帝昏了好几年,难得雷厉风行这么一回,不给身边人任何插手的机会,而太子那里,就更不提了,从来就不是个有商有量的主,特立独行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眉头都不眨地卸下所有朝务,清清静静当起甩手掌柜。 太子不在朝,谁也不理,关起门过日子,下一步怕不是要修仙了。动了心思的朝中大臣,只能挨个前来,以探望太子为由头,话里话外却又透着试探,可太子愣是半句口风都不露,端的一副悠然见南山的田园做派,除了品茶,聊农耕工事,别的方面,一概不谈。 高弼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里,也来探过一回,周祐待他更是无话,自己不露面,让赵无庸带到一处院落里,那里有他新开辟的田地,撒了不少种子,大片地里已经冒出了绿油油的小杆子,瞧着甚是喜人。 静默无语的高太尉立在田埂上瞧了好半晌,面上挤出一抹笑容,不待见到太子,便自行告辞离去。 赵无庸回去禀告主子,周祐也只是一笑,就让他退下。 关上门,周祐捉着姚缨的手继续教她在纸面上作画,画的不是花鸟鱼虫,也不是飞禽走兽,而是一片金灿灿的稻田。 姚缨越发觉得太子爷邪门,种地种得都生出魔障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顶着锅盖悄悄摸回来,下章送红包,明天见,一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