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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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月后知后觉发现刚刚说话的其实是女声,跟谢之檩一起转头一看。 假山边上小道站着的明谨正平静看着他们。 “宴王此人,哪怕未必是绝世的谦谦君子,但并不是个坏人,且身份尊贵,我不会受委屈的,你们不用担心。” 谢明月脸红了,一跺脚,“谁担心你了!” 她转身就跑了。 谢之檩瞥了明谨后面的芍药,转身欲走,但走了两步,忽然转身,“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明谨看着他,一抬手,芍药往旁边离开,留出了私人空间。 “刚刚芍药的脸色不对,你骗我们了?” “没有。” 谢之檩沉默,观察着,最终信了,因为明谨的姿态、眼神跟气质都在告诉他,她没撒谎。 “那真是太可惜了,让你成为了更尊贵的人。” 谢之檩说完也走了。 芍药瞪眼,明谨失笑。 “外相反,内里同,是亲姐弟啊。” 芍药想,论撒谎跟骗人,这两姐弟是一样的菜鸟,而自家姑娘……返璞归真。 —————— “谢二姑娘是很快就要成为王妃的人了,可不能耽搁你太多时间了,有事儿,本官可得赶紧问。” 明谨听着庄无血似笑非笑的话,却没回避对方的恶劣挤兑,反落落大方笑道:“那我现在总不好让庄大人行礼吧?” 世家贵女哪怕出身再高,也无权让官职人员行礼,可王妃不一样,乃是皇族人,天然高于后者。庄无血眯起眼,也笑了,“那本官得先让别人跟我行个礼,然后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下事儿——比如本官已然确认广陵谷跟蒋东来两拨人都曾潜入鸾溪涧,也的确都对谢二姑娘出过手,是以,本官就得再确认一件事。” “庄大人请说。” 明谨还在思索这人提及的别人是谁。 “你是如何在这两拨人如此强悍密集的围杀下脱困的呢?” “侥幸,以及实力。” “那你的实力是谢家养肥的东家收养之子那位东战大人?” 明谨垂眸,淡道:“东战大人职责为守护百姓,那是百姓的实力,也是我的侥幸。” “哦,那这位徐先生,是你的实力?” 庄无血一抬手,引了门外被带来的人,然后便看到了明谨的脸色倏然一沉。 第52章 规则,调令 ———————— 徐秋白被带来,带到门口,但又被两个监察院之人拦住,于是他站在那里,隔着风跟窗外倾泻而入的流光去看那两个在座之人。 流光太过昭昭,他反而有些看不清明谨的表情,只听到那个庄大人笑着说了话。 “其实本官本以为这位徐先生是谢二姑娘的侥幸,因为他出现得太过凑巧了吧,恰恰救下了你,既然谢二姑娘否认了,那本官就得好好问问他了,不过他毕竟不是徐姑娘,可能不会有多好的待遇,至少,桌子椅子是肯定没有的。” 庄无血是牙齿常年带腐rou的豺狼,说罢就要起身出去,俨然要带走徐秋白另外问讯。 当然,那时手段就完全符合都城闻传的那些耸人听闻之事。 其实也不需要多残忍,多留他几日,让他错过科考,或者伤了他的手……足以毁掉这个人。 “庄大人是想通过威胁逼迫我,找出谢家的破绽,惊扰我父亲的路数,从而打开缺口吗?” 庄无血顿足,回身看明谨,发黄牙齿微露,“你觉得呢?” “看来庄大人负责的对我父亲侦察之事很是受挫。” 庄无血眯起眼,双手负背,笑得更甚,同等语气反问:“谢二姑娘是想通过激怒我来除掉你的这位爱慕者,以免他干扰你成为王妃?” “除掉他?”明谨盯着他。 庄无血嘴角上扬,“谢二姑娘以为监察院跟本官的赫赫威名是凭空杜撰出来的么?“ “你不敢,监察院也不敢。” 明谨面无表情道。 庄无血一愣,后笑了,笑得残忍,其余几个监察院之人也冷笑了。 不敢? 难得看这位滴水不漏得谢姑娘生气,却不想生气后还不如不生气呢。 竟有些天真了。 “莫非谢远大人对这位徐先生也颇有认同,拿他当女婿,愿意庇护……”庄无血嘴巴无德,但这次还没说完,就见明谨板着脸倒茶,喝茶。 “觉得我很天真是么?以为凭着谢家权势就可以威逼监察院,殊不知监察院根本无惧我父亲。” 庄无血:“难道不是?” “是啊,没错的,而且我还知道我父亲那样的官职若都被调查,说明是于巅峰处风雨飘摇。” “可是……难道你们监察院不是?” 她的目光从离唇的茶杯收回,微抬眼,静静瞧他。 “登高跌重,朝堂永不灭的定律,春秋鼎盛永恒者近乎于无。我父亲跟你们监察院又有何区别呢?” 庄无血负于身后的双手微微曲紧,“谢二姑娘这个威胁的招数很是不错啊,但你都说这乃是常态,难道我监察院还会因此而束手束脚,为你区区一个闺阁女子而退怯?也怕你报复?” “当然不会,我哪有那般本事。” “那你觉得是谁有这个本事?” 庄无血笑问。 明谨将空了的茶杯往上指了指,“本有国家赐予的司法职权,调查百官皆不为过,在其位谋其政。但明知对方有功名在身,才学斐然,乃天子门生,阁部近臣,监察院仍要戕害,那动的是朝堂的规则——因为越权,此乃为上者大忌。” 庄无血跟另外八人面色齐齐沉下去,而谢明谨接着将茶杯放下,反扣在桌面。 “朝堂之下,中有儒道清流,下有黎明百姓,口诛笔伐,聚众成势,为上者尚且得海纳百川,监察院难道还想凌驾于其上?这是国家的规则。” 明谨依旧面上无其他神色,只冷漠,眉眼深沉,坐在那融在流光光晕里。 “庄大人在我父亲那玩不赢,非要在我这重开棋盘,想破开自己在监察院内部争权中桎梏的局,本也无碍,我一区区女子还觉得荣幸之至,可不管哪一个游戏都得讲究规则,庄大人不守规则,可千万别拖累我。” 明谨垂下眼,双手手指交错,淡淡道:“毕竟我这样的人,其实早已自身难保。” 她的手段,向来在对方触犯底线时最为分明。 要么不出手,要么致命。 —————— 庄无血单手扣剑,又在须臾松开剑柄,冷眼瞧了瞧明谨,而后一抬手,看管着徐秋白的几个人便散开了。 庄无血整张脸都是黑的,大步走出去,跟徐秋白擦肩而过后,其余八人跟着走出去。 徐秋白堪堪死里逃生,刚往里面坐着的明谨看去,嘴巴微微张正要说些什么。 “徐先生,今日失礼了,作为补偿,本官不如告诉你一个都城人人尽皆知的秘密。” 徐秋白转过身,看着台阶下面的庄无血。 后者微笑,嘴巴微开,轻描淡写一句。 “宴王殿下喜好美人……以及雏妓。” ———————— 庄无血等人是带人走了。 留下徐秋白。 明谨还是坐在那,只是眉头轻蹙,看着一直望着自己的徐秋白。 对视也不知多久。 最终徐秋白抬手,作揖,然后无声后退一步,转身下了台阶。 那是一场下在别庄田间清凉的春雨,一次夜里百家灯火尽灭时在河道两岸绽放却熄灭的烟火。 亦是海岸朝崖抨击膜拜时候海鸥飞翔而过的无痕曲线。 它来过,也离开,总无痕。 就好像明谨看到徐秋白发红的眼眶里略不明的光色。 他低头了,也走了。 明谨转过脸,单手抵着脸,看着正前方对着窗口外锁住的风景。 那是谢家宗祠。 这个人……总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知进退,懂别离。 以后怕是见不到,听不到那些有趣的故事了。 明谨忽然有莫名的遗憾。 因此怅然。 ———————— “什么意思?现在就要走?岂不是见不到了?” 当谢明月得知谢沥跟千机周旋过后带回来的消息,整个人在主院正堂直接炸了。 谢沥也没计较她的失礼,反而忧心忡忡看着明谨,他自然知道宴王是个什么底细,心里呕得不行,甚至有种滑稽感——我谢家嫡女竟匹配这么个玩意儿?我那位兄长到底在做什么? 还是说哪怕是兄长尽力了也没能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