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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的荣幸。” 查尔斯伸手和对方握手,卡西利亚斯的指尖只是轻轻一碰就一触即分, 穿着袍子的青年转身消失在了一片金色的火圈当中。 “我觉得他有点看不起咱们。” 旁观了全过程的瑞雯说道:“那家伙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你要不要读他的心来确认一下这群法师的诚意到底有多少?” “我倒是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很遗憾, 这些法师都把自己的思维保护得很好。” 查尔斯耸肩:“不过这也是为了神秘不泄露的理由吧,他们每个人的头脑里应该都装了一大堆不能让这个世界上的其它人所知的秘密。” “也没必要追求思想的一致性。” 最终, 他离开了这个庭院:“魔术誓约的力量是强制的, 违约者会被强制破坏自身内部的魔术回路, 对于任何一个人类魔术师而言这都是无法接受的代价, 所以这是比法律效力、合同和结盟条款更加严格的规则。” “只要确认了行为的规束, 对方的想法到底如何就不那么重要了。” 查尔斯的工作很多,除了照顾这样的一群变种人孩子之外, 还得考虑各种各样的事情, 与诸多的权利方斡旋, 因而显得有些来去匆匆。他走之前放了话,说如果林德尔有兴趣的话,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 金发的妖精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若有所思的目送对方离开。 等这栋房子的主事者走后,剩下的就是一大群没了管束的熊孩子——起码在林德尔的眼里是这样。结果他们还没开始放飞自我,埃里克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冲着这群半大小鬼露出了标志性的那种鲨鱼一般的笑容,很快这里所有的未成年都作鸟兽散,只剩下了他和瑞雯两个人。 “怎么,你也有话说?” 林德尔侧脸看着埃里克,没想到在十几年之后这家伙居然如此有威慑力——不少学生对他传来的那种情绪波动可以被统称为“敬而远之”。 “我这些年,总是想起你在十几年前给我说过的话。” 埃里克注视着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过来一枚钉子,绕着他的手指间上下翻飞:“你看,现在我也具备了轻而易举杀死某个人类的力量……在这些年间也确实杀掉了不少纳粹军官,但是针对变种人的偏见仍旧层出不穷,或者说,这种歧视从来没有消失过。” 他抱着手臂,早就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副羸瘦的样子,人类的这种成长仿佛是一瞬间的事。 “你说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仅仅只有自己是异常的,那也没关系。” 埃里克的声音平静:“我当初的理解是,那是因为只有你和其他人不一样,而你周围的这些战友很显然接纳了你——但现在回想起来,你想表达的并不止这些,没错吧?” “那个时候你想告诉我,排除异己是人类的天性。” 林德尔没有回答,面前的男人比少年时代更加强大,也更加尖锐,就像是金属经历了淬火终于改变了内里的力学性能一样。对方也没有在意林德尔的沉默,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根据现有的考古学发现,除了演化为我们现代人类的智人以外,在漫长的历史当中,应该还有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弗洛勒斯人、梭罗人等好几个人类亚种,历史当中也能够找到这些古生物的活动范围和骨骼化石,但为什么现代社会当中它们都消失了? 你认为是上帝降下的大洪水精准地杀死了剩余的几个物种吗?还是说诸多神话里的创世灾难,印度教当中的由珈轮替?埃里克语速越说越快:“不是的,是被杀死了——证据就是考古学家们发现,在尼安德特人的头骨化石上,发现了智人种的齿痕。” 瑞雯平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显然是已经听过不止一遍这样的理论。 多个早期人类种族,如今只剩下了其中的唯一一种,这个站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的物种本身,在本性当中就带有排他的意味,而如今人类又分化出了新的亚种,他一开始就没指望着变种人能够和普通人类握着手和平相处。如果变种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或者十个以下,每个人具备特殊的能力,那么或许他们有机会能够和人类和平相处,以被过度关注为代价;但倘若变种人变成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人均道德素质未知,可能诞生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的庞大群体…… 那将引发像是海啸一般的浪潮,就像他自己曾经在波兰所经历过的那一切一样。 ——只要经历过对犹太人的排挤和二战期间的种种凶险境况,就很难再对人性报以什么过高的期待。 林德尔有些好奇:“那既然你根本不认同查尔斯的观点,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哪怕有一点点希望,我也想他的设想能实现。” 后者耸肩:“而这是不可能的——那就起码让我见证他的理想破灭再离开吧。” 复杂的说法,林德尔想,当年那个很好懂的少年也已经在十几年内迅速变得让人难以理解了。他又转头看向一直都保持着安静的瑞雯,和在查尔斯面前的模样不同,这位姑娘在大多数人之外的面貌意外地沉默。 被点了名之后,她看着林德尔,先是瞳孔变成了橙黄色,紧接着整个身躯都转换了色泽,当钴蓝色的皮肤暴露出来之后,对方终于问道:“埃里克的记忆当中,他说过所有的人类长相在你眼里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