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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儿,为了额娘,为了jiejie,请你活下去。 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晖儿立住了。 那不长的一段日子,是我前半生中最为昏暗的时光,仿佛让我一夜之间长大了,从那以后,即便是婚事出差错、生活一片混乱,我也未曾如此灰心担忧过。 我逐渐长大,四皇子膝下长女美名传遍京都,阿娘常常眯着眼睛看我,说:遥儿,你知道你有多像你外祖母吗? 我知道。 在去外祖家时,外祖父和外祖母也会这样说。 外祖父会把我带进书房,把他珍藏的古董古籍展示给我,一面慢慢向我介绍古物的来历,一面说着和外祖母的陈年往事。 几个舅舅会争着抱起我,带我去街上逛,给我买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舅舅给我的感觉,和阿玛是截然不同的,却也是十分温暖的。 回到家里,大舅母一定等在二门处,见舅舅们带我回来,一面轻嗔着大舅舅,一面拉起我的手,笑问着我的感想,然后带着我回到外祖母的院子——并非外祖母不想来接我,只是阿娘定然在倚着她撒娇,拉着她不放。 每逢此时,大舅母定然看着母亲,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暖洋洋的,纵然在室内,也让人觉如立于阳光之下。 在外祖家的感觉,和在王府里是不一样的。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出,只记得,是很温暖,很轻松,很惬意的地方。不必讲究礼仪规矩,不必记着自己是爱新觉罗氏的女儿,只肖知道自己是那家的外孙女,是外祖父母和舅舅们的宝贝。 每次离别的时候,外祖母、大舅母和阿娘总是依依不舍,大舅母会一遍一遍地摩挲我的脸颊,叮嘱阿娘照顾好自己和我,外祖母会慢慢叮嘱柔成姑姑、辛娘姑姑、云鹤姑姑,种种生活中的琐事,事无巨细。 这三位姑姑都是我阿娘自幼侍女,对阿娘贴心无比,待我也视若亲女。 这话我不敢在姑姑们面前说,柔成姑姑定然会轻轻拧着眉,口吻却极温柔地告诉我:“不可逾矩。” 我在闺中的那些年岁,就是这样轻轻松松地长大的。 身边的教引嬷嬷都是额娘自皇太太处求来的,京中贵女堆里也很拿得出手,甚至无人敢拿我侧福晋所出的身世说事,因为大家都知道,我是阿玛额娘的心头rou,容得不人说一句。 太子伯伯家的堂姐也是侧福晋所出,想来是羡慕我吧,每每我穿着额娘亲手为我缝制的衣衫、戴着阿玛不知从哪里为我寻来的精致首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总是目光怪异地看着我,似羡似嫉。 她也曾对我恶语相向,我本不欲多生事端,毕竟东宫势大。然而额娘并不打算忍气吞声,直接与二伯母说了这件事,如同玩笑一般告诉二伯母要注意庶女教养。 从此那位堂姐见了我就是亲热不足敬重有余了,听说她被禁足半月抄些女四书,从此一改嚣张桀骜地性格,开始温婉柔淑了起来。 有时想想也是可悲,越大了,越明白阿娘说的“这世道对女子诸多束缚”是何含义了。 只是我到底是幸运的。 将笄之年,我封了郡主,本称作“和硕格格”,这些年满语称呼逐渐改了,便明明白白地叫着郡主。 婚事是好事多磨,外人都觉得我受了很大的委屈,阿玛额娘那阵子也日日沉着脸,阿娘总是似是担忧似是无奈地看着我,我知道阿娘给外祖家送了信,那阵子大舅舅连和几位同僚狠狠参了佟家一笔。 弘晖与弘皓待我均是小心翼翼,我竟能从弘皓那小棺材脸上瞧出担忧与对佟家的不满来。 少年老成,说得就是他。 这小人精。 比起弘皓,修婉就懵懂不少,却也依稀明白我遇上了不大好的事情,那些日子极爱缠着我撒娇,软软乎乎如一块饴糖,让人甜到心里。 对这些,我觉着心中暖暖的,只能加倍用行动告诉他们:其实我并不在乎。 我随师父修琴多年,琴棋书画乃至六艺均学自师父,或许连性子也学到了两分吧。 后来嫁了文渊,一开始对他也只是小女儿的几分情丝,并未重到让我舍下修习多年的规矩礼法的程度,故而我并未告知阿玛额娘。 也许日后,我成了别家的主母,这缕缕情丝,也不过是午夜梦回间的轻笑一声罢了。 后来嫁给了他,我只觉天缘凑巧、机缘弄人,从此挽发为人妇,赌书消得泼茶香,我知道,阿玛、额娘、阿娘,他们都很是欣慰。 后来发生了许多的事,阿玛登基成了九五之尊,我成了大清国的固伦公主。 阿玛说,要让我成为大清国除了额娘以外最尊贵的女子。 纵然盛宠在身如年贵妃,见了我,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随后情势愈发紧张,我知道,阿玛还是我的阿玛,他待我的心一如当年。只是搬入了养心殿,他就不再是王府里那个煮酒论道轻笑抱我的男子了。 阿玛对晖儿打击最大的两年,他给文渊调了外放,让我跟随出京。 我去了养心殿,又去了毓庆宫,几度要劝,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来。 这两个男人都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的阿玛,他是我一生最敬仰的男子,在我心中世间无人比他更威严;我的弟弟,他是我的心尖尖,我放在心口最柔软的一块地方小心呵护着,即使后来已是他来呵护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