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虎狼在线阅读 - 第33节

第33节

    回到自己的部队中后,许平立刻命令全军快速前进,破坏大炮等笨重武器。炮兵则编入步兵序列一起出发。许部急行到吴忠部方才的位置时,后方跑来一个山岚营的传令兵,报告他魏兰度也已经紧急集中上千人出发。许平知道时间紧迫,就加紧步伐向前赶。这时一个吴忠的传令兵又赶上队伍,向许平报告道:“许大人,吴将军在侧后发现人数不明的贼人隐藏在树林里,他打算请许将军稍微等待一下,他肃清后方威胁后,会立刻开始攻击东山。”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条例啊?”许平又急又气。吴忠的决定毫无疑问又是按照新军的战术条例来进行的,可是等吴忠搜索完毕,压制东山的行动肯定会拖延很久。等吴忠开始攻击后再派传令兵报信,又要花费时间。这段时间里,魏兰度的部队肯定被堵在道路上不得前进,而这些道路还要用来运送伤员:“赶快回去报告吴将军,让他立刻开始压制东山。”

    见那个传令兵脸上有迟疑之色,许平加重语气重复道:“告诉吴将军,我会派出部队肃清他背后的贼寇,让他立刻开始进攻!”

    “遵命,大人。”

    那个传令兵走后,许平唤来余深河。这次出兵以来,余深河在每件事情上都表现出色,证明了他的能力。许平对余深河说:“立刻带一百人去扫清吴将军背后的林子,把那里的贼人都揪出来打死,把他们的旗子都砍倒!”

    “遵命,大人。”余深河应声之后,稍微一迟疑又问道:“一百人?”

    “是的。”昨天甄章鱼部和陈元龙部都被新军重创,许平判断他们无法在黑夜里整顿好散军并且赶到新军前面,他飞快地向余深河解释道:“文贼星夜赶来,连歇口气都不肯,马上占据山头,他哪里还有富余的兵力?本将料定是疑兵之计。”

    “卑职明白了,大人。”余深河信心十足地一欠身,马上掉头带兵离开大队。

    剩下的一千一百步骑继续向前,沿途上有不少山包和树林后若隐若现着叛军的旗帜,许平却连看都懒得看它们一眼。护卫在左右的曹云和江一舟问道:“大人,是否稍作侦查?”

    根据新军条例,这种情况是要派出侦骑的,军队也要提高警戒,不能采用高速行军纵队。不过许平却摇头道:“故布疑阵罢了。贼人连夜赶来,哪里会有这许多人马?在我新军之前,谁敢分散兵力?”

    率队平安地沿着官道走到西山脚下,许平这才策马从行军纵队旁跑过,大声呼喊着:“全军停步。”

    新军官兵停下脚步,队中的千总、把总都站到官道的西侧,同声吆喝着:“向右——转。”

    面向着西方,许平回头看了一眼不到一里外的东山叛军行营,连一个叛军的影子也没有看到,山头的叛军旗帜也没有任何反应——许平估算着时间,吴忠应该已经绕到东山叛军的侧面了。

    “不知道吴忠发起压制攻击了没有?隔着一座山无法通讯,真是太麻烦了。”许平摇摇头,拔出剑高高举起。

    曹云见状再次问道:“大人,是不是派一百人去东山侦查一下?”

    “去干什么?”许平冷冷地反问道——如果敌军不在,那不必分散兵力,更不必浪费这个时间;如果敌军万一还在,那一百人岂不是去送死?许平把高举着的剑向前猛地一挥:“全军——进攻!”

    明军听着鼓声,齐声发出呐喊,五百名长枪兵开始走下官道,一排排地向山上推去。随着明军开始挺进,西山也响起战鼓声,山上简陋的木墙后如同变魔术一般,浮起密密麻麻的叛军弓箭手,他们一起仰天拉弓,把无数利箭发向空中。许平仰头看着一支支箭飞到它们的最高点,然后调头下行,像雨线般扑向明军的军阵。

    虽然不是真的雨,但在明军的铁甲长枪兵面前,它们也并不比雨水强大多少。明军士兵仰头看着落下来的箭,大多都和他们擦身而过,嗖嗖地插入明军脚下的土地。士兵们微微晃动着闪躲着箭,或是让它们击打在肩甲和胸甲上,箭头发出一连串的响亮碰撞声,然后纷纷无力地跌落,或是浅浅地挂在甲胄之上。

    更多的叛军弓箭手涌上前,射出更多的箭。箭雨变得如此稠密,迫使明军长枪兵纷纷低下头,把他们面甲上的观察窗隐藏起来。几个腿脚中箭的士兵收住脚步,向后退出作战序列。停留在官道上的明军火铳手已经开始还击。敌军的木墙距离道路大约有一百二十米远,在这个位置上,火铳可以保持有效的威力。许平看到木墙后的叛军士兵不停地倒下,而明军长枪兵已经走到距离木墙八十米左右。长枪兵停下脚步,留在弓箭手直射范围外,默默地等待着冲锋号令。

    两军又对射了一会儿,叛军稍等片刻,见明军不再继续向前,便又向着明军发射数轮,然后随着一声号角声,木墙上的人头纷纷消失不见了。许平知道叛军试图保存体力,就命令火铳手向着木栅栏继续射击。从望远镜里看到,栅栏上木屑纷飞,虽然不时有伏在背后的叛军被击中,不过数目实在太稀少。许平又看看来路,魏兰度的军队应该很快就会抵达。他再次回首看看东山,东山上面还是一片沉寂。

    “就当吴忠已经发起进攻了吧。”许平在心里念叨着,手中的长剑再次挥动,四百火铳手开始向前移动,准备进一步掩护长枪兵进攻。官道上只剩下许平身侧的一百长枪兵和一百骑兵的预备队。

    侧后猛然响起战鼓声和呐喊声,这骤然响起的巨大的声音,把许平身边的几个人都惊得哆嗦了一下。只有许平纹丝不动,他在心里暗骂道:“该死的吴忠。”

    紧接着许平回转过头,看着无数叛军从东山的木墙后跃出,挥舞着棍棒向自己冲来。

    “杀官兵啊。”

    “杀官兵啊。”

    听着从远处传来的纷乱呼喊声,许平平静地和四百火铳手立刻回转,用猛烈的齐射把数十名冲在最前的叛军打翻在地。但是背后的人毫不迟疑地从他们的身体上跃过,继续向着官道冲来。

    又是一次齐射,叛军还是不为所动地冲来。东山上的鼓声变得更加激烈,就这这时许平听到背后响起呐喊声,知道叛军开始发起夹击,自己的计划宣告失败了,无法保护官道留给大军迅速通过。许平不得已放弃努力的同时,心里再次暗骂道:“该死的吴忠。”

    “全军收拢——”许平一边发布着命令,一边翻身下马,缓缓后退到自己的军队中。他命令曹云和江一舟则带着骑兵沿着来路向南退回,他们将留在叛军的侧翼位置监视战场。

    “杀官兵啊。”

    “杀官兵啊。”

    呼喊声越来越近,许平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周洞天发出一声低嘲:“心浮气躁。”

    从许平身后的另外一侧,则响起了另一声不屑的评价:“白莲余孽。”

    冲过来的叛军,就像许平上次遇到过的那些一样,赤着脚板和小腿,头上却有不少还缠着一条白毛巾。

    许平的蔑视迅速变遗憾,他在心中抱怨着:“我堂堂新军,竟然会被这样的乌合之众迟滞!”

    秩序井然的明军迅速地排成防御阵形,默默无声地看着向大呼小叫着他们冲过来的叛贼,随着许平一挥手,立刻就有明军士兵从阵中跃出,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袋子向阵前抛出,大把的铁蒺藜、碎石、尖锐的木刺从这些口袋中洒出,转眼间就在明军阵前形成了一道宽阔的隔离带。上次见识过叛军的阵容后,许平立刻就让随军工匠赶制了些这种小玩意,想不到这么快就又派上用场。

    笔者按,以往一贯是周日两更,这周改周六两更。明日白天还有一更,把更新时间推到白天去。

    第十三节 兵贼

    站在军队中,许平扭头四下张望,最西侧的五百长枪兵也已经退到自己身边。此时西山上的叛军也纷纷跃出木墙,向着明军冲来。

    “排成方阵——”从东山冲下的叛军已经踏上官道,许平一直退到长矛林中:“火铳手自由射击!”

    六百明军长枪兵以千总队为单位成一列,排成五个小小的方阵,各个方阵之间只留下很小的缝隙供己方火铳手进入。

    随着将旗的摆动,长青营的果长们纷纷高声喝令:“放平长枪!”

    “杀!”

    训练有素的明军地用短促一喝齐声响应,虽然只有数百人,但这整齐的杀声顿时把嘈杂的叛军杀喊声压了下去。无数长枪从甲胄组成的铜墙铁壁前探出,笔直地指着疾冲过来的叛贼。

    “杀官兵啊。”

    “杀官兵啊。”

    火铳手向着近前的叛军射出最后一颗子弹,然后抛下火铳抽出腰刀,躲到长枪兵兄弟的掩护范围之内。蜂拥而来的数千叛军,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地上铺着的铁蒺藜,仍是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许平看着他们光着脚踏上明军撒下的尖钉,一个个人脸上都露出痛苦至极的表情,但却依旧挣扎着跑向前……

    单锋就是冲在最前的叛军中的一个,他的邻居——魏二,本来和他并肩而行,但方才明军的第一次齐射就把他打倒,单锋看也没有看他的老朋友一眼。只顾着死死盯住面前越来越近的明军,脚底——传来钻心一般的疼痛,一下又是一下。单锋疼得连蹦带跳,一不小心脚底一滑,就扑到在地面上,顿时,全身上下像是被无数钢针刺入,紧接着,背上又是重重的一记,身后的人踩着单锋的脊背跃到了他的身前,腿上、手臂上,好像有无数双脚踩过,单锋把满腔的愤恨、和无尽的疼痛化作一声悲呛的呐喊大声地吐出:“杀官兵啊!”

    明军细细的战列,长枪在空气中来回穿刺,刀剑在日光下闪耀着光芒,呐喊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叛军步兵逼到明军战线前,随着明军整齐地开始攒刺,叛军一排排地倒下,在这面铁墙前血流成河。

    “无谋之极。”

    许平已经落下面甲,冷冷地看着叛军的送死行为,不少垂毙的叛军,在临死前把手中的柴刀或棍棒向明军这里扔过来。许平的铠甲也曾被砸中一记,让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战局很快就稳定下来。新军在平时的训练中首重队形,其次就是武器、防护器具,所以叛军对新军缺乏有效的杀伤手段,这是为许平所深知的。看着自己阵前的羽箭,许平不禁又想起教导队里时常讲到的隋末战争的例子。唐军从上到下装备精良,李家许多子侄、将领,都有身中数十箭却毫发无伤的经历;而瓦岗寨的军队则装备简陋,就连李密这样的领袖,都曾两次在战场上被一根流矢射成重伤。

    故而“兵利甲坚,以一破十”是新军上下深信不疑的金科玉律。许平和其他新军官兵身上的铁甲都是从福建运来的——据镇东侯说,只有闽铁才能打造出最好的护具,所以这些盔甲都由福宁镇制造。朝中一直有人借此弹劾黄石以权谋私,不过天子把这些弹劾一概留中。

    “杀官兵啊。”

    更多的叛军向明军这里扑上来,此时许平前后两面都在激烈的交战,身体被冲得一抖,许平胸甲上中了近距离的一箭,有些叛贼竟然跑到明军长枪的范围内开弓射箭,几乎是在他们张弓的同时,就被明军刺死当场。

    “杀官兵啊。”

    一个握着猎弓跑来的叛军冲到第一线后,突然发现了队列中身披煌煌甲胄的许平,他立刻拉弓瞄准,狠狠地射来一箭。这箭射中许平的肩甲缝隙处,许平抬手把卡住的羽箭轻轻扫落,看着这个叛军士兵被一枪戳中胸口,丢下弓捂着伤口咳嗽着跪倒。

    随着战斗的持续,小心cao控着军队的各级军官不断地把疲劳的前排士兵换到内圈来喘口气,等他们恢复些体力之后,再交叉着重新回到外围的位置,继续交战。所有新军的士兵都严格服从着军官的号令,踏着受训以来早就烂熟于心的步伐,进行着内外圈的轮替。明军阵前的叛军尸体越累越高,已经开始影响到明军的刺杀。

    “杀官兵啊。”

    “杀官兵啊。”

    “杀官兵啊。”

    ……

    一排又一排,叛军的攻击好似永无休止,渐渐地,许平已经听不到明军喊杀声,就连他们的鼓声也被永不停歇的叛军喊声所压倒。

    许平看见一个半大的孩子,抱着张弓冲到阵前,他竭力从乱哄哄的人群里挤上前,与其他弓手一样,这个少年的注意力立刻被许平身上的盔甲所吸引,他吃力地拉开手中的弓,手臂哆嗦着瞄向许平,松弦的同时喊出了他短暂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杀官兵!”

    前排的叛军中已经有很多人不再是青壮,一个老头把手中的石块向许平扔过来,他愣愣地看着那个老人枯瘦的手臂,甚至都忘记了躲闪。

    “杀官兵啊!”

    “杀官兵啊!”

    许平耳朵里已经全是叛军的呐喊声,长青营的交替轮换工作好像有些慢了下来,最前排的明军士兵似乎露出了疲态,刺杀动作开始变得不准确起来,甚至有个别的叛军能够躲过明军的长枪,把他们手中的棍子和菜刀砍到明军的铁甲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的压力突然一松,透过挥舞在上空的兵器空隙,许平看见南面有红旗闪动,也有一阵阵的鼓声传来。东面的叛军正在慢慢后退,西面的叛军攻势也不再凶猛。许平突然发现自己正在发呆,叛军已经停止进攻,但他的头盔里仍一遍遍地回响着“杀官兵啊”的绝望呐喊声。

    ……

    魏兰度的山岚营正从侧面向叛军发起进攻,不过他们的进展不是很快,因为狭窄的道路已经被两军完全堵住,明军无法展开形成宽大的战线。

    深吸一口气,许平从震惊状态中苏醒过来,他环顾一下四周,参谋和贴身近卫也都如同大理石一般呆立在原地不动,虽然他们的脸孔都被遮盖在严实的面甲后,但许平仿佛能看穿他们脸上的面具,直视见这些部下脸上的茫然。

    “杀官兵啊。”

    “杀官兵啊。”

    叛军的呐喊还在零零星星地传来,长青营的官兵们,手中的武器和身上的盔甲都被叛军的鲜血染得通红,面对着正缓缓退去的叛军,士兵们仍一动不动,保持着持枪对敌的姿态,整个队伍中鸦雀无声,没有一个军官发出指令。

    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许平,纵身一跃到东面阵前,他在空中挥舞着佩剑,喝令:“火铳手,出列!”

    然后就把剑向着开始退却的叛军方向一指:“火铳手,攻击敌军!”

    听到许平的第一声大喝后,火铳手们身体都抖动了一下,就好象是从睡梦中被惊醒。随着许平的第二声命令传来,他们也跃出阵地,推开阵前层叠着的叛军尸体,开始瞄准退却的敌人。

    叛军一边抵抗着官道上明军的进攻,一边向木墙慢慢退却。叛军被渐渐从官道上逼退,许平毫不迟疑地命令越过官道继续进攻。等第一个明军士兵踏上道路后,许平对面的叛军突然齐声发喊,一起掉头疾奔。

    没有立刻下令追击,许平先是指挥火铳手把东面叛军赶得更远一些,以解除后顾之忧,为其后掉头攻击西面的叛军做好准备工作。西面的叛军此时也在号角的指挥下,重新向他们的阵地退却。许平让火铳手继续向西压制他们,迫使他们不断后退,同时变换阵势,让大部分长枪兵朝向东方。他已经决定先合力拿下东山,把三支明军连成一片再说。

    等这一切完成之后,东面的敌人已经跑出足有百米远,侧翼魏兰度的手下也已经压上来,和许平的部众基本连成一片。

    许平再次跃到军前,把佩剑高高举过头顶,用力呼喊道:“全军——”

    “突击”两个字还含在嘴里没来得及喊出,许平突然看到对面奔逃的叛军背后,站着整整齐齐地一队士兵。这些远方的士兵看上去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叛军,在瞥见这齐整队列的那一刹,许平心里就升起一种怪异感,接着就看到一阵白烟从叛军这小队士兵的身前升起。

    “叛军的火铳队?”电光火石间,这个疑问闪现在许平的脑海中。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叛军也有独立的火器部队。新军一向认为叛军不具备自行生产火铳的能力,至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制造过。叛军即使缴获一些火器,可用的也不多,而且大多也不好用——他们以前遭遇到的明军,使用的都是工部偷工减料的火铳。加上他们的火药补充困难,所以火铳从来不是叛军的制式装备,而仅仅是给他们精锐的探马、游骑使用。

    面前这队叛军人数并不多,看上去只有十几、二十人,但这却是真正的叛军独立火铳部队。几乎是在许平听到枪响的同时,他感到胸部受到重重的一击,就好像有只无形的拳头,以巨人般的力量捶在他的身上。在许平来不及作出反应之前,他身体已经一歪,跟着就翻转着向后跌去,长剑脱手而出。

    在空中打了一个滚,许平重重地摔在地上,头撞在了土地上,顿时眼前就是一片漆黑,接着是无数闪耀着的金星。许平没有感到疼痛,但却根本喘不过气来,身体仿佛被那巨人般的重拳震散了。许平趴在地上,大张着嘴拼命吸气,但仍然一口也吸不进来,他在窒息的痛苦中奋力把面甲扯开,新鲜的空气就在唇间和鼻中徘徊,但好像已经颠倒过来的五脏六腑却怎么也得不到它。

    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许平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把一丝空气抽入肺中,随着这丝清凉透入体内,他的视觉也恢复过来,双臂似乎也有了气力。许平勉力撑起半个身子,正准备再接再厉跪起来时,突然腹间一通翻转,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哇”的一声把今天吃的早饭尽数吐出。他半跪半伏在地上不停地吐着,直到只剩下口水,嘴里苦苦的,好像连胆汁都已经吐出来。

    几双手扶住许平的肩膀,身后的人轻声叫着:“大人”,把许平从地上拉起来。勉强翻转过身坐在地上,许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甲胄。胸部甲最厚的位置被击中,火铳的铅丸似乎没能击穿铁板,不过这一击,把凸起的胸甲打得深深内凹,剩余的冲击力也通过甲胄传到许平身上,险些把他的内脏震碎。

    眼前,山岚营的部队正沿着道路展开,他们正向东山上攻去。许平吃力地伸手指向魏兰度的将旗,下达了此战他最后一个命令:“我部现由魏将军指挥。”

    说完这句话许平就又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眼皮动了动,许平从昏睡中惊醒过来,旁边立刻传来卫兵惊喜的声音:“大人,您可醒啦。”

    从床上翻身坐起来,许平发现自己的铠甲已经解开,扫视四周,发现自己所处的帐中已经点起蜡烛,帐门的缝隙中传来火光,看来太阳已经落山,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一下午。

    屋内的军医告诉许平他捡了一条命。出于增强防护的目的,新军的胸板甲制成凸型,从百米外击中许平的那颗叛军火铳子弹的入射角显然很偏,在板甲的弧面上划开,因此他的甲胄只是承担了一个使铅丸反弹的力。这个力量没能把许平的胸甲击碎,而是让它深深内陷,这个内陷的冲击力又被内衬的皮甲背心所分担缓冲。

    口中咕噜几声,许平就要翻身下床,这个动作使胸口顿时又是隐隐作疼。他呲牙咧嘴地站起来,感觉四肢的骨头彷佛都被震散,全身上下的关节无处不是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