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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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说得诚恳坚决,我想了想,也就点头同意了。 我跟商诗打电话说了一声,商诗在那头略微缄默了一下,便柔情款款地叮嘱我道:“那你别喝太多酒,早点回来!” 完全就是一位贤淑温柔的妻子叮嘱出门在外的丈夫一样的感觉,我心里甜蜜得都快溢出蜂蜜来了。不自觉地就自我陶醉般地点头说“好”! 结果那天我还真喝了不少酒,因为和那个同学叙旧的时候历数了很多老同学的现状,我才知道自己做医生做得多么辛苦寒酸,一下子悲从中来,不胜唏嘘,很多感慨难以表达,便只好将万般愁绪寄予千般醉意了,老同学就一个劲地鼓捣我辞职跟他干,说何必当那个什么破医生,又辛苦又没钱途,现在医疗环境这么恶劣,还不招人待见。不过他这么一说,倒又激发出我无限豪迈来了,我想到了商诗,我在想,当医生不招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待见都没关系,只要招商诗一个人待见就可以了,因为我凭直觉,商诗如此完美的一个女人当初为什么会芳心暗许于我,主要原因肯定就因为我是一个医生,而且是在她眼里的一个好医生,否则我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又怎么会入了商诗的法眼!所以等我这个老同学口若悬河、天花乱坠地说了一气之后,我喷着酒气微笑着对他说:“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愿意当医生了,那这个人也一定是我,因为,这个世界上的病人不能没人救治,而我,生下来就是替老天爷干这个的!” 我那同学顿时气绝,狂饮三杯,又说我伤害了他的情绪,逼着我连饮三杯。最后我豪气上涌,心中最近累计的甜蜜又太深厚需要途径宣泄,于是和我那个同学喝了个天昏地暗,最后等他摇晃着去付了帐,已经到了响午了。 走出饭馆,我醉眼朦胧地抬头望天,阳光晃得我眼花缭乱,没看出准确天色来,想着家里的商诗一定在望穿秋水地等我,回家的心情就显得格外迫切了,我那同学还大着舌头对我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兄,这么大连…连个女人都没有,这…这日子过得也太寒碜了,兄…兄弟今儿个就带你去尝…尝尝荤腥!”,我不由得微苦一笑,对他摆摆手,招手要了一辆出租车,拎着好几大袋营养品,摇晃着钻了进去,头探出窗户来对着还在发怔的他舌头打颤地说了一声再见,就缩回头来给司机指明前进的方向。 这个出租车司机从业以来可能还没送人到达过如此深邃的地方,而社会上又经常有出租车司机丛林遇害或者遇鬼的传闻,所以当车进入那片深山老林里越来越深时,司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甚至都在微微打颤,身形也绷得象根钢筋一样直,似乎时刻准备着应对生命的考验一样。我咧嘴一笑,有意无意地安慰他道:“当初真不该将别墅修到这大山落里来,出门实在太不方便了,还劳大哥你这么辛苦地送进来,一会儿我多给你几块钱吧!” 听我这么说,司机大哥回头看我一眼,见我神色悠然,民风淳朴,一点都没有个鬼样或者凶样,脸色才少许舒缓下来。 等车终于抵达别墅,此时天色尚早,整栋大别墅看起来还算正常,司机大哥也就彻底放下心来,还无比羡慕地看我一眼说:“老弟,你真是年轻有为,这么小就住着这么高档的大别墅,屋里一定还金屋藏娇吧!”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乐开了花,喜不自禁地点头说:“金屋藏娇谈不上,不过我爱人倒不爱出门,成天呆在家里,就算是藏着的吧!” 听到他这么吉利的话,加上酒兴未消,我一时兴起,硬多给了他十块钱。司机大哥眉开眼笑,连声道谢,开车返回的时候,还慢慢悠悠的,似乎也在依依不舍呢,要不说,有钱可真是好! 我的酒劲还在身体里翻腾未去,所以我一进入别墅的庭院就高声大喊道:“我的商诗大老婆,福娃小儿子,快出来,你家老公和爸爸回来了!” 第197章 商诗再次被拘 可能是庭院太深幽,我的声音在庭院和森林的空际虚无缥缈地回响,屋子里边却并没有什么响应,当然,那客厅在那么深邃的地方,听不到是正常的,我只不过是想宣泄自己的喜悦而已,没必要在意这些。 于是我打开别墅的门,冲进走廊之后,又重复着大声喊了一遍。仍然没有丝毫回响,这下我就感觉纳闷了,按理说,即便客厅的门是关着的,我这么热烈的呼唤,朦胧恍惚之间也是可以将我女人和孩子的心怀激荡的呀? 我有点不安了,疾走几步,过了那个拐口,冲着客厅的门正要声情并茂地加急呼叫,然而我身体一拐弯一眼看到的却是,客厅的门完全洞开,这么通畅的信号通道,那他们就更应该能够听到了呀?这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呀? 我有点急了,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客厅那扇乳白色木门口,身形还在后边晃荡着,头已经先伸了进去,就那么一看,我脑子便一阵眩晕,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眼前的情形让我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气,人顿时一阵痴傻。 在我前方的客厅里,福娃瘫坐在地上,两眼无光,面容枯瘦,喉咙嘶嘶做响,正在往外喷吐呜咽的气息,这孩子,遭受了什么变故,竟然将嗓子哭哑了? 我半响回过神来,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商诗,我心急如焚,猛地扑到福娃身边,颤声问道:“孩子,你怎么啦?商阿姨哪里去了?” 福娃仍然在艰难地吞吐着悲鸣的气息,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转都不转一下,显然都快哭傻了。 我急得胸腔里冒烟,猛然给他当头棒喝道:“福娃,你是不是惹商阿姨生气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的暴喝惊得福娃一颤,这个可怜的孩子,他终于有了一点知觉,小眼睛畏怯地看我一眼之后,感觉到了亲人的关切,从他的内心突然涌上来的酸楚,将他已然干涸的眼角润泽,两滴晶亮的液珠,从那里滚了出来。然后他抬头楚楚可怜地看我一眼,悲声切切地说:“李叔叔,商阿姨不能跟我们在一起了!” 我惊叫道:“什么?为什么不能和我们在一起?她去哪里了?” 福娃哽咽着说:“她被人抓走了!” 我失声尖叫道:“什么?被人抓走了?谁抓她走了?” 福娃抬手抹一把眼泪说:“中午她接了一个电话没多久,就来了很多警察叔叔,在房子里到处乱翻了一会儿,就把商阿姨抓走了!” 我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我手里的几大袋营养品无声地从我手里滑落,我的脸瞬间煞白,身体松软,支撑不住,我跌坐在福娃旁边,福娃惊恐地看我一眼,我一把将他紧紧揽在怀里,把整个脸盘捂在他枯黄的头发上,将内心里的痛楚借助于嗓子里的呜咽声从福娃的头发缝隙里一点一点释放,我不想让福娃看到他的李叔叔如此脆弱的一面,所以我掩藏着悲凄,抑制住悲声,同时,我还不自量力地想给他以抚慰呢! 哎,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去,商诗还是东窗事发了! 我抱着福娃的头嗓子喑呀着将心头一瞬间涌上来的激烈情绪一点一点释放干净之后,人逐渐变得冷静起来。按理说,我心底里其实应该对今天的到来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的,只是在这些天被幸福的海洋包绕,使我完全丧失了感知危险的能力,甚至一度异想天开地认为所有一切风雨都已经过去,以后罩在我和商诗头顶的将永远是晴空丽日,先前的那些忧患意识也被这样的心境驱赶得无影无踪,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尽情地呼吸着空气中荡漾的幸福气息的时候,冷不丁突然遭此当头一棒,我差点将自己置于死地。不过还好,没有商诗的大别墅里弥漫着的冷清凄凉,虽然让我感觉到了悲苦,同时也等于在提醒我,我这辈子没有商诗是绝对活不下去的,为了她,我必须殊死一拼,最不好的结果应该也不会太坏,那就是:和商诗共同赴死!有了这样的意念支撑,所以我就逐渐变得冷静起来,身板里便有了坚毅的力量。 我放开了福娃的头,决然站了起来,抖了抖身形后,感觉到尚有残留的力量,便两手伸进福娃的腋下,将他腾空抱了起来,象抱着个木偶一样,横移几步,将他放在了柔软的沙发上,给他整了整衣裳。 福娃整个过程中缄默无声,任由我做着各种动作,最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无神也无助。 我摇头叹了口气,跑到厨房给他倒了杯温开水,没有泡营养液,走回来,没有递给他,直接放到他干涩的嘴唇边,福娃眼珠子转了转,很听话地张开嘴巴,随着我杯子的倾倒慢慢地啜吸着生命之水。他可能实在是干渴了,喝着喝着,觉得不过瘾,就从我手里抢过杯子,一仰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我问他还要吗,他点了点头,于是我又去厨房给他接了一杯,这一杯他喝了一半之后,就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又将他那双小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眼里有很多疑问。 我知道这个小孩被水滋润之后,生命已经恢复了,委屈过了头,反而就安然了,这是生命对灾难的自然反应流程,大人小孩,概莫能外。看着他眼睛里大大的问号,我能感觉得到,他想知道很多事情,只是不知道从何问起。 不过,我现在还没心力来对他的精神进行安抚,当务之急,我得搞清楚战争的形势,我很不明白,我已经帮助商诗销毁了证据,警方又还从哪里发现了蛛丝马迹? 看到福娃好转了很多,我放下心来,对他故做轻松地说:“娃子,你先呆会,叔叔给警察叔叔打个电话之后,就带你去见商阿姨!” 福娃满脸迷惑地点了点头,眼睛里有一丝亮色闪过。 于是我掏出手机拨赵警官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那边还没出声,我就劈头盖脸地怒骂道:“赵警官,你们这般混蛋,你们凭什么抓商诗,你们赶紧给我将她放回来,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赵警官在那边愣了愣,然后他沉静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李医生啊,不是兄弟不帮你,这次事情大了,抓捕行动是分局直接组织的,我虽然也参与了,但是我能做的也就是在抓捕她时将扭送变成护送,要改变她被抓捕的命运,那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这点我又缘何不知呢?我只是满腔悲愤实在难以遏制而已,所以我仍然气愤地喊道:“混蛋,不管你们谁抓的,赶紧将人给我放回来,否则,我…我就去找你们拼命!” 赵警官凄然一叹道:“李老弟啊,你如此不冷静,又怎么去帮助商诗呢?情绪和意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务之急是快速面对现实,赶紧想方设法,采取补救措施,能够挽回一点是一点啊!” 我听他语气诚恳,说得也在情理,顿时软了半截,便收回一些情绪,想了想,悲叹一声道:“赵警官,请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抓商诗?” 赵警官叹道:“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吗?商诗有杀潘天高的动机,但是我们还没有掌握她杀人的证据,一旦找到了证据,她锒铛入狱几成铁定事实!” 我心里一阵发苦,声音发颤道:“那你们这次到底发现了什么证据,可以这么堂而皇之地对她实施抓捕?” 赵警官沉默了一会后沉声道:“按理说,涉及案情的任何方面都是不允许向你们这些无关的人透露的,不过,想想你也挺可怜的,怎么着也算是商诗的半个男人,我就斗胆说给你听吧!” 我的心里顿时一阵酸潮涌动,本来想着过几天和商诗结婚之后我就可以拍着胸脯理直气壮地说商诗是我的女人了,可是一眨眼之间,我为商诗名正言顺地做任何事情的权利又被无情地剥夺了。我心里感慨着,耳朵张开着,嘴里催促道:“好,感谢赵兄弟,请快点说,我很想知道!” 赵警官还是顿了顿后才说:“不知道李老弟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你的病床底下找到的那条潘天高的裤衩?” 我愕然道:“记得啊?怎么啦?和那条裤衩有什么关系?” 赵警官声音突然一凛道:“经过最终鉴定,已经得出明确结论,潘天高在那条裤衩上遗留的痕迹中检测到毒药的代谢产物!” 我心里猛地揪了起来,浑身不由自主地开始轻颤,不过我嘴里仍然不动声色道:“啊,毒药代谢产物?难道潘天高吸毒?不过,这跟商诗有什么关系啊?是他自己作践自己啊!” 赵警官冷哼一声道:“问题的关键是,警方在你家商诗的睡房里搜查出了类似毒药美沙酮!” 我惊叫一声,脱口而出道:“天啊,怎么还有啊?” 等我意识到了,想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我的话引起了赵警官的警觉,他迅即问道:“李医生,你说什么?怎么还有?天,难道你已经知道她在房间里藏毒?” 我还算机灵,连忙掩饰道:“不是,不是,我是在说,怎么还有卖美沙酮的啊?因为美沙酮在医学领域是被管制药品,一般人是得不到的,以前曾经有过一段黑市横行,后来被治理得都快销声匿迹了,怎么现在黑市上又有得卖了?” 赵警官愣了半响后却仍是将信将疑道:“李老弟,我知道你不可能参与了商诗毒杀潘天高事件,因为你是在潘天高死后才认识她的,但是,我不排除你在认识她之后知道了案情的内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涉嫌窝藏、包庇杀人犯,同样是犯罪,所以,如果真地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在以后商诗案件审理中尽量少说话,少露面,要帮助商诗,尽量找他人出面,多言不慎、祸从口出,你应该能懂得其中的厉害!” 我心里一凛,虽然赵警官看不到,我还是指天划地道:“赵警官放心,我是真地听到美沙酮感到好奇,我到现在还在纳闷呢?商诗又怎么能买得到美沙酮呢?” 赵警官冷笑道:“她是潘天高的老婆,坐拥那么庞大的财产,除了天上的月亮,她有什么得不到的?” 我好一阵错愕,不过赵警官的话倒还真是提醒了我,于是我提出质疑道:“对了,你们在商诗睡房里搜出的美沙酮,难道就不能是潘天高自己吃的吗?那里也曾经是潘天高的卧室,他凭着他的巨大财富无恶不作、无所不能,买点美沙酮寻求刺激应该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吧?” 赵警官无奈叹道:“这就要说你家商诗难以理喻了,本来警方已经通过刑侦专家的严密推理认定她必定是通过长期投毒致潘天高悄悄死亡,这次搜查,只要搜到毒药,无论她怎么矢口否认毒药不是她买的,也要坚定不移地对她实施抓捕,结果你猜怎么着,当我们在她房间里搜到美沙酮,问是不是她的,并自然地准备着如何应对她抵赖的时候,她竟然平平淡淡地说就是她的,好象她说的东西只是些油米柴盐一样,哪里象个被搜查到藏有毒药而且涉嫌杀人的样子,李老弟,别说我来帮你了,你家商诗自己都不帮你,碰到你家商诗这样的女人,我简直是无话可说!” 我一阵错愕,好半天哑口无言,慢慢地,我回过神来,也唯有苦笑不迭,赵警官说得对,这个商诗,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都性命悠关了,还舍不得撒个谎,如来佛头教书育人,实在是有一套啊! 我心里发苦,对着赵警官说,又象是自言自语:“她不会连杀人也痛快地承认了吧!” 赵警官顿了顿道:“正在分局审讯,我没参与,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不过,不管她承不承认,动机明确、证据确凿,法院同样可以定她的罪!” 我心里一阵揪心般地疼痛,如同上万条毒蛇在嗜咬,身体不自觉地轻晃起来。想着商诗的惨淡生命,我痛不欲生。 在这一主题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垂头想了想,觉得刚才赵警官有句话很关键,便急声问道:“赵警官,你刚才说什么专家通过推理认定潘天高必定是商诗长期慢性投毒所杀,这又是什么道理呢?凭什么就这么推定?” 赵警官想都没想就决然道:“抱歉,象上次和你交谈的一样,有些事情我是不可能跟你透露的,因为这涉及案情的核心,好了,我想,这次谈话我能够告诉你的也都告诉你了,为了这个饭碗,我不能再跟你谈了,办案人员和犯罪嫌疑人的直接关系人私自谈话,这可是要坐牢的,李医生,恕我不能奉陪了!” 说完就要挂电话,我急道:“等等,赵警官,我怎么才能见到商诗?” 赵警官叹口气道:“兄弟,这次事大了,你可别说再请我去天上人间,你就是请我去人间天堂,我也不可能帮你了,我也没能力帮你了,这次完全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说完,他不容分说,果断地挂了电话。 如此看来,商诗这次真地难逃一劫了!看来我也该做好陪她赴死的心理准备了,我心里慨然一叹,好不惆怅,不过,直至此时,我才惊奇地发现,我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感觉到那么痛苦了,我似乎带上了商诗的佛性,心境变得与她一样平和,也是,只要有了和她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心境,做好了和她同生共死的心理准备,才突然发觉原来一切悲剧都没有它原本听起来那么惨烈,自己的心情也是完全可以没有想象中那么惨痛的! 我黯然放下电话,回头对怔怔看着我的福娃笑笑,温和地说:“福娃,你先去洗个澡吧,一会,叔叔带你去看阿姨!” 第198章 去公安局会商诗 福娃满脸迷惑地问:“李叔叔,我们还能看到商阿姨吗?” 我心里一声悲叹,嘴里安慰他说:“能看到的,乖,快去洗得干干净净的,免得一会商阿姨看到一个脏兮兮的福娃会不开心!” 福娃脸上有点迷惘,点了点头,听话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小身子略微晃了晃,就站稳了,低头向卫生间走去。 福娃默默行走的样子很是落寞凄零,我知道为什么,他这些天洗澡之前都是商诗给他在卫生间预先准备好的,现在突然没了商诗的关爱,他当然会觉得难过。想着想着,我心里一阵心酸,很是不忍,便跑到他前边,去卫生间给他往浴缸里放水,在衣柜里给他找换洗的衣服,把拖鞋椅子什么的都摆好位置,然后准备出去的时候,看到福娃已经进来倚在我腿根了,想了想,干脆把着他的肩膀,给他把衣服裤子也全部脱光,然后把他轻轻地抱到浴缸的温水里,往他头发和身体上抹上洗发露和沐浴液,就用两只宽大的手掌给他轻柔地擦洗揉搓着,福娃很乖顺地配合着我的动作,两只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神色要好得多了。 我的心里有点苦,不过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安慰,亲爱的商诗姐,你不在的时候,替你关爱我们的孩子,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替福娃穿好衣服之后,我让他先去客厅里看会电视,然后我自己关上门来,也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我使劲地搓洗着,换了好几缸的水,我想让自己变得神采熠熠、容光焕发,我必须要用我的形貌告诉商诗,我们一切都好,她不必忧虑,只需安心配合政府的工作,能出来则出来,出不来,我们也会永远和她在一起! 洗完澡出来,看到福娃并没有在看电视,而是默然地坐在沙发上发呆,这个小男孩,心思还真是重啊! 我走过去牵着他的手,他乖巧地站了起来,我回头望了一眼我和商诗的卧室,这个我原以为会成为我和商诗洞房的简陋房间,看来还没有履行它的历史使命就要彻底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了! 我叹了一口气,再不犹豫,拽着福娃的胳膊,毅然走出了别墅,将别墅大门锁上,出了庭院,抬头望天,太阳已经开始往西山偏斜,山林里起了风,飕飕地响,将一些残留在树梢的黄叶碎片刮落,在幽静的空气里沉浮,寂寥得很,看来,这一天的好光景,也不会太长了! 我本想给冷欣月打电话,让她来接我们,但一想,还是算了,此时还不知道她有没有闻听噩耗呢,这姑娘也不容易,还是尽量不去影响她的心境吧,王师傅也算了,他出车估计又得受限了,现在我有了林中秘道,出趟深山也不是有多难,顺便在路上再好好理理心绪,抚抚情绪吧。 福娃小心地倚在我的身旁亦步亦趋,在即将穿越林中秘道时,他畏缩着不敢往前,这个可怜的孩子,他一定还在对他的那大半年的绝地生涯心有余悸,我悲苦地一笑,弯下腰来,象上次爬山时商诗背福娃那样一把将他撸到背上,强行将他背了起来,他瘦小的躯体在我身上只是微微一颤,便平息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贴在我的背上,不再有动静。 真没想到,我一时兴起开辟的这条林中秘道,竟然在我和商诗的情感生涯中使历史几度轮回,但愿这一次,它能够引领我走出绝境,而不是让我们俩沦陷在历史的遗迹里,从此这大千世界消失了我和她的生命节拍。 背着福娃,我的步履并不艰难,很快就到了大马路上,还算幸运,正好来了一辆出租车,我招手拦下,先将福娃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坐好,然后我回头凝望了一下大别墅的方向,甩了甩胳膊吐了一口气,弯腰钻了进去。 车到了城里后,出租车司机经过好一阵打听,才将我们拉到了我们所在的那个公安分局大门前的马路上。 我抬头望了一下迎面那座巍峨的建筑物,一个森然的警徽高悬在楼顶,显得它是多么庄严威武的样子。 难道我亲爱的商诗就被它这样镇压在雷锋塔下? 我携着福娃的手肃静地来到大门口,就被两个岗亭上站得笔挺的警察给拦住了。我好说歹说,求爷爷告奶奶,但两位警察兄弟刻板着个面孔,一副不可能通融的神色。 最后没着了,我想起了以前赵警官曾经说过那个什么专案组的组长是公安分局的马局长这句话,便突然虎着脸说:“算了,我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善人,不跟你们兜圈子了,直接跟你们说吧,我这次是来找马局长谈正事的,要是误了公事,你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吧!” 我这话一出,两位刚才还笔挺的兄弟齐刷刷扫了我一眼,身子明显软了一些,眼神里浮现惊疑,我来的时候为了衬托自己的精神面貌,换上了商诗给我买的新衣服,所以看起来还真不含糊,他们两个有点信了,趁此良机,我赶紧摆好趾高气扬的姿势,拽着福娃就想堂而皇之穿行,不过才刚迈出一步,其中一个警察老兄机灵就上来了,虽然态度是诚恳了,但是声音还是很坚定,他说:“领导好,不过我们还是得先和马局长联系确认一下,请稍等,好吗?” 我气得吐血,嘴里骂一句“扯淡!我跟马局长是哥们,还要联系!”,抬腿就要硬闯,另一个警察经提醒,连忙拦到我面前,语气决然地说:“对不起,领导请理解我们,我们如果不按规矩办,万一出了问题吃罪不起啊!” 我气得嗷嗷乱叫,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干瞪着眼看他们和值班室联系。过了一会,接电话的那个警察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放下电话后,鄙夷不屑地瞪我一眼道:“对不起,领导同志,我们马局长没有约过人,你请回吧!” 我气血上涌,脸顿时紫成了酱猪肝,咬着嘴唇狠狠看他们一眼,垂头丧气地退了回来。 我拉着福娃兀立在大门当口,一筹莫展,想着商诗就在前方这个森然的大院里某个阴暗恐怖的房间里受审,心里又象被油烹火烤一样狂燥难耐。 期间,我几次翻出手机给赵警官打电话,想求他帮着找找关系,但他一律不接电话了,我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从头到尾骂了个遍,但并没有越骂越解气,反而使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此时已近黄昏,日头西斜,光线散淡,空气骤然变得阴冷,这种冬日的寂寥也感染了街头的行人,他们慵懒地走着,大多数人都懒得看我们一眼,间隔会有那么几个也是有气无力地扫我们一眼,撇下一点好奇之后,就自顾自前行。两个警察也懒得管我们,只要我们不硬闯,站在门口对他们不会造成任何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