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说起来,宜妃着实有些求全责备了。 10、人设 如果殷陶没记错的话,五爷是跟八爷等人是同一年成婚开府的,康熙这几年忙得团团转,对五爷也不甚放在眼里,能想起来给几个皇子一并成亲开府,估计还是借了八爷的光。 五爷不够争气是事实,皇上不重视这个儿子也是事实。 虽然宜妃心里对太后有些怨气,但是五爷却并没有。 五爷是个很博爱的人,不管是对太后、宜妃还是兄弟姐妹都十分有爱,为人重情义,乐善好施,平常和殷陶关系也不错。 宜妃在和太后说着话,明里暗里希望太后可以在皇上面前给五爷提一提成亲的事情。 两位长辈在侧殿聊天,五爷就在隔间跟殷陶聊上了。 殷陶倒是没看出来,五哥是个如此健谈的性子,平日时候两人交集不多,可能是五爷在康熙面前经常性的沉默太过深入人心,搞得殷陶还以为五爷是个闷葫芦。 “之前在塞上时候,老大仗着在军中待过一段时日,总想在皇阿玛面求表现,不顾旁人死活,跟他一起伴驾,当真是累得慌。” 不管是赶路还是巡猎,老大都喜欢急匆匆地敢在前面,只可惜了他们这些兄弟,即便跟不上去也要强行提着一口气撵着,总不好被落得太远人都看不见。 五爷对大哥不满已久,说起话来也十分不客气。 “他闲来无事跟三哥老八别别苗头也就是了,可偏生还心比天高地要跟太子过不去,在皇阿玛面前争表现。那日在场上时候,皇阿玛在一旁看着,老大提出来要跟太子比试。” 五爷说到这里,见殷陶没有一点表示,不由停下话头看了他一眼。 说相声的还要捧哏呢,何况是五皇子讲八卦讲到兴头上,殷陶识趣道:“然后呢?” 五爷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道:“太子弓马都是最好的师傅教出来的,虽然平常极少与人过招,可一旦过招起来轻易是不吃亏的。老大还是轻敌了,上来就用对付弱鸡的法子对付太子,结果被太子一个借力打力。” 五爷比了一个自以为帅气的动作:“就这么‘扑哧’一下,大哥就摔了个大马趴!” 说到这里,五爷乐得不行,自顾自在一旁笑得嘎嘎嘎。 五爷的笑点实在有些低啊,这点儿小事就能乐这么久也挺难得的。 殷陶作为幼弟,自然不好顺着五爷的话编排大哥和太子,只得顺着五爷的话表态: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五爷估计挺闲的,又遇上殷陶这么一个不反驳不质疑的非杠精聆听者,况且这个聆听者还同他极为对头,说话虽然不多但是恰到好处,不急不躁又配合,是他最喜欢的聊天类型,故而越说越多。 五爷觉得自己和殷陶很是投缘,说完塞上之事又讲了不少他所知道的三爷和四爷后院的私事,直到临走时候还对着殷陶恋恋不舍。 过了年后,康熙便带着人马去了塞外,这年头小孩子容易夭折,没有种过痘的孩子不敢轻易带出门去,康熙这次出门带上了大皇子、太子以及从三、四、五、七、八几位阿哥,并没有他们这些小皇子的事情。 康熙离京后,仍有消息不断传回到京里。 听说这次塞上巡猎,八阿哥弓马娴熟,身姿矫健,在康熙和蒙古部族面前大出风头,并不逊色于大阿哥和三阿哥。 这并不是八阿哥第一次出风头,殷陶听闻,八阿哥六岁刚进上书房时候就出过风头,一举盖过众人,得了康熙青眼,直到现在还有人拿出来说道。 三哥也就罢了,文人一个,打猎起来难免束手束脚,但八阿哥既然能跟军队里摸爬滚打这些年的大皇子平分秋色,想来是就一定是很不错的。 在殷陶的印象里,八阿哥善于笼络人心结交文士,没想到骑射也如此突出,看来九龙夺嫡真的各有本事,终归是太多优秀的皇子凑在一起,又都有夺嫡为帝的念头,争个你死我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殷陶暗自下定决心,功课什么的可以暂且放上一放,弓马骑射一定要捡起来好好学一下,锻炼好身体总是好的,毕竟主席说过,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塞上巡猎回宫过后,康熙下旨,命皇八子胤禩与和硕额驸明尚之女郭络罗氏订婚。 郭络罗氏也是个命途多舛的小姑娘,她的父亲因诈赌被判斩监候,母亲在父亲去世后郁郁而终,郭络罗氏是在外祖安亲王膝下长大的。 清初之时,朝廷法令对于王公贵族相对更严一些,明尚死得的确有些冤枉,而他的妻子七格格去世得更是有些无辜,康熙给八阿哥定了这门亲事,多少也是出于对于安亲王一系的安抚。 郭络罗氏出身尊贵,身后又有安亲王和郭络罗氏的支持,娶了她对八爷的确是一份大大的助力,但这样长大的小姑娘,杀父之人又是康熙,郭络罗氏难免性格会和寻常人家的姑娘不同一些。 殷陶并不觉得这是门好亲事。 朝廷和准格尔的冲突依然延续。 多伦诺尔会盟后,准噶尔投降又犯,康熙在这上面牵扯了很大的精力。与此同时,河患的问题也一直没有解决,陕西一带收成不好,流民难于安置,康熙又任命了两届新的河道总督予以治理。 朝中有着诸多的不太平,先生们在上课时候不免也带了出来,这段时间的授课内容里,明显多了很多军事、农桑、河道治理类课程。 读了这几年的书后,殷陶也开始摸清了这读书的门道,对同期进来的几位同学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十一学习起来十分拼命,奈何身子骨就是不大争气,熬药吃药那是家常便饭,但凡靠近他的院子就能闻到药汁的味道。这种疾病缠身仍不忘奋发学习的行为,简直就像那种吊着半条命也要捧着书看的学痴,这个殷陶是真的学不来。 十三也十分勤奋刻苦,是妄图读书改变命运的那种努力。额娘只是小小的贵人,膝下又有两个需要哥哥保护的meimei,十三奋发上进也是情理之中。 十四很聪明,但是十分贪玩,也比较浮躁,成日跟八爷九爷混在一块儿,学习上心思不多。 殷陶的额娘就他一个孩子,且万琉哈氏这么多年在宫中熬下来,早先年又不得宠,早就养成了心宽的性子,并不希望殷陶替她去争什么。 这点想法和殷陶不谋而合,他就那么不上不下地保持着中游的成绩。维持在比十一落后一点点,和十三差不多,比十四好的位置上。 否则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比人家十一和十三好出一大截,实在有些太招眼了,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冒险出头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在康熙眼皮子底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康熙最近似乎有些注意到了他,他去额娘那里时候,听她说道康熙一直都夸他灵透,并多番表达了自己对这个儿子的喜欢之情,这叫殷陶觉得有些诧异的同时又有隐隐的不安。 熟读九龙夺嫡历史的人都知道,离康熙太近了绝对没什么好事,太子是康熙最宠爱的孩子,但依然经历了两立两废,直郡王是康熙给予厚望的巴图鲁,结局却是圈禁至死,十三是康熙所喜欢的皇子,同样被养蜂夹道幽禁多年,八爷是康熙中年时候最上心的阿哥,依然难逃被指着鼻子骂“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的命运。 所以说,频频在康熙前头露脸绝不是什么好事。 日常苟一苟,活到九十九。 低调人设不能崩啊! 11、落马 随着天气的转凉,殷陶在去宁寿宫请安之时,听苏麻喇姑同他提了一句,钮祜禄贵妃身子有些不好,内务府都备下棺木冲喜了,可见太医院已经力尽。 十阿哥可以算得上是殷陶在这紫禁城中第一个伙伴,当年他被乳母带着第一次前往宁寿宫时,就在宫道之上和十阿哥相识了。 十阿哥待他一直很有大哥风范,在阿哥所对他也多有照顾,殷陶回到自己处所歇过午觉后,带了从景福宫中的瓜果过来看望十阿哥。 十阿哥的院子里不见什么人,殷陶原本以为他在午歇,正准备离开,没走几步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十二弟来了?” 敢情十阿哥正在院子里大日头底下站着发呆。 殷陶示意萧玉将手上瓜果给十阿哥送了进去:“看你这几日总是有些没精神……我也是刚刚从苏姑姑那里知道了钮祜禄母妃的事,心里有些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你。” 十阿哥有些失神地“嗯”了一声,一向插科打诨爱说爱闹的他良久后才说出来了两个字——“多谢”。 面对着这样的十哥,殷陶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知道现在的十阿哥并不需要太多无谓安慰,故而只是静静站在一旁,陪他多待一会儿。 半晌,十阿哥才悠悠叹出一口气来:“我觉得,皇阿玛从来都没把我放在心上,说起来,咱们几个兄弟中,我应该是他最不上心的孩子了吧。” 钮钴禄贵妃的出身决定了十阿哥的未来走向,康熙只会好好养着他,却不会真的重用他。 殷陶愣了一下,没想到平常看着大大咧咧的十阿哥,内心也有细腻非常的一面。 殷陶在十阿哥的肩上拍了两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正说着,十阿哥院子当中的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冷不丁看到十阿哥后在原地来了一个急刹,一时有些站不稳,差点来个额头和大地的亲密接触。 十阿哥院子虽然一向没规矩,但是并不想在弟弟面前丢人,看着小太监慌里慌张的样子,十阿哥喝到,“干什么呢?着急忙慌的,我这院子地上有金子不成?” 这小太监素日里是不在十阿哥跟前伺候的,猛一对上主子腿都有些打颤:“主子,八阿哥出事了,太医院林院判和李院判都到了,万岁爷也到八阿哥那里去了,主子可要过去看看?” 十阿哥吓了一跳,上回紧急通知两位院判医治的还是平妃膝下的胤禨,两个月大便夭折了,八哥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难道也是急症要没了? 十阿哥从不把殷陶当外人,心里这么想着,自然也就问了出来。 殷陶摇了摇头。 八爷生命力那是很顽强的,太子两立两废,八爷三起三落,活到雍正帝继位不成问题。 殷陶判断道:“应该不会的,咱们先别自己吓自己了,不如一起过去看看吧。 殷陶和十阿哥匆匆赶到八爷院子后,才知道八爷是骑马的时候摔下马了。 幸运的是,八爷是到了草场地上,虽然已入深秋,天凉了,草地也很有些黄,但那毕竟是草地,对于落马的冲击是可以缓冲一些的。 而不幸的是,八爷摔着头了,脑袋先着地了,后脑勺上鼓起了个大包不说,人也昏迷了。 这年头医疗条件不好,没有x光和ct更不能开颅,不好对症下药,从前就有行军时候从马上摔下来磕到脑干没了的,也有磕到大脑傻了的。 是而康熙听到这个情况很是重视,正值这日南书房议事结束,便直接过来阿哥所这边看看。 十阿哥和八爷的院子隔得近,殷陶和十阿哥在一起,自然就比旁人来得更快一些。 殷陶和十阿哥赶到之后,几个听到消息的兄弟们也都陆陆续续来了,大家一起在外间坐着等候消息。 见到康熙如此重视,两位院判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好好表现。 没过了多少功夫,大概在殷陶换到第三杯茶水的时候,八爷终于醒了。 一阵兵荒马乱的慰问过后,太医委婉表示,微臣知道几位阿哥都十分挂心八阿哥的病情,但是如今的八阿哥需要静养,不如你们几个兄弟先回去吧?反正八阿哥一时半会儿还没不了,日后大家有的是时间继续交往。 八爷虽然人比较虚弱,脸上也蹭破了好大一块的皮,但依然强忍着疼痛对康熙维持着招牌式微笑:“叫皇阿玛担心真是儿臣的罪过了。” 阿哥所人人都知道八爷性子好,对下人都和善得紧,随时随地叫人如沐春风,有点文化的小宫女也在私下里偷偷议论,八皇子简直就跟书里写得那些贵公子一般,温润如玉。 但不知怎的,殷陶每次看到八爷那半永久的和煦的笑容,心中总会有种不适感,好像聊天时候被人发了微信自带表情包里的“微笑”表情一般,总觉得八爷内心在呵呵些什么。 康熙见八爷无甚大碍,也不像摔坏了脑子的样子,摆了摆手叫他们兄弟几人散了,自己也安慰了几句话后回乾清宫去了。 等人都走完后,八爷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脸上的擦伤还蛮严重的,一笑便扯得很有些疼。 “郭响,倒杯茶来,别弄太烫。” 郭响是八爷的贴身太监,也是八爷身边最得力的奴才,他听到这话后忙将茶水兑好奉了上来,“我的爷,你怎么就磕成了这幅样子。” 八爷将茶水一饮而下,方才提着心应付皇阿玛和众兄弟,连口茶水也不敢喝,“只是看着有些严重罢了,想来是无碍的。” 不知怎的,一向温顺的那匹马今儿就像发疯一般地动了起来,他原就是驭马的好手,意识到坠马的瞬间,八爷也用了一些措施缓冲落地,实则并没有实打实地摔在地上。 自打上次巡猎后,皇阿玛对他恩宠有加,他也时时提着心,经常独自一人出宫练习,生怕那几个小的上来把他比下去。 听闻近来将由一批贡马送至京城,康熙多半会选一名皇子替自己试马,八爷很想得到这个机会,故而越发奋发起来。 他每逢休假日下午都会出宫练习骑射,至今已经有了一段日子,也可以说是有了规律,如今出了这事,少不得是有心人在其中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