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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真是一样奢侈的东西。 “所以没关系的,”肖伸出手,微笑着去握尤金的手:“你不用去想下一场的事情了。” 在他的手快要触及到尤金的手时,尤金把手臂慢慢挪开了,脸朝向了另一边,回避了他的触碰。 许久的沉默过后,肖听到尤金说: “上一场是我的错。下一场不会了。” 仿佛是在为自己的失误道歉。 肖的胸口像是被尖锥穿透似的疼,喉咙口也像是被堵了东西:“你不需要……” “麻烦你,”尤金没有看他,缓慢但坚决地打断了他的话,“帮我向护士要个止疼泵。” 然后尤金让自己回复到了平躺的状态,背对着肖,整个人微微地蜷了起来。 …… 肖离开了,尤金把大半边脸埋在枕头里,徐徐地调整着呼吸。 他的痛觉神经要比一般人敏感很多,现在几乎要被这个伤口要走了半条命。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拼死拼活的活了三十一年,不想要的伤疤留了满身满背,想留住的东西和人却一个都没能留下。到最后他手里剩下的,似乎除了疼的感觉,就只有关于疼的回忆而已。 实在让人不甘心。 他想起刚刚肖对他说话时的样子,眼睛微微地弯着,声音低沉又温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仅仅只想有这样一个人陪着自己而已。 他能够接受这个人不属于自己,能够接受在日后和这个人一拍两散,却意外地接受不了这个人因为别的原因而被迫退出他的生活。 就算命中注定留不住,他也不想让别的什么东西把肖生生的抢走。 他不接受。 …… 尤金的病房是有直连护士站的通话器的,肖是在急忙跑出来之后才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因为许许多多的情绪糅杂着堵在了他的胸口,他的思考能力都被打了折扣。 他站在走廊上,低着头,让理智慢慢地回到身体里。 ……要和尤金说什么,他此前明明都想清楚了,真正说出口却比意料中还是难一些。 毕竟他舍不得。 这是他能够想象的最好的一个人。如果真能留在这个人的身边,谁不想要呢。 只是他看过一次尤金浑身是血的样子,就真的没法再去承受第二次。 话出口的时候,他期待着尤金能够默默地点头,又害怕尤金在答应他之后,倒计时就真的这么开始了。而当尤金拒绝了他,他的感受除了苦涩之外,还有一种自欺欺人的,仿佛一切真的不会就此结束的错觉。 能够这么想,大概是他真的被尤金惯坏了吧。 ……这么想着,肖在护士站前站定了,传达了尤金的要求。 值班的护士问了尤金的床号,表情有点意外:“是那个腹部创伤的病人吗?他现在没有止痛泵?” 肖摇了摇头。 “请让我确认一下。” 护士向身旁一位护士长模样的人走了过去,低声地说了些什么。肖的听力比人类要好许多,能够勉强的听到几个关键词。 “腹膜穿透……为什么没有……” 两个人在交谈过后,护士长似乎特意地从系统里调出了尤金的资料来。虽然是投影的屏幕,因为开了隐私保护,从肖的角度看过去只有一片灰白。 片刻之后,护士满是歉意的走了过来:“对不起,帕尔默先生的过往病史让止痛泵对他不适用。” 肖皱了皱眉:“什么过往病史?” “具体内容我们无法告诉您……” “这并不符合常理,”肖有些焦急。他之前没发现尤金没有止痛药这一点是他的疏忽,现在想一想,根本没有这个道理,“他的伤势这么严重,不是一开始就应该用药物止疼的吗?” “很道歉,就算您这么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告诉你更多的信息。” 护士看起来有些困扰,却还是小声地道着歉。肖看了看她,又望向那灰白色的投影屏,分外地憎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 然而就在他盯着屏幕的过程中,他讶异地发现,有几行字从那一片灰白中慢慢浮现了出来。 ——药物使用史:短期高频的药物滥用:止痛剂(阿片类)及镇静剂(巴比妥类) ——备注:退役军官;经确诊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自杀未遂:1次。 “……这位先生?” 护士的询问将肖的注意力拖了回来。他又看了看屏幕的方向,发现那里仍旧是一片灰白。护士长面色不变的做着手中的工作,仿佛没有看到任何的异状。 “不好意思。”肖这么说着,往后退了一步,一时无法确定刚刚看到的是否仅仅是幻觉。 “不过您既然是帕尔默先生的家属,有另一件事我想要通知您。他之前紧急手术时的衣物和个人物品已经被统一的清洁和消毒好了,您之后可以凭这个去领。” 护士递给肖一张并不大的电子卡片,上面显示着尤金的名字,一串编号,和标明了领取地点的院内实时地图。 “谢谢,我……等下就去。” 肖接过那张卡片,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一般,快步回到了尤金的病房。 尤金躺在床上回头看他,大概是疼得久了,表情有些恹恹。肖状似不经意地绕到了病床的左侧坐下来,对他说:“护士说你不能用止疼泵,具体原因她们没有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