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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存在于世间的生命,都凭依“道”而生,遵循“道”而消亡。 修真者穷其一生寻究大道,其实“道”本身无处不在,一朵柔嫩的花,一棵寿尽的树,一只从洞xue中探出头的小动物,一颗砂粒乃至于一片落叶,都蕴含着“道”的本质。 此音一响,在场所有人都如痴如醉,再看不到眼前富丽堂皇的宫殿、堆于案前的珍馐美食。 忘却了帝王高高在上的威仪,忘却了此生于朝堂中的明争暗斗、党争倾轧。 妃子手中孔雀翎的扇子落在地上,帝王面前的酒樽倾倒,美酒沿着御案流淌。 皆浑然不觉。 人们仿若置身于一条流动的澄净河流,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都张开来,心胸皆为之沉浸涤荡。 这一刻,道法自然,万物平等。 卫渊一曲琴弹至中间,就感觉到那位木灵根修士,与指间琴音产生了共鸣。 悟道悟道,道一直存在于世,绝大部分人却都对此无知无觉。 就如同人生活在地球上,与其朝夕相处托命依存,却丝毫感觉不到它的转动,也看不到它的全貌。 卫渊这琴音对普通人来说只觉得沉浸痴迷,身心皆洗涤般的舒适爽快。 但对修真者来说,则是“道”的具现化。 随着琴音阵阵入耳,木灵根修者如醍醐灌顶,只觉得紫府内如绽春雷,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 境界之上原本如同顽石一般的阻碍,裂开了无数条缝隙,最终碎成尘灰。 透进破境的缕缕天光。 一曲终了,众人刚回过神,就只见那位中年修者清啸一声拂衣而起,走到卫渊的桌案前,神色端凝郑重,弯腰深深一揖。 以这位修者的筑基大圆满境界,见到人间帝王也是不拜的,反而要帝王处处以他为先。 而现在他拜了卫渊。 卫渊坐在案前,身穿一袭绀青色的罗衣,领口和衣摆处绣有银色羽纹,容色冰清若高山雪,又给人弱不胜衣的感觉。 他一头乌发以犀角簪利落的束起,修长十指仍旧按于琴弦之上,大袖如青云堆叠,露出两截玉白小臂,目光平静的受了这一拜。 中年修者拜的并不是他,而是天地大道。 一拜之后,中年修者并未重新归座,而是振袖长笑,转身快步朝晗光殿外走去。 在中年修者身影消失于宫门口的同时,殿外的天空之上,传来一声沉闷雷音。 原本平静的夏夜,忽然卷起大风,宫柱上的纱幔飞扬而起,公主贵女们头上有戴垂珠坠的,皆珠子相撞发出啪啪清脆声响。 “渡劫了,陛下,仙师这是要渡丹劫了!” 文官之首的宰相站起身,花白胡须在颔下飘动,激动的朝皇帝道:“吉兆啊,此乃国之吉兆!” 皇帝也很激动,修士千人万人中难出一个金丹,而从踏入结丹境界开始,寿命会骤然从筑基期的两三百岁延长至千岁,更会交感天地,引发雷劫。 筑基的修士通术法,能御物飞行,寿命长达两三百年,已经被世间凡人羡慕敬仰。 然而自结丹开始,才算是真正的踏上大道。 因为结丹不止是关系灵根,还关系到个人对“道”的感悟,所以纵然是单灵根异灵根的上佳资质,限于筑基大圆满至寿终的修士,也不在少数。 而眼下,他们即将亲眼目睹一名金丹修士的诞生! “走,去看看,都去看看!”皇帝从御座上站起来,明黄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精神奕奕走出大殿。 一众臣子紧跟其后。 卫渊见状,朝身后的卫琅道:“咱们也出去看看。” 卫琅应一声,推了卫渊出大殿,来到殿前的长廊下。 今儿原本天气很好,傍晚时分晚霞缕缕,落尽白日暑气,正适合休闲宴饮。 然而此刻却只见四方乌云滚滚,如同奔马一般,都在朝着远远的一个山头处聚拢。 “那是皇城郊外的堪棋山。” 恭王走到卫渊身边,开口道:“一般来说境界越高,雷劫就越厉害。幸而卞仙师是从筑基突破到结丹,否则的话这样忽然原地突破,纵然去了郊外的山上,怕是小半个皇城都要被波及,夷为平地。” 当然,修士们感悟天地之道、突破境界的地方多在荒山大泽,这种情况也极少会发生。 继而又叹息一声:“这一场雷劫,希望卞仙师能安然渡过吧。” 秀气温润的青年公子站在殿外廊下的一个角落里,远远望着卫渊和恭王一坐一立,一青衣一红袍,相处的自然熟稔。 袍袖下的右手,紧紧捏住了折扇的紫檀柄,心中震颤不止。 他之前提议让卫渊弹琴,并附会以琴音通鬼神之说,不过是想让皇帝心里对卫渊打个结。 毕竟如果跟鬼神扯上边,或许能得些声望,却从此必定仕途难行。 不会有任何上位者,愿意用一个号称能通鬼神的臣属,因为很难控制。 把话说得重些,万年前的修士并不涉足凡间皇朝,天下大乱时愚惑民众造反的,也往往是这种人。 谁知卫二公子一曲琴音,明明是凡人之躯,竟然真能令筑基期修士突破至金丹! 他曾读书破万卷,知道这种事古往今来并非没有。 古来贤者大儒,甚至能工巧匠,其实拥都有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