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认输,不放弃
孤灯夜下,哲源咳嗽不止,不得不停止写作。 出租院内住着一个网络作者,常常写作到深夜,而且第二天还要自己做早餐,然后去上班。哲源的租友和房东已经渐渐对他有了认知和了解,已经成为众人心目中的励志人物,还时常有租友在他的屋内小坐。 一连几日,哲源咳嗽不止,几乎夜不能寐。和他一起租房的朋友都劝他到医院检查一下,平时多注意休息。他却开玩笑地说,自己的大限已到,看来是快了。房东大妈察觉后则劝他买些止咳药,别不舍得花钱。他点头微笑,可心里并没打算买。 哲源生病一直没有寻医问药,却还在坚持写作,似乎对自己的健康置若罔闻。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从来都是很少生病的,连医院和诊所几乎都很少出入,只有在曾经2004年的时候母亲住院,他才和医院有了接触。其实哲源不买药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不太会吃药,吃了也是浪费。他记得往年一次感冒,将一把药丸揞进嘴之后又如数吐了出来,让冯烁的mama笑了个够。 哲源虽然身在夏天,心却在2004年那个寒冷的冬天。他记得自己去找王若华,结果却心痛而归。几天后,自己又身不由己地来到三杉欣欣家园工程…… 自破镜重圆的希望破灭,三天后,张哲源又出现在三杉欣欣家园,逗留了一会儿又惆怅地走开。 在机场工地的三天里,张哲源就像丢了魂一样,整天惝恍迷离,醉生梦死般得游移在工友面前,人在机场,心却在三杉。他痛恨自己一时的胆怯、疏忽和冲动,才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真是功亏一篑,回天乏术。一起和王若华走过的日子,将要变成永远的记忆,他不甘心接受这个现实,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那么深的一段感情,不是一句“祝你幸福”就可以说放弃就放弃的;不是暂时地离开,就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没那么洒脱。 一天,从三杉欣欣家园工程来了一个青年,给张哲源带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说有一个承德姑娘找过他。而这个青年就是接替张哲源在中都成公司工作的人,名叫何文敬,平时和张哲源也挺要好。 不管工友何文敬说的是真是假,还是在蓄意挑逗,张哲源都没心情在机场工地待下去了。他还没有努力,没有竭尽全力挽回自己的爱,不想认输,也不想就此放弃。 “若华,你以后还会理我吗?” 王若华没有回答,而是跑进屋里,很快又出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王若华稍微犹豫了一下,露出笑脸说:“哪能呢?” 想到和王若华的那几句对话,张哲源就断然决定——再次回三杉争取本应属于自己的爱。“若华,你说过以后不会不理我的,难道你忘了吗?”他想要问问王若华这句话,即使离开也算是给自己有个交待。 张哲源惆怅地从三杉欣欣家园工程走开,穿过宽敞的马路,径直步入前沙峪村。街道上冷冷清清的,阒无人迹,村民似乎都从人间蒸发了,整个村子鸦雀无声,噤若寒蝉。虽然是在白天,一个人走在如此安谧的环境中,不免也有些胆寒。 绕过村中的桃园,张哲源又转了两个弯,在通往广场花园的过道上碰到了江花。他见江花绷着嘴,看自己的眼神冷冰冰的,似乎在迁怒自己,或许是因为和王若华的事。但他还是很礼貌地向江花打了声招呼,江花也礼节性地回应了他,就此走开。 张哲源想,江花肯定会把自己回来的事对王若华说的。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三杉欣欣家园名正言顺地现身了,免得王若华见到自己时,没有心理准备而担惊受怕。 当天,张哲源没有回机场工地,而是在沙峪镇找了一家旅馆住下。因为这样离王若华近一些,他的内心也可以得到一点宽慰。 晚上,天黑地冷,张哲源吃过饭后就匆匆睡下了。 刚躺下不久,合租房内又来了一个青年,大包小包地拎着就进了屋。青年安顿好后,从兜里摸出一支香烟,浑身上下又摸索着,却发觉打火机丢了,于是就向张哲源借火儿。 青年cao着一口hn口音说:“老师儿,有火儿吗?借个火儿。” 张哲源动了动身,从衣服兜里摸出打火机递给青年,青年说了声谢谢,点着烟之后还他。 张哲源愣了一下说:“火机送给你吧!我平时很少抽烟。” 青年感到意外,又道了声谢。 随后张哲源有些好奇地问:“你这是刚从家来,还是要回家?” 青年叹了口气,一副心寒失望的样子。然后才说:“别提了,本来我在这当保安当得好好的,今儿我们宿舍丢东西了,保安队长就平白无故地赖我。说是我干的,真是气死个人,就因为我是hn人。跟他快一年了,竟然不相信我,夜也不叫我过,就把我从宿舍撵出来了,太绝情了。” 张哲源皱着眉头,对青年的遭遇深有同感。他评价说:“我和你们hn人在一起待了很长时间,从来没听说过谁丢东西了,是有些人对你们hn人太有偏见了。” 青年看了看张哲源,于是问:“你是哪人呀?” 张哲源回答:“我hb的。” 两人都毫无睡意,而且各有各的心事,就一直闲聊着。 青年突然又客气起来,认真地问:“老师儿,你在哪上班呢,能不能帮我在这找个工作?” 张哲源哦了一声说:“我在岗山机场做信号工呢,如果你想干建筑,我可以给你一个电话,你打电话问一下。” 青年很好奇:“你在岗山上班,怎么住在沙峪镇旅馆?” 张哲源愣了一下,不禁惆怅满怀。长长叹了口气说:“我来这找人的。” 青年轻轻点了点头,看张哲源心事重重的样子,然后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来这找你对象的?” 张哲源满腹惆怅正无处诉说,适逢青年问起,就慢慢地讲起自己和王若华的故事,从头到尾简单叙述了一下。 青年似乎被传奇般的爱情故事感染了,突然关切地问:“你第一次约她时怎么说的?” 张哲源回答说:“我说——晚上有空吗?我们出去走走。女孩儿拒绝了我,我又说——那明天吧!” “最后这一句错了。”青年提出批判,“你应该说,我在哪哪哪等你,她要是喜欢你肯定会去的。” 张哲源犹如取到了真经,真是和青年相见恨晚,要是早些遇到,也不会致使局面发展到今天这个难以收拾的地步。但是他转念又想,如果当时真照青年的说法做了,未免太勉强王若华了。他在心里否定了青年的高见,最后,还是把所有的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责无旁贷。 只听青年又说:“再有一个办法,你请他吃顿大餐,别不舍得花钱。我和俺媳妇刚认识的时候,我请她吃饭,一顿饭就花了八百多,就那一顿饭就把俺媳妇吃傻了,死心塌地就跟了我了。” 张哲源勉强笑了笑,笑容又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还是那副惆怅的面容。 第二天,张哲源早早就来到了三杉欣欣家园工程,在曲阳三建生活区门前站定。时间还早,小路上偶尔有民工上班的身影走过,认识他的人都会简单地向他问候几句。 天气依然很冷,张哲源至少要在风中伫立一个小时才能看到王若华,但想着和王若华就在同一片天空下,他觉得浑身就散发着热量。他要在第一时间让王若华看到自己的存在,让王若华明白,自己是多么地爱她,不能没有她。 自从江花在前沙峪村见到张哲源,回到三杉欣欣家园工程后,她就同王若华说了,正如张哲源所想。王若华听到这个消息就有些六神无主了,心里一时又乱了方寸。本来她已经没有勇气面对归来的爱,甚至找不到最初的感觉,觉得和张哲源的爱好像已经过了。但张哲源11月26日那晚临走时的一句“祝你幸福”,几乎撕裂了她的心,四个字如同烙铁一样烙在心头,令她异样的难受。最初的感觉被唤醒,来得快又直接,她根本无法割舍对张哲源的爱,才知道欺骗自己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当王若华发现张哲源时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还如往常一样走动在小油路上,在水池前洗漱,只是偶尔看一下张哲源,便觉得又爱又恨。爱的是——又见到这个难以释怀的冤家,好像这辈子欠他什么了;恨的是——张哲源先后两次狠心地离开自己。 然而张哲源只搜索到王若华冷冰冰的的面容,好像有些置若罔闻。除此之外,他一无所获。 也许是两人分别了一段时间,心间真的产生了那种陌生的感觉。也许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远了些,看不到彼此的眼神,不知道对方的内心在想些什么。 昔日,两人心意相通,彼此了解,如今,张哲源似乎体会不到那种默契了。王若华心中是喜是悲,忧伤或快乐,此时他很难感觉到,或者说是很难猜到。 陈昌旺从屋里走出来,左右环顾了一下,便笑眯眯地向张哲源走来,似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他走近问:“张哲源怎么回来了?” 张哲源远远地注视着王若华,淡定地说:“找人。” 陈昌旺顺着张哲源的目光向远处看了看,又明知故问:“找谁。” 面对陈昌旺的挑逗,张哲源丝毫不去理会,还是淡定回了句:“找我要找的人。” 陈昌旺惊讶地笑了笑,随后夸奖:“行,有性格,够执着。” 小油路上的人影多起来,渐渐地已经阻断了张哲源的视线,中都成公司的班车也准时到来。有些人下车后留意到他,有些人直接进了办公室。张哲源形单影只,非常惹人注目,面对世人的眼睛,丝毫没有畏惧和逃避。 看到王若华后,张哲源又待了一会儿,然后懊丧地走开,直接回了机场工地。但是在第二天早上,他又准时出现三杉欣欣家园工程,王若华对他好像还是置若罔闻。但张哲源并不灰心,势必要等下去。 为了王若华一句话,张哲源在机场工地和三山新新家园之间来回奔波。每天早上,他坐第一时间公交始发车赶来,见到王若华后便匆匆离去。 “若华,你以后还会理我吗?” 王若华没有回答,而是跑进屋里,很快又出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王若华稍微犹豫了一下,露出笑脸说:“哪能呢?” 只要想想曾和王若华的那几句对话,张哲源仿佛就有了很大的勇气和信心,觉得浑身就充满了力量。不管通往王若华的路有多苦,他都要坚持走下去,坚持要用自己的真诚再次打动王若华。然而他只是一味地消极等待,并未做出任何的实际行动。他也曾想过要找一块牌子,在上边再写上:“我爱你,原谅我吧!”然后站到王若华的门前,以此求得她的谅。但他不想使王若华难堪,便打消了这个造次的念头。 王若华为自己流泪了,这真叫张哲源难以置信,同时又觉得悲喜交集。 一个阴霾的下午,警卫老王和老周在曲阳三建民工宿舍找到张哲源,并告诉他一件事,说王若华为他流泪了。当听到这消息后,张哲源一时悲喜交集,真不敢相信这是个现实。但是他宁愿天真的相信,既然是天真,他都决定要天真到底。 当时,张哲源刚把行李从机场工地搬回三杉欣欣家园。他正忙着铺床,见警卫老王和老周两人就进了屋,不知道两人为什么事而来。 警卫老王关切地说:“兄弟,从机场工地搬回来啦!” 张哲源点头应了一声,一脸疲惫的样子,有些昏昏欲睡。 警卫老王开门见山地说:“兄弟,你别光早上在生活区门上等,下午也站那等去。对你说个事儿,你那天晚上走了之后,第二天早上,那女的在水池前一边打电话一边哭,说什么好像因为你回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像是给她爸打电话。”随后警卫老周也接上话说:“自从你走了,那女的和那男的晚上也不在水池那搂搂抱抱了,看来她心里头还是有你的。” 只见警卫老王突然叹了口气,突然自责起来:“就那天晚上那事儿,我们哥俩觉得都挺对不住你的。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看我们哥俩那晚造的是什么孽呀!” 张哲源不以为然,认为责任还是在自己。他反倒自责说:“王师傅别这么说,那不关你们的事,是我太没主见。” 接着警卫老周也跟着叹了口气,对张哲源好像也有所歉疚。 见张哲源如此大度,丝毫没有计较那天的事,警卫老王突然激昂地说:“兄弟,你现在就去生活区门口站着。不,是水池那站着,我们绝对不管。” 张哲源沉着地说:“不用了,每天我在生活区门口守着就行了。” 警卫老周突然好奇地问:“小伙子,在水池那站着,你是不是怕挨打?你忘了我们警卫是干什么的?” 张哲源苦笑了几下,没有作声。 警卫老王长长地嘘出一口气,顺势打量了一下张哲源的行李——一些书籍、一对石狮子、床头还挂着一副挂历;惹人注目的是一件黄色绣花枕头,而奇怪是的张哲源床头居然有两个枕头。“你的东西还不少呢!怎么会有两个枕头?”警卫老王冷不丁地问张哲源。 看着床铺上琳琅满目的物品,张哲源慢慢讲起它们的来历。“这些东西和这个枕头是张书记调走前送给我的,张书记说,这个枕头他自己枕过,他女儿也枕过。张书记的女儿不是出国了嘛!张书记就把这个枕头送给了我,希望能给我带来好运。”他满怀感情地跟警卫老王和老周讲,完全把这些物品当作自己的吉祥物。 警卫老王惊讶地看了下警卫老周,胸有成竹地说:“老周,我看这事能成。” 老周点着头随声附合,转向张哲源说:“小伙子别放弃,继续努力,我们都支持你。” 警卫老王和老周逗留了一会儿就要走,张哲源把他们送到宿舍外,见曲阳三建队长牛如德又走了过来。“王工,周工,来此有何指示?”牛如德跟王周两人寒暄说。 警卫老王也打着官腔说:“指示不敢!”随后又故意标榜说:“你们曲阳三队真是人才济济,藏龙卧虎之地,我们也来拜访一下。” 牛如德笑容满面,听着警卫老王的话觉得脸上也有光。随后又说:“今儿在陈昌旺屋里问江花,你们队小姑娘还喜欢俺们队小伙子吗?俺们队小伙子不上班,天天从机场工地往这跑,这不,把被子行李都搬过来了,可江花绷起嘴笑了,只笑不答。” 警卫老王接着说:“昨天陈春正在公司前碰到那个女的就说,装什么清高啊?人家小伙子在这等你好几天了,对人家不闻不问的,喜欢就对人家说,不喜欢就让人家走。” 关于王若华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到张哲源的耳朵里,张哲源一时倒不知该悲还是该喜,或者留下来到底是对还是错。他很自责,因为自己才让王若华遭受到如此非议的指责。 晚上,源源不断地有人来看望张哲源,送来问候。先是他的老乡赵胜利和工友张喜兵,陈昌旺继踵而至,就连德高望众的库管老于对他的事也关怀备至。一屋子人有说有笑的,嘘寒问暖,虽是在寒冷的冬夜里,但也感觉气氛暖意融融的。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肩宽背厚,满脸憨笑的是张哲源的老乡赵胜利,大概有三十来岁,坐在张哲源床头笑着说:“张哲源,听说你在这谈了个对象,哪个女的呀?” 张哲源勉强笑了一下,也不回答。 一个精瘦的青年是张喜兵,看着赵胜利笑了笑。然后故作鄙夷地说:“看你这当大伯子的,怎么这么急着见弟妹!” 赵胜利突然笑起来:“你不懂的,我们邯市有句话叫大伯子乱弟妹,越乱越带劲。” 屋子里一阵轰笑,张喜兵指着赵胜利,看似有些恨铁不成钢。又跟张哲源说:“哲源,你看你老乡这说话水平,我看也就这点出息了!” 这时,一旁的厨子老李插话说:“我说前一段时间,源儿晚上总是自言自语的,原来就是为这事儿愁的。你不早说,早说我给你支个招儿呀!” 老于接着老李的话茬说:“哲源,承德队那个丫头不是说非你不嫁呀!你们闹什么别扭了?” 张哲源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心里沉思自己都不知道王若华曾说过这样的话,老于怎么会知道,若非是老于是在鼓励自己。 正沉思间,见陈昌旺开口了:“张哲源,你和王若华的故事在中都成公司已人传为佳话,谁提到你们的事都赞不绝口。” 张哲源看向陈昌旺,然后认真地说:“昌旺,祝福我吧!” 但是陈昌旺却付之一笑:“祝福你!但你的机率很小,她男朋友也在。” 张哲源心头一沉,感觉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直浇得自己通体冰凉。 见张哲源沉默了,老于发自肺腑地祝福说:“哲源,祝你成功。” 紧接着赵胜利和张喜兵也送上了自己的祝福,鼓励张哲源不要放弃。 众人走后,张哲源就躺下休息了,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几天来,张哲源舟车劳顿,人困马乏,面对无奈的现实,深感心力交瘁。每天,他勉强支撑着疲惫的躯壳,挣扎在崩溃的边缘,感觉摇摇欲坠。他感受不到王若华是否还爱自己,几天来从未收到过她任何爱的讯号。他只是想要王若华一句话,到底还爱不爱自己,然而还是一味地消极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