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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子爵性子纯善,从小体弱,贾师一家宠着。不谙人心险恶。 三年前他已是死在那场大火的死人,贾师容他入京已是冒险。倘若他自个儿再不小心谨慎,被人认出来,便是大大的麻烦。 当年裴元绍花了大代价,折了许多人,才将他救出来……他此番再出事怕是! 贾子云垂着头一脸赧然,狠瞪了一眼不远处的弟弟。 拿起桌边轻如蝉翼的□□,快步递给他,斥道:“你这泼猴,倘若不是你师姐提醒。你此番便是要拉着jiejie陪你一起闯下大祸。” 贾子爵眼底波光粼粼,越过他亲jiejie的肩头,偷偷看了一眼窗边的白衣女子,吐舌头道:“多谢师姐关心,子爵记住了!定是小心行事。” 他说完将面具贴合在脸上,本是清俊水灵的脸瞬间换了副普通面容。 拉上面纱,三步两回头,见窗边的女子不再看他,这才推门而出。 贾子云目送弟弟走出酒楼,脸上露出一抹无奈之色。为了贾府,子爵当年被送入宫中,谁曾料想,污的是他一辈子的名声,是以整个贾府上下都纵着他……因了她弟弟这一生无法光明正大的活着! 贾子云将心头无奈收敛,重新坐回窗前,端起八仙上的青瓷壶,浅斟一杯毛尖。 咧嘴笑道:“明日便是放榜,长宁猜解元当是谁?” 柳长宁端茶的手微顿:“柳苍云……应是没有疑问!” “贤妹如此自信?若被有心人听见,非得责你一句自缢自满!”贾子云唇角弧度加深,打趣道。 “不是自信,金陵城世家权贵近些时日对我格外殷勤。你当我为何躲在南华庵闭门不出?”柳长宁抿完一口茶水,慢条斯理的道。 贾子云想到近些时日,京城中成群的世家诰命夫郎,央她给柳长宁递帖子的场景。 眼底划过一抹了然,他兀自笑了会儿,淡声道:“定远侯府是真的倒了呢,长宁!” 柳长宁放下茶盏,与好友对视一眼,便明白她此话乃何以,她唇边露出一抹极细微的笑痕,意有所指道:“子云,你去户部当职可好?周家倒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便是空缺了下去。三公六侯中如今没有实权的只有虞侯君,户部的空缺,虞太夫定全力会为她争取来。虞侯爷那人品性如何,你自是知道。酒囊饭袋,做不了主。你若去户部,从侍郎做起,爬起来,应是极快。” 贾子云讶异的看了她一眼,赞道:“母亲昨日来信,与你这滑头所言一模一样。难怪你当初拿出如此多户部处理案卷与我分析……不对!” 她看着氤氲的茶水,说着说着忽然心领神会,倏然睁大眼睛,问道:“户部!户部!苍云,你莫不是一早盯上了户部这块肥缺。定远侯府一开始便在你的算计之中?没想到啊没想到,为姐原以为你乃神仙之人,如何适应官场,却没想到你竟然深谙官场之道。越来越坏!“ 柳长宁但笑不语,她喜欢心思纯善之人,不是因为她自己心思纯善,恰是因为她没有,所以欣赏。 她看着青瓷茶杯中不断翻转的茶叶,意味深长道:“你可知为何我拉着你提前几月至金陵城。” 柳长宁茶色的眸子中泛着丝银光:“士族这几年愈发势大,盘根错节,想要一两年将之根除并不容易,这需要时间。可百姓定是等不了…… “你我……唯有快速成长起来,方能有在朝堂中有说话的权力。世家百年倾轧,同气连枝,你我能做的只有逐一击破." 贾子云似懂非懂,眸中困惑未消。 柳长宁觑了她一眼,继续解释道:“提前上京,便是因了此事,寒门第一人代表的是寒门清流一脉,三公六侯与权臣皆想拉拢……” “倘若你不站队,便会被众人争抢,争抢之下必有龌龊,以己为饵,愿者上钩!” 贾子云不雅的拍了下大腿,眼睛发亮,急促的说道。 便见对面之人点头,淡声道:“我没料想到,定远侯府先着了道。我以为会是,长信侯。让你看与户部相关的策论,乃贾师之意,即使定远侯没有着道,户部你必定要去。有恩师留在朝廷的人一路护送于你,你此番定不会下放州郡,半年期满,大抵是户部侍郎。" 瓷杯内的茶水凉了些,柳长宁换了副茶盏,浅斟一杯。 她白皙的脸掩在氤氲的水雾内,贾子云一时看的有些呆,母亲说过,柳长宁之才不在诗书,更在经世致用。 此番她方明白“经世致用”四字用在何处?不仅是朝廷变革,还有这卓识远见。 她脸上现出一抹羞惭之色,顺着她的话问道:“历来状元翰林院编纂半年,皆是下放州郡,你可想留在京城?” “我去胶州”柳长宁看向窗外,声音有些淡。“胶州历来盐商泛滥,官员与盐商勾结,民不聊生。年前长帝卿亲自督查,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唐堂去年下放胶州,一应情况皆是飞鸽传书于我,胶州百姓因了买不起高价盐,长期无盐食入,你知道最后会如何?” 柳长宁没将“死”字说出口,贾子云亦是心领神会。 “盐税祸端始于英国公府,倘若能抓住他的把柄。往后这步天下棋局,倒是容易了些。” 贾子云眼中忽的蹦出一道亮光,他抖了抖唇,神色激动。 此番入朝为官,她以为必是一条你死我活,血腥之路。须得徐徐图之,却没想到好友早有了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