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进去之后穆染才知道,这地方不只是外面看着狭窄,就连入了内后,都有一小段路是极为窄的,只堪堪容纳的下一个人行走,旁的莫说多个人,便是多只手都无法通过此处。 穆染因为跟着对方的步子,再加上两边狭窄,她走着走着后背便会蹭到身后的岩壁上,被那上面突出的嶙峋怪石刮得生疼。 这样情况下,她却一直忍着,一言不发,只是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握起,努力分化着身后被剐蹭的疼痛。 好在这狭窄的路没多远,一会儿便到头了。 黑暗之中,穆染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从方才那里走出,到了一处宽阔的地方。 只是四周黑得很,她身上也没有火,看不清情况。 唯有穆宴拉在她指尖上的手带着些温热的温度。 “这里太黑了。”脚下步子停下后,她说了句。 接着便听见对方低低的轻笑声。 “皇姐不怕,我带了火。” 穆染便沉默了。 她其实并不是怕,只是因为看不清眼下的情况而觉得有些无法把控罢了。 说来也奇怪,先前她去做完小翁主昏礼的主婚人后回到明安殿寝殿中,那一室黑暗让她心中发紧,可眼下同样是一片漆黑,反倒是没有那样的感觉。 也许是眼下的穆宴不似那夜一般,叫她觉得诡异吧。 正想着,忽听得轻微的破空之声响起,接着原本黑暗的眼前霎时变得明亮起来。 原来是穆宴点燃了火折子。 “皇姐,我们继续走。”这时的穆宴逐渐放下了身为帝王的自称,似乎对他来说,在这个地方是容易放松的。 穆染看着对方手中的火折子,接着太转过头看了眼四周。 原来这地方是一处宽敞的溶洞,内里空空荡荡,没什么东西,而她的身后,便是方才她同穆宴走进来的位置。 点了火后才发现,那地方是真的狭窄,甚至比她在外面看的还窄了这么一点。 也难怪方才穆染背脊会被剐蹭到了。 她本以为这就是目的地了。 谁知穆宴点燃了火折子后竟说继续走。 “还往里?”她眉心微蹙,“这究竟是何处?若再往里,便不好回头。” 接着对方手中的火光,她隐约看见了前方的路。 虽不是前面那段狭窄的路况,可到底也不宽敞,且瞧着愈发幽深,不知内里究竟会有什么东西。 他二人眼下只走了小段路程,想要回去倒也还容易,可若再往里走,越走越深,便不是轻易能回头的了。 穆宴却道:“皇姐莫担心,那里面没什么吓人东西的。” 他似乎都去过,声音听上去十分胸有成竹。 “这地方也不很深,再走一两刻便能到了。” 穆染实在不想进去,可对方拉着她的指尖却丝毫没松劲。 最后,视线在那前方的路落下,她最终道:“那便去吧。” 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她知道,以穆宴的性子,若是她一直拒绝,对方反而会更加坚持,届时若再领着她去别处,谁知道还会是什么样的? 倒不如眼下顺着对方,穆宴既然敢保证,就证明心中早已有打算,只是暂时不说罢了。 于是两人便再朝那前方的路走去。 这小道确实比先前刚进来那段要宽敞一些,也够容纳两个人并肩行走。 只是因着是岩洞,上面许多倒挂的岩壁上有细细的水珠,顺着石壁和最后的一点尖滴落下来,落在同样是岩石的地面上。有的地经过长时间的腐蚀而变得坑坑洼洼起来,原就不好走,再加上上方滴下来的水,一点点聚积起来后,又变成了小滩的积水,叫人一脚踩上去不当心便会湿了鞋袜。 穆染初时便是如此,但她并没有太在意,可走了一小段后,忽然感觉到对方牵着她的指尖放开了,接着还没开口,腰间又忽然多了一条强劲有力的小臂。 “皇姐,这路不好走,小心些。” 对方一只手拿着火折子,另一只手环在她的腰间,接着微微低头,在她耳边低哑着声音开口。 穆染:…… 她倒也不是不能自己走。 两人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原本黑暗的前方,隐隐有光线显露。 “就在前面了。”穆宴道。 穆染的视线便往前看,那丝光线并不很明亮,离得远了其实也瞧不见什么,只是穆染走着走着,忽听得前方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 潺潺而清泠泠。 虽然细微,却给原本寂静的岩洞中带来了一丝生机。 那似乎是溪水的声音。 这个认知让穆染有些怔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样一处岩洞动竟会有水,且听着那声音,还不是死水,毕竟死水是不会流动,也不会发出那样清脆声音的。 难怪穆宴非要拉着她来。 在见了行宫的半山腰中,竟还有这样一处别有洞天的地方,确实有些意思。 正想着,穆宴已经带着她到了那光线显露的地方。 离得近了穆染才发现,原来那光线竟是从外照进来的。 虽然只有一缕,可显然是日光,且那光线照入的地方有一个约莫女子掌心大小的口子,也不知那口子外边是通向哪儿,只是在这样一个暗色的岩洞内,那印照入内的日光着实叫人看着心中生出些莫名的安心。 至少证明这地方不是什么死路。 而令穆染有些惊讶的,便是那日光照射下来的地方,恰好是一条溪流。 因着内里光线不足,故而穆染也看不清那溪流下方究竟多深,只是站在边上瞧着,幽深的内里总是显得有暗流涌动一般,叫人心中微微发紧。 而这溪流也有些宽度,人若是落进去,想要上岸倒不是件轻易的事。 此时那溪流正潺潺流动着,顺着一个方向流去,穆染往那处看了看,却只见到一片浓墨黑暗,看不清究竟流向何处。 而带着穆染在溪边站定后,穆宴才嘱咐了她一句。 “皇姐,这溪水边的路最滑最不好走,你就在此处莫要走动了,免得不当心落水。” 说着便收回放在对方腰间的手,接着将手中的火折子放入对方掌心,自己则接着微弱的光线,一点点往前走去。 穆染见状眉心蹙起。 “你去做什么?” 虽然知道对方曾经来过这里,可眼下看来,这地方四处都不安全。 原本岩洞之中的水流许多都是暗涌,面上看着平静,实际上下面并不太平,若是真的落水,便棘手得很。 眼见对方离开后径直朝着一个方向去,想来应是有目的的寻找什么。 穆染同对方说了几句,对方都说马上就好。 幸而确实是马上就好。 从她身边离开的穆宴不过朝前走了约莫十步的样子,便忽地蹲下来,掌心似是在溪流的岸边摸索着什么。 穆染将手中的火折子往前递了递,也只能隐约照亮他的这个人,却看不清对方在找什么。 半晌后,她忽听得对方高兴地说了句:“找着了!” 接着蹲着的穆宴从地上拿起了什么,穆染这才堪堪看清楚。 那似乎是把梳子。 可瞧着不是木梳,也不是象牙梳,更不似百纳贡上的牛角梳,在她手中火折子的照耀下,隐约能看见点点月华流晖,尤其是整个梳子本身通体带着软玉般的感觉,一瞧便价值不菲。 而此时那梳子似是浸染了溪流许久,整个梳体被拿起来后,上面还带着水珠,且那水珠远远瞧着似是融进了内里,叫人一时分不清真假。 穆染原本面色还正常,直至见到那梳子后,整个人握着火折子的指尖一紧。 不为别的,皆因穆宴眼下首手中拿着的那梳子是她送给穆宴的。 先帝崩逝的前一年,穆宴生辰。 那时的穆宴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借酒撒疯,从生辰宴离开后便去了她的安阳殿,接着在夜里双手环在她的腰间,将头靠在她身前,整个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具体都说了什么,穆染现在自己都不记得了。 唯独记得的,便是当时对方说的那句:“皇姐,为什么只有你没送生辰礼?这么多年了,年年都缺你的……” 之后对方又说了些,但总结下来就是他觉得穆染没有给他送生辰礼,因而之后也闹了一些事。 穆染那回被对方纠缠得不行,随口应了句一定给他补上的,结果没想到对方当真了,第二日酒醒后便在她的殿外站着,见她起身后便一直追问她记不记得昨夜说了什么。 穆染本来想着对方应是喝多了,酒醒之后便会忘了这事。谁知记性却奇好,在醉成那样的情况下还能记得前一晚穆染答应了什么,且第一天早早便起来问她要。 穆染那时正好打开了妆奁台,便从内里拿出了这把白玉梳,给了穆宴。 其实她的东西多数都是穆宴送的,那把白玉梳也一样。 她送给对方,不过是取之于彼还至于彼罢了,但凡换一个人都不会觉得高兴。 可穆宴不同,他得了穆染送的那把梳子后,高兴极了,说了好几回这是她第一次给他送生辰礼。 这是那之后过了不久,穆染便没在对方那里见过这把梳子。 原本她都快要忘了这事,眼下见对方在这样一处地方拿出那梳子,她不由地有些愣住。 因问了句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 穆宴从怀中拿出一条素色的帕子,轻轻将梳子上的溪水擦干净。 “都说这岩洞中的水有奇效,若是将贴身所用之物在此处方上一年半载,吸收了这水中的效用,再用起来于身体大有裨益。” 穆染闻言隐约猜出了些。 想来是上一回对方发现了这地方后,便将白玉梳放在了这里,这次来了特意来拿罢了。 只是她不是很明白为何对方一定要带着她来。 正想着,却见穆宴已经将那梳子上的水擦干,往她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