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咦?沈大人?” 沈郁恍然回神,转头望着远处的晋斐,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朝着她挥手。她也下意识地抬了手,招呼他们过来。 旁边的凤千瑜忽然抬了头,他淡淡道:“沈大人,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什么?”沈郁还没反应过来,那头晋斐已经咋咋呼呼地叫了其他人,“酸菜,快过来,你家小姐在这边!” 酸菜被他喊得晕头转向,在周围找了一圈,“在哪呢?在哪呢?”然后一抬头,就瞧见沈郁朝着她招手,立马就冲了过去。 “啊!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她扑过去把沈郁抱住,忽然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叫声,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光顾着赶路,都没吃东西……” “你们先去吃东西吧。”沈郁提议道,“我跟九千岁已经吃过了,你们去吧。” 严树点头赞同,“沈大人,要不你们先去县府,我们一会儿整顿好就过去。”毕竟也不能太风尘仆仆地就过去,不然潮州的知州瞧见了,还以为他们俞都来的人都这么没礼数。 沈郁明白,“那行,到时县府见。” 等他们几个走后,沈郁耳边都还回荡着方才九千岁说的话,混杂在风中当中,她的耳根子忽然有些发红。她就站在他身前,穿着普通的衣裳,身子娇娇小小的,目光忐忑地望着他,跟她在朝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九千岁想跟我说什么?” 第73章 划船 凤千瑜笑, “你想去霖山吗?” 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带起柔软的发丝,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温柔, 沈郁忽然在想, 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可惜他们终究要回俞都, 等回了俞都, 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凤千瑜抬起温和的眼,手指穿过千山万岭,指着山的另一边,“霖山就在那一头,如果沈大人愿意, 回去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去霖山看一看。” 沈郁有些惊奇, “霖山不是很隐蔽,外人一般都不能进吗?” “现在没以前那么严, 沈大人可以跟着我上去。”凤千瑜一边说着, 一边回忆,“如果运气好,还可以在山上看到雪, 霖山的果子特别多, 山特别高,站在上边还可以看到云。” “真的假的。”沈郁睁大着眼睛, 不敢相信,“九千岁莫不是框我?” “真有,不信你跟我去看看。” 沈郁想都没想,“看看就看看。” “可是只能你一个人。”他说完又重复了一遍,“我只带你一个人上去。” 沈郁的脸有些泛红, 江风吹着稍稍缓解了许多,她想着回到俞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她还是大着胆子答应了下来,“那就我一个人。” 凤千瑜笑了起来,他毫不避讳地说道:“我从小就在霖山长大,后来入宫做了执笔,再后来又升了监国,变得特别忙,我已经很久没回过霖山了,突然瞧见,就很想回去看一看。” 沈郁觉得有些奇怪,“九千岁不是十二岁入的宫吗?先是做的小太监,后来才是执笔。” 九千岁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撑着栏杆,没骨头似的倚着,“谁跟你说我十二岁入的宫?我十年前还在霖山练武,算下来,应当是七年前进的宫,皇上问了我几个问题,随后就封了执笔。” “可是史书不是这样记载的……” “史书?史书都是我亲笔写下的,你信我,还是信史书?”他勾着凤眼,忽然扬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没想到沈大人这么关心我,还特意跑去查了史书。” 沈郁连连反驳:“没没没,随手一翻。” 她坐在户部,就差翻了个底朝天。 “哦——”凤千瑜似是会意,可那神情还是意有所指,看得人心里挠抓着痒,“话说沈大人出门,怎么不带着我送你的长命锁?” 沈郁下意识摸了摸,果然没戴,她古怪地看着九千岁,“你怎么知道我没戴?”她裹着衣领,又没露出脖子,她自己都没发现,他怎么知道。 “沈大人要是戴了,就不会遇到危险了。”他的眼神透着高深莫测,就像当时将锁送给她那般神神秘秘,“大师开过光的锁,有灵性,我早就跟大人说过,一定要随身携带。” 沈郁听得云里雾里,差点就信了。 她忍不住问:“九千岁真会算命?” “略懂皮毛。” 清风拂过凉水,带起的风都有些湿润。沈郁把吹乱的头发拂到耳后,轻声念叨着:“那九千岁帮我算算,我以后可会长命百岁。” “戴着我送的锁,当然会长命百岁。” “那沈家么?沈家还在吗?” “你还在,沈家当然在。” 沈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谈论这种事情,九千岁可是绝后的人,自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吹着清冷的风,感觉前几日的烦躁都烟消云散,她靠着栏杆,想着九千岁的过去和未来,忽然很想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九千岁可曾后悔过?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 他坦荡道:“有些事由不得我来选择,当然没有后悔可言,我能选择的事,自是随心选择,又怎会后悔。” 沈郁睁大着眼睛,有些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难不成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在脑补,九千岁根本就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正胡思乱想着,九千岁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朝着江边停泊的花船走去。 “九千岁要去哪?”沈郁抬头问他,他没回话,径直走过去问船家:“这船能全包吗。” 船家愣了一下,他的船可以坐五六十人,还没遇到过要全包的,“可以是可以,就是要贵些。” 凤千瑜从怀中拿出一块金锭子,放在他手心里,沉甸甸的,“这船我包了,劳烦船家帮我清一下场。” 船家眼睛都看直了,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居然是真的,这金子买他的船都绰绰有余了,简直是赚大发了。周围等着上船的人都发出了惊呼声,羡慕得紧,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大户人家,以前都没见过。 船家清完了场,又跑过去问他:“公子,你们需要几个划船手?” “不需要。” 船家听得云里雾里的,这不要划船手怎么走?这船光是起步都要四五个划船手。 凤千瑜带着沈郁上船,解开系绳,岸边的人都在看热闹,看他一个人怎么把船划出去。 凤千瑜先是卷起了衣袖,然后慢条斯理地系好了衣袍,那白皙的肌肤一露出来,就知道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怎么可能会划船? 只见他踩在船头,揽起衣袍,回头让身后的姑娘坐稳,随后长腿一蹬,偌大的花船竟然自己动了起来,慢慢悠悠地朝着江边飘过去。 “哎呀,真动起来了!” “这力气,不得了!船家看到没?” “少年好腿力!厉害!” 沈郁跟着船身摇晃了几下,瞧见花船自己就动了起来,离岸边越来越远,心里也不禁有些佩服,九千岁就是不一般,力气真大。 凤千瑜就站在船头,撑着长杆,慢慢悠悠地划动着花船。他微微撸起袖子,扎起了长袍,可当衣袍吹起来的时候仍然有种仙姿卓绝的既视感。 长风吹过他的长发,白衣鼓风如诗如画,他的侧脸看起来特别冷清,行到江中烟雾缭绕之处,白玉掩面,恍若画中隔世的仙子,粼粼波光,都不及他万分之一的风姿。 沈郁忍不住想。他穿白色的时候,如仙,穿石青色的时候,如妖,那他穿红色的时候,岂不是蛊惑人心的魔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凤千瑜放下手中的长杆,踩着摇晃的船身坐到她身旁,“上次在城墙上的时候,我就想带你去坐花船。” 沈郁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九千岁是想带着我,直接从城墙上飞下去的那种吗?” 凤千瑜转头看着她,一脸“你怎么知道”,认真道:“我真这么想。” 她听完,“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九千岁你别开玩笑了,那么高飞下去,别把人船给踩塌了!”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也没解释,随后取下自己的面具,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沈郁瞥了一眼,赶紧回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对面,心跳又“砰砰砰”地快了起来,“九千岁怎么动不动就摘面具?” “这又没人。”长发垂落下来,在风中肆意飞舞,他的神情特别淡然,觉得在她面前摘面具是一件特别自然的事,“反正沈大人又不是贪念我的美貌,就算摘了也不会看我一眼,摘与不摘又有什么区别。” 沈郁本来想转头,偷偷看一眼,听到他的话赶紧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直视着前方,“九千岁说得极对。” 他听完又轻轻笑了起来,抬头望向正襟危坐的沈郁,还真是一身正气凛然,“沈大人喜欢的应当是有才华的人吧?怎么会因为好看的皮囊就动了心……” 沈郁认真点头,“对对对。” 花船摇晃了一下,凤千瑜忽然凑过去贴得更近了一些,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话,就连气息都带着灼人的暧昧,“我跟沈大人正好相反,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像沈大人这样的长相就正好是我喜欢的……” 沈郁白皙的面皮“哄”地一声变得通红,她害怕他再说出什么撩人不要命的话来,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站了起来,“九千岁,你快别说了!” 船身摇晃了几天,她有些站不稳,凤千瑜顺手拽了她一下,“小心。”她跌入他的怀中,将他扑到了船上,手上的白玉面具“噔”的一声落到了船底。 沈郁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了他的脸,那双眼睛好似浩瀚星海,掩在睫毛之下,轻轻煽动着,拨开丝丝涟漪。 花船就在此刻划到了利江大桥底下,光线瞬间就暗了下来,可是越是暗,越是能看清他细腻如水的肌肤,唇如桃花,脂如凝玉……粼粼波光洒在他的白衣上,太过旖旎,他就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没有经过任何雕琢,本身就带着惊艳绝绝的美。 花船缓缓穿过利江大桥,阳光洒落下来,他被刺得眯起了眼睛,肌肤也随之镀上了柔和淡雅的光芒。沈郁看得越发晃神,随着花船泛起涟漪,她的心思好像也被撩起了阵阵涟漪。 九千岁微眯着妖精,嗓音略微有些暗哑,喊了她好几声:“沈大人——” 沈郁回神之后都还有些愣怔,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鼻子,“九千岁,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站稳!” 他又笑了起来,“我知道。” 那一瞬间就仿佛百花绽放,万物都失了色彩,他的容颜娉婷艳丽,就连声音都带着醉人的醇香,一不留神就会掉入涟漪当中。 沈郁在那一瞬间,仿佛听到了心里“噼里啪啦”一阵开花的声音。 她知道他笑起来很好看,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好看,她看得脑子里都晕乎乎的,手足无措地捡起手边的面具,赶紧给他戴上。 “九千岁,面具不要乱摘!万一被别人瞧见了怎么办,你听我的……”她一脸义正言辞,耳根却红得透明,凤千瑜什么也没有说,他只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笑了笑。 “嗯,不乱摘。” 第74章 蚁xue 沈郁带着九千岁姗姗来迟, 严树已经与知州彭任大人谈妥了,正准备去利江大桥勘察一番。酸菜有些兴致缺缺,就不想去, 小五小六也表示想休息一下, 沈郁便留了九千岁好好养伤,自己带着晋斐跟过去。 路上提起白锋护送他们的事, 言语之间尽是感谢之意, 似乎都不知道白锋就是罗褚。小将军提起白锋可来劲了,一直跟沈郁说他怎么怎么厉害,剑法怎么怎么好,路上遇到劫匪的时候他是怎么一个打十个。 沈郁听得入迷,还问他:“你觉得白锋厉害些, 还是九千岁厉害些?” 晋斐想都没想就回答, “那当然是九千岁了。沈大人你不知道吗?九千岁可是太宸国的第一高手,那高手榜上的所有人, 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是吗?” “是啊, 每年挑战他的人数都数不清,但是九千岁一般不出手,一出手必然要命, 所以挑战他的人慢慢就变少了。” “真有这么厉害?”沈郁有些遗憾, “可惜我没见过他出手。”就连他跟晋斐打起来的时候,他也只守不攻, 连剑都没拔出来。 晋斐先是胡乱吹嘘了一通,最后挠挠头,傻笑道:“其实我也没见过他出手,只是道听途说,据说九千岁杀完人, 就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连瞳孔都是赤红的,特别威风。” 瞳孔都是赤红的?沈郁想到那天陌生的九千岁,险些杀了她,他的瞳孔那个时候就是红色的。莫非他只要一动杀心就会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