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借着月光,可见房间内男女缠绵的身姿。

    “澜儿,你是喜欢大人还是喜欢我?”女子娇喘道。

    “当然是你!”男子亦气喘道,“之前我以为自己会断袖,可是后来发现,我还是更喜欢女人。小歌,大人哪里有你好……”

    我气血冲顶,不妨竟在月夜里又遇着了春宫,还是在千澜院里。更气血冲顶的是,前方还有另外偷窥的少女,而且还自言自语发表看法:“这莫非就是书上说的男欢女爱?女的身材不错,男的也不错,嗯,这姿势么……”

    气血冲顶之下,我一嗓子就没忍住,“给——我——下——来!”

    顿时,两处扑通声。

    屋顶上蹲着的少女扑通落了地,房内正春宫的上位也扑通落了地。

    我飞身下了屋顶,将落地少女提了起来,吼道:“活春宫是你女儿家能看的么,啊?”

    少女竟未蒙面,圆圆的脸蛋儿上似有婴儿肥,两只眼睛忽闪忽闪了几下,“我认得你,你就是顾浅墨,你家男宠在偷情,是不是?”

    “关你什么事!”我鼻子里一哼,“你是谁?采花贼?”

    月光印进少女眼睛里,一闪一闪,“师父说,我还没到采花的年纪。”

    我正提着也许未来可能是采花贼的少女审问,千澜和如歌从房间里出来,见到我,面色都是一阵红一阵白,双双扑通跪下。

    梅念远赶了来,见到此情此景也明白了七八分,见到我手里提的少女却有些不解,“这姑娘是?”

    “我叫空空。”婴儿肥少女面向梅念远,笑得十分甜,套近乎道:“哥哥你身材比那个偷情男宠要好呢,哥哥也是顾浅墨的男宠么?”

    梅念远被呛着,咳嗽了几声。我将少女抖到面前,“你给我闭嘴!”我再对梅念远介绍道:“这是采花贼。”

    ☆爱你男身,还是女相

    大厅内灯火辉煌,我靠在椅子里,梅念远立在一旁,另有几个睡不着的男宠蹲在门边看热闹,婴儿肥少女坐在中央的小矮凳上,眨巴眨巴眼睛,将我们一一看过去。

    我一拍扶手,“说,夜里来我侍郎府做什么?”

    “我是采花贼。”少女一说话,腮帮子便一鼓一鼓的,兴许是脸上的rou太多了,“当然是来踩点采花的。”

    我一声冷笑,“采花贼会自己蹲在屋顶上偷看而不动手么?”

    “我在见习。”少女动了动眼珠。

    我在椅子里重新调整了个姿势,打开扇子给自己降火。我伸出手指点向门边蹲着的几个男宠,问道:“你们相信她说的么?”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我瞄了一眼自己扇子,站起身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反正是不信的!”

    几步走到少女身边,将她提起来,抖了几抖,一颗珠子咔哒一声落到了地上。一名男宠捡起珠子看了几眼,送到我手里,诧异道:“这不是大人扇坠上的夜明珠么?”

    我点头,“正是。”

    又一名男宠接着问:“为什么会在采花贼身上?”

    我将婴儿肥少女提溜着走了一圈,为众人解惑道:“因为她不是采花贼,而是个盗贼!”

    手里的少女扭了扭身子,“你不能侮辱我的职业!”

    “你哪个职业?采花还是盗窃?”我逼着濒临绝境的小耗子。

    少女扭过头,垂下了哀伤的眼,“你践踏了我的人格……”

    我生出了万分之一的同情心,手里的力道松了一点点。不想,小耗子竟忽然扭头,往我手背上一咬。我吃疼,下意识甩手,反扑的耗子随着我的甩动而在空中摆来摆去。

    “大人!”梅念远与众男宠急忙赶上来,进行江湖救急。

    援手还未到,小耗子已蹦到地上,瞬间便以移步换形的身法躲开了众人的围堵,眨眼的工夫已奔出门外十几丈。

    我将被咬的手背往衣服上揩了揩,去了口水,当即便也疾步出了厅门,奔入了夜色中。

    一口茶的工夫,中庭里,我再将小耗子提了起来,为了防止她再反咬,我出手封了她颈部几处xue道,令其转头不得。

    “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我不屑道。

    小耗子认命地垂着头,“空空愿意帮大人打扫院子看守屋子,任随驱遣,直到赎完罪,被大人放归。”

    我寻思了一番,再封了她周身几处大xue,令其无法再使轻功无法调动真气,才将她交给梅念远,“以后用她扫院子。”

    解决完少女空空事件,长萱到厅里来汇报审问刺客的情况,众人见到长萱,纷纷退散,梅念远亦出了厅门。

    “大人,那四名刺客交代,是受萧阁老指使。”

    我手里端着茶盅,揭开盖子,喝了一口,慢慢道:“怎么审的?”

    “我的针刑。”

    我知道少有人能挨过长萱的针刑,一枚枚绣花针刺入关节后便能自行在人体内移动,若受到外界内力的引导,则更加痛不欲生。

    我放下手里茶盅,“这几个不怕死,必是被人收买了连后事都给帮着办了。”

    长萱不解,“大人的意思是,他们没说真话?”

    “萧阁老即便要除掉我,也不是现在,更不会蠢到命几个身手平平的刺客来行刺我。”我起身拍了拍长萱的肩,“很显然,刺客们的招供是嫁祸,也是对我的警告。”

    “幕后指使是谁?”

    “谁要阻止我当下要做的事,谁便是指使者。”我拉开厅门,走了出去。

    “那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关起来,放出风声就说府里出了人命。”

    交代完后,我便要回房睡觉,走廊上遇着梅念远。

    “总管怎么还在?”我打着哈欠,睡眼迷蒙地走过去。

    “千澜还跪在后院……”

    “他爱跪便让他跪好了。”我继续往房间走。

    梅念远跟上我,“你不打算再原谅他么?”

    “有什么必要原谅不原谅么?”我止步,转身到廊柱旁,手扶着红漆柱子,仰头看月影变幻,叹息一声,“其实早就该知道,没有谁能挨过时间的变更,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更没有谁会永不背叛。”

    月色下,一片沉默。梅念远在我身后不言也不劝。我转过头看着他,“你呢?”

    他眼神一动,凝目看着我,许久才开口:“如果有那一天,天下人都背叛了你,你相信,我会在你背后背叛全天下么?”

    我隔着月色看他的眉眼,笑了一笑,走向通往后院的廊子,“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但我今夜说的话,至少有生之年,不会改变。”

    我顿住步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月影沉沉,青衣乌发,寒露沾衣,夜风清凉。

    如果可以选择,当年西市我与他擦肩而过,彼此不识,该有多好。

    不是尊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挪步到后院,千澜依旧跪在地上,露水也已染湿了衣衫,如歌陪在他身边,并未跪下。

    “起来吧。”我轻描淡写扔了一句,转身便要走。

    “大人!”千澜扯住我衣摆,声音哽咽,“你别走!”

    “不走,在这里做什么?”我背对着下跪的人。

    “大人能听千澜说说心里话么?”千澜再度哽咽。

    “说。”

    “……千澜承认自己受不住诱惑,一错再错,但,千澜对大人的情意绝对是真!”

    一旁如歌笑了几声,“那你对我呢?每次枕边都说我比他好,全是骗我么?”

    千澜顿了顿,解释道:“也没骗你。我一早便仰慕大人,但,大人对我的宠爱又是什么程度呢?大人从不碰我,从不与我亲昵,那一夜,却……却与总管……”

    我挣脱他的拉扯,转身道:“你闭嘴!那夜不是你给本官下的药?”

    千澜仰头看我,眼里泪光粲然,“是我下的药,我想知道大人究竟是不是喜欢我,如果……如果我与大人共度一宵,大人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

    “啪”的一声,如歌给了千澜一个耳光,“那你与我在一起时,心里想的可是他?”

    一股凉意从我脚底升起,防东防西最不防的,就是最亲近的人。若那夜,我未被梅念远点醒,而与千澜……

    不敢再想下去。

    千澜继续道:“也正是那一夜,大人与总管亲近时,神态竟……竟似女子!大人容貌本就十分女儿相,所以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的是你男儿身还是……还是你的女儿相。那几天你冷落我,如歌又对我好,我又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对女人的喜爱……”

    “啪”,如歌再给了他一个耳光,“原来你是拿我试探自己是否断袖!”

    我打断二人,“既然你们郎情妻意,本官便成全你们,交还你们卖身契,你们夫妻二人离开侍郎府吧。”

    “大人!”千澜膝行上来拽住我袖子,“我、我舍不下你……”

    如歌发疯一般笑了起来,“千澜,我就告诉你吧,你心心念念,想爱不敢爱,爱了又质疑的顾大人的真身吧!她不是男生女相,她其实就是个女人!”

    我站在了原地。

    千澜僵硬地扯着我,许久回头看如歌,“你……你说什么?”

    “门下侍郎顾浅墨就是个女儿身,男人不会来葵水!哈哈哈!现在知道她是女人了,你不纠结自己心中所爱了吧?可又如何,你能得到她么?她能允许你去爱她么?总管在她身边这些年,她又何曾给过别人机会……”如歌嗓音愈来愈大。

    我身后有人走来,听步伐知是梅念远,他从我身边走过,走到如歌身前,“为什么要给自己寻绝路?”

    如歌眼里流下泪,嘴角却翘起,“绝望的时候,只有绝路可寻,总管,你会明白的。”

    她扭头向一块大石头撞去,我扬起袖子将她打了回去。千澜还在惊愕中,梅念远也有些发呆。

    如歌瞪着我,“我不会感激你。”

    “两人关起来,卖身契烧了。”我一步也不停留,回房睡觉。

    辗转反侧了一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次日带着男宠继续修城门。当我顶着熊猫眼,攀上重玄门时,竟一眼瞧见国子监学正谢沉砚在城楼上搬砖砌墙。

    男宠们不妨我竟突然止步,一个撞一个,哀叫一片。

    被惊扰了工作的谢沉砚转过头瞧过来,目光清清浅浅撞入我眼中。我摇开扇子,将脸一挡,寻了条道,往旁走去。

    “顾侍郎。”声音来自砌墙的谢沉砚。

    一旁的百姓见谢沉砚叫我,也都停了手中的活。

    我继续将扇子蒙着脸,“本官勤劳得很,谢御史莫非又想弹劾我?”

    “再说一遍,我已不是御史。”声音竟有些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