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美人关在线阅读 - 第66节

第66节

    “这陆婉吟怎么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周氏皱着眉,阴沉着脸,气得连晚饭都吃不下。

    庞mama也知道此事自己办糟了,她面有怯色,“老奴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等回来了,老奴再问问。大娘子不要着急,就一个小贱蹄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大的没解决,小的那边又防的严实。若非是怕落人口舌,我哪里需要费这般周折,直接将人抓来杀了算了。”

    庞mama见周氏气得不行,也不敢多言,只端起那冷掉的饭菜道:“大娘子,老奴让厨房去给您热热。”

    “不吃了,哪里来吃得下去!”周氏气得起身,正准备去歇息,外头却突然传来吵闹声。有婆子疾奔进来,嗓门极大,“大娘子,不好了,小郎君落水了!”

    周氏眼前一亮,夸赞庞mama道:“你动作倒是挺快。”

    庞mama脸上闪过迷茫,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将这份天赐的功劳揽下来,“老奴为了大娘子,自然殚精竭虑。”

    .

    周氏领着庞mama,急匆匆往出事的地方赶。一路听到丫鬟说,“没救了,死透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

    小畜生,死的真是时候。

    前方的荷花池处人声鼎沸,半个兴宁伯爵府的丫鬟、婆子都过去了。家仆们正在打捞,用的是大网。

    陆婉吟与宝珠站在那里,两个人一脸焦灼,陆婉吟几乎站立不稳,似是马上就要晕厥过去。

    “上来了,上来了!”家仆们齐喊。

    晚间漆黑,荷花池水浑浊,周氏和庞mama看不真切,不过只看到陆婉吟的模样,心中就痛快极了。

    周氏与庞mama加快脚步过去,一靠近,周氏立刻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庞mama也跟着挤进去,装模作样的开始嚎,“小郎君啊!”

    周氏和庞mama一出现,家仆们立刻往后退,露出正中间那个被水泡得肿胀的人。

    周氏一边拭泪,一边准备开口,不想看到地方居然躺着这么大个男人,顿时愣在那里。

    庞mama被周氏挡着,没看到人,已经嚎哭开了,“啊啊啊,小郎君啊,赶紧请医士过来啊!”说着摸了摸自己根本没有半滴眼泪的眼睛。

    “庞,庞mama……”周氏伸手拽了拽庞mama的衣摆。

    庞mama立刻凑上来,想着是不是大娘子觉得自己嚎的声音不够大。靠近了以后,庞mama从周氏身后出来,看到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虽然天很黑,人也被水泡得肿胀,但依旧能清晰辨认出这个人是谁。

    “是,是庞立的尸体。”有家仆小小声说完,就见庞mama面色煞白,一口气上不来径直晕了过去。

    “快,快去请医士。”陆婉吟挥着帕子让小丫鬟去请医士。

    周氏站在那里,呆了半刻,转头看她,“庞立死了,你晕什么?”

    陆婉吟虚弱地扶额,“我胆子小,这么大一具尸体……”说着话,陆婉吟单手扶额,摇摇欲坠,一副真是被吓坏了的样子。

    周氏恨得牙痒痒,她知道,这件事说不定就是这小贱蹄子搞出来的鬼!

    .

    庞立的尸体被安顿好,周氏找了人来验,说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一箭当胸射死的。

    周氏立刻拍桌而起,“一定是陆婉吟那个小贱人干的好事!一条人命丧在她手上,我看她要怎么推脱!”

    “庞mama,庞mama!”周氏唤了两声,才想起来庞mama因为庞立之死,所以还晕着呢。

    “管事。”周氏唤了管事mama进来。

    管事mama姓冯,是兴宁伯爵府内的老人。

    周氏不是很喜欢这个老奴,不过如今庞mama病了,那些小丫鬟也不顶用,只能暂时用她了,“你去报官,你说陆婉吟谋害人命……”周氏话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一道清脆声音,“大娘子。”

    陆婉吟由宝珠扶着,打了帘子进来。

    周氏面色一变,“你过来做什么?”

    “我想着大娘子方才看了庞立尸首,恐沾染晦气,特意带了艾香过来。”陆婉吟拿着手里的香包,很是无辜。

    周氏才不会被她这副纯善的皮囊欺骗,只冷笑一声,“怎么,心虚了?谋害人命,你死不足惜!”

    陆婉吟勾唇一笑,她把玩着手里的香包,语气很轻,“大娘子知道为什么您从娘家带回来的那些忠奴没有回来吗?”

    周氏面色一白。

    陆婉吟继续笑,“因为呀,他们都死了。”

    夜色很黑,屋内只有一盏琉璃灯,隔着珠帘透出隐隐绰绰的光。陆婉吟立在门口,那里灯光最暗,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柔媚,面上却是一片浓黑的阴影。

    周氏下意识浑身一颤,“你,你胡说些什么……”

    “不是大娘子让他们去杀我的吗?”陆婉吟说话的时候往冯mama那里一瞥。

    冯mama面色大骇,可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赶紧低下了头。

    陆婉吟继续,“庞立领着他们去杀我,却被我杀了。大娘子如果想报官,我也无所谓,大不了鱼死网破嘛。我是没什么可输的,大娘子可不一样,六meimei还等着您给她找个好人家呢。”

    周氏眼神震颤,一脸骇色的往后退去,然后猛地一下坐到身后椅上,望向陆婉吟的视线仿佛是第一天认识她。

    “大娘子细想想,我就不多言了。”陆婉吟勾着手里的香包,朝冯mama看一眼。

    冯mama毕恭毕敬的上前,双手接过。

    陆婉吟低笑一声,将香包放到冯mama手上,语气娇柔道:“多谢冯mama。”

    “五小姐客气。”

    陆婉吟又抬头看一眼周氏,“不打扰大娘子歇息了。”这才搭着宝珠的手离开。

    .

    陆婉吟一走,周氏立时起身,一把拽过冯mama手里的香包砸到地上,用力的踩。

    “贱人!贱人!”

    冯mama看到如斯疯狂的周氏,赶紧一脸惶色的退了出去。

    报官?那是不可能的,她还要急着去抱五小姐的大腿呢。

    伯爷去后,府中之人大多处于观望之势。小郎君虽是伯爷唯一的儿子,但周氏这个大娘子还在。

    鹿死谁手,无人可知。

    现在,冯mama知道了,这位五小姐看着温和软弱,实则最是心狠手辣,连人都敢杀……

    冯mama用力抖了抖身体,赶紧疾步追上陆婉吟。

    陆婉吟走了许久,也没走出多远,她正等着呢。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勾了勾唇,顿住步子。

    冯mama赶上来,一张笑脸,“五小姐,天凉了,您院子里头若是有什么缺的,您尽管吩咐。只要是老奴能办到的,五小姐一句话,老奴无敢不从。”

    陆婉吟朝冯mama娇弱福身,“那就多谢冯mama了。”

    “不敢不敢。”冯mama立刻回礼,“五小姐明白就好。”

    陆婉吟道:“自然明白冯mama的心。”

    .

    陆婉吟明白冯mama的心,冯mama心中却还是觉得忐忑。

    这人要想效忠主子,必得拿出一番功绩来。冯mama想到了庞mama。

    庞mama因为庞立的事,所以病得起不来榻。

    “混账东西!这么烫,我怎么喝?”庞mama作为兴宁伯爵府内周氏大娘子的贴身人,身边有一个伺候的小丫头。如今她虽病的起不来身,但余威尚在,哑着嗓子也要将小丫鬟训斥一顿。

    小丫头才十四岁,被庞mama一碗药泼在脸上,敢怒不敢言,只呜呜咽咽地奔出去重新煎药。

    冯mama过来时,那小丫头正捂着脸哭。

    冯mama打了帘子进来,庞mama一眼看到冯mama,面色不善,“你过来干什么?”

    “自然是来瞧瞧你。”冯mama脸上笑意尽敛,摆出一副愁苦模样,“我是知道你的,男人不中用,你一个女人,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这么大,没曾想马上就要享清福的时候出了这种事。”

    冯mama字字句句,勾起了庞mama心底无限的哀愁。

    “你那儿子呀是顶好的,极孝顺你,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你送来,还常常跟我说,我阿娘苦啊,他一定要对你好……”冯mama说到这里,庞mama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

    冯mama替她拭泪,紧紧地拥住她,“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小丫头躲在外头,听到里面的动静偷偷探头。

    只见庞mama埋在冯mama怀里嚎天嚎地,冯mama却是一副面无表情。

    .

    庞mama的病越来越重,丫鬟们都说,平日里冯mama瞧着与庞mama也不亲近,却在庞mama病入膏肓的时候近前照顾,日日陪着她哭。就连给庞mama煎药的小丫头都说冯mama是个真好人,大大的!

    陆婉吟听到此事时,嗤笑一声,并不言语。

    终于,在秋日接近尾声的时候,庞mama的病拖了一个多月,还是去了。

    冯mama托人传话来,说,“五小姐聪慧,自然明白她的心。”

    陆婉吟也让那小丫鬟回去告诉冯mama,“她的心她都明白。”

    宝珠送了小丫鬟出去,一脸困惑,“小姐,冯mama怎么突然对您这么好?这冬日还没到,就将炭火都送来了。这样好的炭火,往年咱们这里可是连要都要不到的。”

    陆婉吟伸手抚脸,“应该是看我长得好看吧。”

    宝珠:……

    .

    陆白玉过了年就十五了,这个年岁的小郎君已经可以算是大人了,该开始准备科考,进入官场谋职了。

    陆婉吟很愁,旁的贵家子弟谋的都是京师内有头有脸的师傅,她要到哪里去给陆白玉寻到一位好师傅?

    不仅要有头有脸,还要有学识,品性又要好。

    陆婉吟忍不住又想到扶苏。

    除了品性,确实没有什么可挑的,尤其是那张脸……好吧,教书育人,看的是才华,而不是靠颜值。

    陆婉吟单手托腮,黛眉微蹙。

    那日马车上,她说的都是真的,可看扶苏的模样,定然是不肯的。

    “小姐,”宝珠一脸兴冲冲地奔进来,“定远侯府的梁公子又送糕点过来了。”

    自从那日里陆婉吟给了梁定安一碗饭,梁定安吃完了回去以后,便每天早上都让小厮过来送糕点。

    这样的殷勤,不管是谁都能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