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看到郭嵩阳看他们俩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李寻欢赶紧又扯开话题，“那个你们从庄子上赶来累不累？店后面有客房可以休息的，我现在就住在这里。” 郭嵩阳如释重负，招手叫了孙驼子带他去客房——再继续看这两人甜甜蜜蜜的，他的牙就要倒了。 裴戎昭可不知道在老郭眼里他和李寻欢的正常对话是“甜甜蜜蜜”，他伸手一扯李寻欢，刚要叫他带自己也去找一间客房，就听到门外又传来了马蹄声，而且马蹄声还在门口停下了。 过了没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走了进来，不是阿飞却又是谁？ “啊，你们果然在这里！”已经长高了一些看起来也成熟了不少的少年眼里闪过惊喜，“我就知道到卖酒的地方来找肯定没错的。” 裴戎昭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比划了一下他的个头，“不错，长高了一点，以前才到我下巴，现在都快到我的鼻子了，小孩子长得就是快。对了，你怎么也来了？” 阿飞很不满自己被说成“小孩子”，但是也没办法——他又反抗不了他裴大哥——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之前偶然听说金钱帮要到兴云庄找麻烦，可能会有大事发生，我觉得这件事大哥肯定会管的，所以就来给大哥帮忙。” 李寻欢和裴戎昭都有些惊讶——他们还是今天才知道金钱帮要介入此事的，没想到阿飞竟然知道得比他们还要早，看来这孩子也没白在江湖上混了大半年啊！ 于是三人就转移到李寻欢的房间里一边喝酒一边说起了阿飞这段时间的经历，当然，能喝酒的只有裴大爷和阿飞，李寻欢只能默默地望酒兴叹…… 三人一聊就聊到了半夜，跟裴戎昭光辉的战绩差不多，阿飞这大半年在江湖上混得也很风生水起，有很多事可以说的。于是等到李寻欢打了好几个哈欠后，其他两人就离开了他的房间，去找孙驼子给他们安排客房。 孙驼子苦着脸道：“空房只剩下一间了，铺盖也只有一套，本来小店就只有四间房，一间郭大侠住了，一间我住了，一间李探花住了，所以……” 裴戎昭点了点头，对着李寻欢的房门一扬下巴，“阿飞，跟你大哥睡去。” 阿飞眼疾手快地窜进剩下那间空房里关上了门，顶着门说：“裴大哥你自己去，你跟大哥才是一对呢。” 裴戎昭困惑地挠了挠头，“怎么每个人都说老子跟他是一对？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害他没人要？” 但是天也实在很晚了，他只好又返回了李寻欢的房间。李寻欢就那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边说“书呆我们俩凑合一晚上”一边爬上了自己的床…… 第三十章苦逼探花 如果是在以前李寻欢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意的时候，他肯定不会对裴戎昭和自己睡一张床有什么意见的,要是天冷了说不定还会很高兴,毕竟有个大暖炉在身边嘛,他可是很怕冷的。 可是现在他已经明白自己喜欢上了裴戎昭，这情况却又不同了。自己喜欢的人就睡在身边,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但是又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喜欢他，这种高兴又惶恐的心情简直是用“纠结”都不足以形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点不好意思跟裴戎昭靠太近。 于是他一看到裴戎昭躺下来就赶紧挪到了离他好远好远的地方，简直都要贴到墙上去了——还好他是睡在里边的,不然恐怕都要掉到床下去。 裴戎昭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干嘛你？离那么远，一副很嫌弃我的样子。” “不是啊,”他心虚地回答,“靠太近了会热，现在又不是冬天。” 裴戎昭想想觉得挺有道理，就皱了皱眉，“这床也太小了，要不你睡吧，我到椅子上打坐也可以。” “不用了！”李寻欢当然不忍心让他去打坐，“反正都入秋了，夜里也会凉起来的，没事。” 裴戎昭点了点头，吹灭了床头的灯，把床帐放了下来就睡了。 李寻欢根本睡不着，他才刚刚发现自己喜欢裴戎昭没多久，根本没有心理准备这么快就和他见面，本来心里就乱成一团，虽然已经决定要把自己喜欢他这件事死死瞒住，但是心态根本没有调整好，现在裴戎昭又离他这么近…… 他躺在那里纠结了半天，还是翻了个身面向了裴戎昭，可惜的是床帐放下来了床里漆黑一片，只能看见个大概的轮廓。 裴戎昭或许是赶路累了，早就呼吸平稳地睡着了，因为是侧躺着的，手就放在两个人的中间，因为床太小也没有离他有多远。 李寻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背，但是马上又缩了回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想碰又不敢碰，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默默地靠近了一点，然后又忍不住再靠近一点……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就被睡相一向不老实的裴戎昭一把抱住了——裴大爷睡觉一向都是很爱抱着东西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习惯，以前偶尔几次和他一起睡的时候也会睡着睡着就抱住他，可是那时候他的心情跟现在又怎么一样呢？ 他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想要挣开又怕把人吵醒，但是不挣开又实在是不自在，想了半天还是伸手想要把环在腰上的手臂掰开，但是一碰到那只手，又舍不得了，最终还是眨了眨湿热的眼，自暴自弃地把脑袋埋进了人家胸前，只觉得自己真是落到了非常可悲的境地里。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裴戎昭还是把他抱得死紧地睡得很香。天已经亮了，光线透过床帐让床里也稍稍亮了一点。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裴戎昭的脸，忍不住在心里想：要是他晚一点再醒就好了，只要再晚一点，多给我一点时间…… 裴戎昭果然睡了很久，直到中午才醒了过来，一醒来就看见李寻欢老老实实地被自己抱着，顿时有些内疚地放开他，“你醒很久了？怎么不叫我？唉，我一睡觉就喜欢抱东西，下次再这样你直接叫醒我就行了。” 听到他说“下次”，李寻欢突然就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微笑道：“没关系，你应该也是很累了才会睡这么久，是不是赶路赶太久了？” 他一说到这个裴大爷又开始得瑟了，“那是当然啦，我在庄子上听说你到这里来给你表妹帮忙，就马上赶过来了，路上都没休息过，你看我对你多好啊，以后要听话知道么？” 他笑着点头，眼神柔和道：“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裴戎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他那眼神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坐起来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快点起床吧，天好像都很亮了。” 两个人起了床出门才知道已经中午了，郭嵩阳和阿飞早就已经吃过早饭，现在正在小店的后院切磋剑法——他们俩也不是真打，就是过过招，讨论讨论剑术什么的。 看到这两人出了房门，郭嵩阳还默默地投过来一个“你们俩怎么这么rou麻”的眼神，很明显这两人这么迟才起床让他想到了某些很rou麻的事情。 阿飞叹了一口气，小声对他说：“习惯就好。”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吃午饭的时候，郭嵩阳向李寻欢提出了决斗的请求。 裴戎昭白了他一眼，“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是打不过他的。” 郭嵩阳一脸严肃：“这只是你说的，我跟他之间一日不分胜负，我就一日不能安心。” 李寻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该知道我们两人若是交手，或许就会有一个人死去，因为我没有把握能够对你留手，你也同样没有。” 郭嵩阳点了点头。 “所以我不想和你交手，”李寻欢干脆地说，“如果是在以前，我说不定就会同意了，可是现在我还有些东西放不下。”如果死了，他岂不是再也见不到阿昭？ 郭嵩阳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了裴戎昭，然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要是我们不尽全力呢？我只用七成的功力，你也只用七成如何？就像我刚才跟阿飞切磋一样。” 李寻欢看到他看向裴戎昭，顿时就心虚了——要是被阿昭看出来怎么办？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还有些东西放不下”说得太直白了，阿昭又不笨，表现得太明显了他肯定会怀疑的。 但是郭嵩阳已经退了一步，他当然也不太好意思拒绝，就答应了下来。 两人就在小店的后院里交上了手。 虽然裴戎昭断定郭嵩阳打不过李寻欢，但是那只是他自己平常观察李寻欢的时候推断出来的，他其实还没真正见过李寻欢出手的样子。 战斗中的李寻欢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好像都闪耀着耀眼的光辉，他就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剑，韬光养晦不露锋芒，平常都是斯斯文文的，脾气也一直很温和，所以裴戎昭从来没机会看到他这么光芒璀璨的一面。 他看得有些呆住了。 郭嵩阳的剑法很美，也很可怕，李寻欢的方圆三尺之内，都被他的剑气笼罩了。 然而李寻欢却直接用一把小小的飞刀迎上了他的剑锋，“叮”的一声轻响过后，漫天剑气消散无踪，李寻欢的飞刀已经被削去了刀尖。 看起来李寻欢像是败了，然而郭嵩阳却苦笑道：“我输了。” 李寻欢微微一笑，“你未尽全力，其实这结果也未必就准确。” 郭嵩阳摇了摇头，突然大笑道：“败了就是败了，难道我是输不起的人？你可知道其实说出这句话，我心里是很痛快的？” 刚才李寻欢有三次机会可以取他的性命，但是却都没有出手，而现在他的杀气已尽，刀尖被削断了，郭嵩阳本可以趁机置他于死地，却干干脆脆地认输了。 李寻欢便也畅快地笑了起来，要邀他去喝酒。 裴大爷眉毛一挑，“我昨天说什么来着？谁准你喝酒了？” 然后这人很不厚道地对郭嵩阳勾勾手指，“走，老郭我们喝酒去。” 李寻欢默默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说：“不喝就不喝了。” “算了，”裴戎昭看他可怜成这样，凑过来揽住他肩膀，“今天特殊情况，允许你喝两杯。” 可是这酒终究没有喝成，因为他们从后院来到店里正要开始喝，就听到对面的兴云庄有人用力地敲门，一边敲还一边喊：“请问这里是龙四爷的公馆么？在下等特来拜访。” 几人都知道，恐怕那些想要兴云庄所谓“宝藏”的人已经来了，因为今天已经是九月十五。 李寻欢到了门口掀开帘子往那边一看，就看到兴云庄的大门已经打开，昨天刚被裴戎昭赶跑的那些金钱帮的人除了已经死掉的“毒螳螂”唐独以外，全都出现了，他们的手下还带了一些礼物，好像真的只是上门拜访一般。 裴戎昭问他：“我们要不要也过去？”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今天是诗音的生日，我本来不想今天过去的，因为她肯定不会见我，可是那些人既然已经找上了门……”十多年前的时候，林诗音每次过生日都是和他单独过的，那时候是两人最开心的时候，只是现在已经时过境迁，林诗音又怎么会愿意在这一天看到他？ “不过郭兄就没必要和我们一起去了，”他满脸歉意地对郭嵩阳一笑，“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私事，也不好把郭兄牵扯进来。” 郭嵩阳刚才听到他说什么“她肯定不会见我”就知道这个是他的私事了，大概还是不怎么方便让别人知道的私事，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给我传信，裴兄弟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的。” 几人就此别过，李寻欢带着裴戎昭和阿飞，终于也敲开了兴云庄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继闪瞎了金钱帮、郭嵩阳以及那些路人甲之后，两只终于要开始闪瞎林诗音啦哈哈哈哈！我能说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吗！艾玛好激动！我要闪瞎她闪瞎她闪瞎她！ 第三十一章“我是你的” 李寻欢敲门的时候，来开门的是一个麻脸老头,老头看到他就惊了一下：“您是……李大爷？” 李寻欢点头,跟着他进了门,才看到周围的景况就皱起了眉，“这府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如此破败？” 麻脸老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拿不准他是上门来寻仇还是来探望故人的，只好含含糊糊道：“龙四爷走后，许多下人人心惶惶，竟然偷了府里很多东西就逃了，龙四爷走时也没留下安家的费用,夫人本还有些首饰，但是这大半年来也变卖得差不多了。” 李寻欢脸色有些难看,他之前听说林诗音不要他命管事送去的东西,还以为她自己能把日子过好，谁知道她竟然还是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当初他把李园给她做嫁妆的时候，除了这房子，可是还有店铺的，怎么就成了这样？虽然她从来都是养在深闺里的弱女子，但是嫁人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得持家？看来还是过去龙啸云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原本这也是他想要的，但是他却没想到龙啸云会丢下一对孤儿寡母一去不回。 但是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解决金钱帮的事。于是他问道：“今天是不是有客人上门？” 麻脸老头一听到这个就高兴了，“是啊，难为那些人还记得今天是夫人的生日，特地送了八色礼物来拜寿，其中还有用纯金打成的大钱，足有四五斤重呢，我倒真没见过有谁出手这么大方的。” “他们现在在哪里？” “就在前厅里呢，夫人本来不愿意收下他们的礼物，但是那些人却坐在前厅不肯走，说自己是龙四爷的朋友，夫人没法子，只好叫少爷在前厅陪他们了。”麻脸老头赔笑道。 李寻欢点了点头，大步朝着前厅走过去。 裴戎昭虽然早就听他说他已经放下了林诗音，但还是不放心，怕他因为林诗音境况凄凉又对她重新有了什么怜惜之情，赶紧大步跟上他，小声在他耳边警告：“你可不能再惦记她啊。” 李寻欢闻言忍不住苦笑，“我干嘛要惦记她？我都说过我早就放下了，现在只是看在亲戚情分上，我要惦记也是……”也是惦记你啊……他这样想着，差点整句话都说了出来，好在这时候前厅到了。 厅中只有龙小云在陪客，客人自然就是金钱帮那些人，然而不管是主还是客，所有人在看到李寻欢三人进门的时候都惊得站了起来，原因无他，只因为站在李寻欢身边的人是裴戎昭。龙小云之前被裴戎昭吓破了胆，到现在也没缓过来——虽然裴戎昭自从血战兴云庄之后再没出现在他面前，但是这大半年来，对方在江湖上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兵器谱高手的消息却三天两头就传到他耳朵里，再加上他老爹又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可以说他真的是时刻担心会被裴戎昭这个“大魔头”找上门来。至于金钱帮的人，他们昨晚才吃过裴大爷的亏，身上的伤还痛着呢，对他又怎么会不心有余悸？ 然而龙小云明显很明白，目前对他来说金钱帮才是最大的敌人，即使他害怕裴戎昭，但仍然可以借李寻欢的势把这些人赶走。 因此他马上热情中含着一丝委屈地迎上前来，对着李寻欢深深地拜了下去：“表舅，侄儿见过表舅。” 李寻欢将他扶了起来，问他：“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龙小云一脸委屈，“侄儿也不明白，这几位大叔非要见到娘，还要参观咱们家的园子，可是这大半年来，因为没人打理，园子已经荒芜了，根本没什么好看的，而且娘身为女眷，也实在不愿意跟外人打交道的。” 李寻欢当然知道他是想借自己的势，那份热情和委屈大半都是装出来的，但是他来此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替林诗音解决这个麻烦，便也对着金钱帮等人微笑道：“我知道各位是来找宝藏的，可是我在这里长大，却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宝藏，各位还是不要相信那些小道消息的好。” 那些人当然不愿就此离去，其中善使飞枪的兵器谱第四十六名燕双飞还想挑战一下到底是他的飞枪快还是李寻欢的飞刀快，结果被李寻欢一刀命中咽喉，连飞枪都才飞出手就因为他死了而中途力竭掉在了地上。这可怜的家伙，本来之前挑战的时候还专门要求裴戎昭不能出手，却没想到李寻欢同样也很要人命。 金钱帮的人最后还是走了。 龙小云欢欣鼓舞地凑到李寻欢身边，满脸崇拜地说：“表舅你真是厉害，娘要是知道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多忙，一定也会很高兴的，我们去见娘吧！” 李寻欢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既然阿昭不喜欢他见林诗音，那他不见就是——然后摸了摸龙小云的脑袋，说道：“不用了，本来有些事情要交代她的，但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能跟那群人周旋那么久，我便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龙小云眼睛一亮，“表舅你要说的是宝藏的事吗？我们家真的有宝藏吗？” 李寻欢摇头苦笑，“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你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这传言准不准确？我只是想说，眼下这么多人盯着你们，这里恐怕不安全了，还是赶紧收拾收拾避避风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会安排管事帮你们的。” 龙小云扯住他的衣袖，“表舅你真的不去见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