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踏莎行
宁王看着碳盆里的火光,将掌心里的飞娥一并丢入火盆之中,冷冷的说道“达叔,这一路舟车劳顿也是辛苦了,之后的便交于我。您先去休息吧。”话毕便喊来在外头的侍女,领着达叔二人便去了客房歇息。 长廊架在王府中的湖之上,蜿蜒曲折,两旁皆挂有竹帘,两端皆挂有玉璜以及玛瑙。长廊的顶面皆画有五颜六色的姑苏彩绘,山林,花鸟个不尽相同。廊旁是填了土的,上面的种着的是几株斑驳的湘妃竹,土上伏着一层厚厚的青苔,远处看来一片绿油油的倒也十分应景。竹后是一扇姑苏窗,穿过窗可以看见别房的院子,那是另半边的繁华,左槐站在窗前停了下来,夜以渐深,几位嬷嬷喊道“掌灯。” 丫鬟见左槐这幅呆样,偷偷笑了起来,问道“大人,在看什么?竟然看的这样入迷。” 左槐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走上前问道“两位jiejie,窗外那个院子是可是王妃的院子,这样好看。” 丫头瞧了一眼,说道:“那个是王妃的院子,当自从王妃走后,王爷也没续弦,这个院子就一直空在哪里。” 左槐看着院中的繁华景色,却在心里不由生出一种荒凉感。 达叔回过头来喊了一声:“左槐,走了。” 这天夜里风的起的很大,廊下有两三个守夜的人,时而会传来几声更鼓声。达叔打开包袱,里头的物品很少很少一些换洗的衣物,吃剩下的干粮还有一些散碎的银两,以及几本文书,最值钱的也只不过放在里头的两块符牌。他看着这些东西脸上苦笑道:“原以为还可以回去,没想到这一去便不复返了,将军。” 外头响起了一阵叩门声,左槐说道“达叔,你找我?” 达叔回头看着这个大高个的男孩,心中万千滋味,他的眼眶红红的,拿起一旁的包袱朝着他走去,说道“来了,坐哪。” 左槐乖乖坐了下来,看着达叔的举动觉得怪怪的,说道“达叔,你这是怎么了” 达叔也坐了下来,将包袱放在桌上,推给左槐,说道:“这个你好生收着,以后就都交给你了。” 左槐接过包袱,说道:“这不是我们来时的包袱吗” 达叔只是嗯了一声,嘴里并没有在多说什么。手放在袖子中,想是在掏什么东西,他拿出自己随身的平安符,对着左槐,说道“把手拿出来。” “啊”左槐伸出手来,将手放在桌上。 达叔将平安符放在左槐的手心,说道:“这符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跟了我有大半辈子了。我把它送你,保佑你以后平平安安的。” 左槐看着手中的平安符,说道:“我不要,这是你的宝贝。” 达叔把眼睛瞪了起来看着他,就如铜铃一样,厉声说道:“给我收着。” 左槐见达叔动怒,便立马将那平安符塞到自己的衣襟中,说道:“我收着。” “这就是好孩子。” 达叔看着自己放在角落的剑,将自己在心里准备的的说辞又反复念了几遍,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却全然知道说些什么,那些说辞也全然打乱了。他说道:“左槐,你以后跟着宁王切记这句话多干事,少说话。这里不是军中,是侯门公府。军中以前在怎么胡闹都有将军,如今你只能靠你自己,你是个大人了,不在是孩子,知道没!” 左槐点着头,脸上却有些没落。他抬起头看着达叔,说道:“达叔你呢” “我啊,已经老了,这老胳膊老腿,怎么比的你们年轻人,只能在后头看着你意气奋发。” 左槐正声说道:“达叔,你放心我不会丢我们泾阳军的脸面。” 这天夜里达叔和左槐说了很多话也嘱咐许多无关紧要的话,此时的场景有些像离别前的叮咛。 外头传来“咚咚咚”的更鼓声,打更人用浑厚的声音来告诉人们:“三更喽。” 达叔看了眼打着哈切的左槐,他满眼惺忪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达叔说道:“三更了,你回去歇息吧。” 左槐拿起桌子上包袱,站了起来,说道:“达叔,那我先回去歇息了。”他向前走了几步,回头见达叔一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只是呆呆看着前方,脸上显得些许落寞。左槐手扶着门框,回头说道“达叔,你放心我会成为泾阳的骄傲。” 达叔笑了笑,说道“你已经是了,孩子。”说完左槐便大步离去。 外头的已经停了,达叔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离开,在月光下左槐的身影高达而挺拔,而今的他已经是个大人了,背上背这的也不是包袱,而是责任。他轻声说道“将军,左槐这孩子长大了。” 晚风拂过达叔额前花白的头发,屋外的湘妃竹被吹的沙沙作响,他回头看着角落的那把剑,楞了很久。只听咯吱一声,门关了。 达叔走上前拿起放在角落里的剑,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抓着柄,一手握住剑鞘。他将剑拔了出来,剑的寒光映在他的脸上。达叔拿出一块干净的麻布,反复擦拭的剑的全身,这是他最后一次擦拭他的宝剑,他将剑放在桌上,自己走到帐后,用清水擦拭自己的身子,给自己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将自己所有的身前事都一一料理好。他重新坐到了桌前,看着自己的剑,低声说道“将军,交代的事情,我都办好了。唯有遗憾的事,便是不能于将军上战场,我这么可以苟活于世。将军,我来了。” 达叔拔出他的剑,架于自己的脖子上,他的嘴角略微向上一杨,眼睛缓缓闭上,感受着脖颈处温热的血流出。比起苟活于世他最终还是选择自刎,死于自己的爱剑之下,是自己最后的气节。 外头的风又起,那几株湘妃竹依旧发出飒飒声响,屋外的那株白梨花被吹落满地,像是飘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