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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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听得一呆。 路征瞧她那模样:“嗨,挺好,都解脱了,”他又说,“等会我也走了。” 钟声没料到:“你去哪儿,回家吗?” 路征随手一拍身旁的登山包:“不回,离开这里,这地方让我恶心。” 钟声有些急了:“那你要去哪儿?” “反正不在这里待了,多一秒也待不下,最好能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钟声哭丧着脸:“你现在才和我说。” 路征好笑道:“我做什么要事事向你汇报啊?你是我妈啊?” 钟声别过脸不理他,半天不动也不说话,路征凑过去一瞧:“哟,怎么哭了,”说着伸手给她擦泪,又被人一把拍开。他笑:“做什么呢这是?让我压力山大呀。” 钟声吸吸鼻子:“你别装了。” “我装什么了?” 钟声不答话。 路征道:“千万别跟我说你喜欢我啊?你要是真喜欢我,就算那个人有金山银山,你都会觉得不关你的事。” 钟声说:“这是两码事。” 路征继续道:“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这样吗?因为我从来都是顺着你的话说,也不会站在道德层面评价你约束你,所以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没压力,想什么就能说什么,说什么就去做什么,这样当然会很舒服很自在,但是,这不是喜欢。” 钟声怒了:“你好像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的感受。” 路征看着她,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揽住她的肩:“因为你傻呗,”他低头,很想吻她的嘴唇,最后却只轻触她的额角,低声道,“傻丫头,你一定没尝过真正的,爱情的滋味。” 钟声怔愣,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一时小声哭道:“路征,路征……” 路征却已松开手,背上行囊,脚步迈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钟声仍是哭,好胜心却使劲制止了向前追赶的欲望,路征的身影正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她不知傻站了多久,胡乱抹净了眼泪,掏出手机,对电话那边道:“你几时才能把钱给我?” 尚淳有些无奈:“宝贝,我说过了,这比钱不是小数目,家里最近盯得紧……” “你真没用,”钟声嘲弄,“结个婚,连两百万都拿不出来,你这是结婚啊还是坐牢呢?” “你不是又多要了二十万嘛。” “二十万你也好意思推,两百二十万,三天内给我,一分钱不能少!” 尚淳哄着她:“给你给你,就算没那回事我也会给你买套房,现在一套房子可不止两百万。” “我不要房,我是心疼你才把东西给你呢,要是再磨叽,我就把u盘里的内容放到网上去。” 尚淳憋不住,怒道:“玩真的我陪你玩,看谁死得快。” 钟声就着先前的失落呜呜哭起来:“现在连你也欺负我,我高中没读完就跟着你,受尽闲话和白眼,到现在连一分钱的诚意都没看到,还口口声声说爱我,我才不信你,小器鬼,尚淳就是小器鬼……” 尚淳长叹,放缓语气:“你看,你这样胡闹,我说都说不得了,一说你就哭,宝贝啊,感情哪能用钱来衡量呢,再说了,别说我对你没诚意,我也看不到你的心啊。” 钟声暗笑,仍带着哭腔:“你不信我,那就分手好了。” 尚淳立马道:“想都别想!” 钟声哭:“你天天盯着人家,我和我们班男生说句话你都生气,你说你没有安全感,可是你以前有那么多女人,谁知道你会不会犯老毛病呢?我手上没钱,我就没有安全感。别人都说,男人花的钱越多就越不会劈腿,这叫沉没成本……” 尚淳被她哭得头痛心烦:“给你给你都给你,钱也好感情也好,我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通通还给你。” “你说话算数?不然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你的命。” 尚淳当她小孩心性,开玩笑不知轻重,哑声道:“想要我的命?这好办,你晚上还是穿那身学生装小短裙,过来榨干我……” 钟声略笑:“不给钱我才不见你,给了钱,东西和人都是你的,一辈子。” 尚淳听她语气缓和,又问:“宝贝,你要是真爱我,不能总叫叔叔我悬着颗心,你就告诉我吧,东西从哪里来的?” 钟声撒娇耍赖:“你越想知道我越不说。” 尚淳忍着脾性:“那你告诉叔,这东西其他人手上还么?” 钟声生气:“我一心想着你,冒了好大风险才弄到手,你反倒怀疑我!”她又要哭,“尚淳,你当我是什么人呢,想要点零花钱还绕这么大的弯子,我容易么我?” 尚淳原本急得不行,一听她吭哧吭哧地哭,忽然就有些犯糊涂,模棱两可的孩子气的喘声顺着话筒传过来,就像那姑娘才在他身下受过百般折磨一样,轻佻又娇弱。他想:这年岁相差太大也不是好事,观念上有代沟,这么重要的事,她只当好玩一样。可是话说回来,自己爱的不正是年轻新鲜的rou体和肆无忌惮的思想带来的极端刺激么? 他心里一软,忙又好言相劝,哪里能想到,已有人把相同的东西递交到省委大楼。 王居安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找到书记孔立德。 面临换届改选,孔立德最重要的一位竞争者却和尚淳的老丈人走得很近。对手年轻,一心博上位,孔立德却已年迈,出生普通,获得如今的地位已是成绩卓然,更上一层楼却是无望,最好的结果就是继续留任。 何况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两人都是一心想干点实事的人,言谈中也有心心相惜的意思。 可让王居安没想到的是,自从举报材料递交以后,孔立德开始对自己避而不见,一连找了几次,都被秘书挡在门外,要么说书记出门视察,要么是进京开会,理由无数。 王居安干脆把人堵在家门口,孔立德一见着他就皱眉,也不废话,叹气道:“材料我看了,事情太复杂,还需要时间处理。” 明摆着是托辞,王居安不死心,见人转身进门,立刻紧随其后。 孔立德甩不脱,进了书房,关上门,指关节扣着桌面道:“年轻人,反腐不能意气用事,牵连的人太多,要是真查起来,两败俱伤,后果不堪设想。” 王居安说:“我考虑过最坏的结果。” 孔立德见他坚持,深深叹息,才道:“我实话跟你讲,有人趁我上个月去欧洲考察,揪了点小辫子闹到上头去,上头发话,让我九月份退了,实际上内部任命的文件已经下来,我现在是有名无实,自顾不暇。” 王居安的面色有些发白。 孔立德又道:“这就像看见有人落水救还是不救的问题,见义勇为是善举,但要先掂量下自己的实力,首先你要会游泳,其次要考虑到自己的体能,有没有掌握正确的救人方法也很重要,不要没救到人反把自己搭进去。安盛现在是一堆烂摊子,”他拍一拍王居安的肩膀,“我劝你,还是先自救。” 王居安走出大门,夏天正午的阳光照得人头晕目眩,他在台阶上随意坐下,习惯性掏出打火机和纸烟,却无耐性把烟点着,只把香烟连同烟盒揉成一团,使劲捏回手里。他垂头,打量石头缝隙间来回穿行的蝼蚁,忙碌的无忧无愁,他心里的烦躁憋闷却无从发泄,只是握紧拳头,狠狠击在一旁的石头扶手。 回到车里,王思危打来电话。 王居安提不起精神应付,只冷冷“喂”了一声。 王思危却急吼吼道:“你说得对,我看那老太婆还真有其他想法,她最近阑尾开刀,姓苏的趁机和她打得火热,哄得她云里雾里。有天我去看她,姓苏的不在,老太婆直说伤口疼,对我也没个好脸,一定让人把姓苏的喊去了才舒坦。这两人一个有意一个有心,估计没多久,傻子就要办喜事了。” 王居安很不耐烦:“说完了吗?没事我挂了。” 王思危赶紧问他:“你就一点不着急?” 王居安微愣,伸手把额前短发使劲往后捋了捋,冷笑:“我着什么急,我现在一无所有,该急的是你。” 王思危道:“我说的是那女的,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何况是这样一步步爬上来的小人物,一旦有登天的机会,她还不死磕到底?何况,你现在一无所有。” 王居安双唇紧抿,一言不发地按了挂机键。 这段日子,苏沫一直提心吊胆,又忙得天昏地暗,王亚男却不放过她,要求她每天来医院点卯。起先,苏沫以为她放心不下宋天保,次数多了,也渐渐品出不对劲。 一天,王亚男又老生常谈,无非是年纪大了,病痛多了,万一有个闪失,最搁不下的还是家里的孩子,忽然话锋一转,问起苏沫的家庭情况,父母职业,问小孩现在跟这谁,抚养权在哪一边。苏沫不以为意,实话实说就算生活再困难,也不愿意孩子跟着前夫。 王亚男脸上露出一丝不满意,叹息:“这样一来,你也不方便再婚了。” 苏沫笑笑:“我完全没考虑过再婚的事。” 王亚男摇一摇头:“不要男人,不考虑婚姻,你拖家带口,总要考虑经济问题吧?” 这次,苏沫才答:“这个当然。” 王亚男说:“我这次虚惊一场,可是那几天被这些医生折腾的像是死过一回,有些事也想通了些,人活一世,该将就还是得将就,毕竟这世上人无完人,条件好的人家自然有更好选择,条件不好的多半会图钱,人好又不是太贪心的已经很难得了,我也不能太挑剔。” 苏沫听得很不安,一时没做声。 王亚男继续道:“按常理,天保这个年龄的男人早该结婚生子,我看他……只对你很不寻常。” 苏沫脑袋里一懵,听她又道:“你俩要是能在一起,他后半辈子有人照应,你一家四口别说吃喝不愁,从今往后方方面面都提高几个档次,以后走出去,不知会叫多少人羡慕。虽然你家里条件差了点,但是父母以前都是老师,也算正经人家书香门第,勉强也说得过去。” 苏沫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呆呆看着她。 “你放心,物质上我也不会亏待你,”她拿出一沓纸张递过来,“这是需要公证的合同,有一条很重要,你头婚的孩子不能跟着你,只能在老家跟着你爸妈,但是我可以保证,如果你和天保结婚,第一个孩子出生五年后,我王家的国贸大厦将归于你名下……” 苏沫表情震惊。 王亚男却满意地笑笑:“人有贪欲才正常,”又说,“我原是很不放心你,你离异,经历复杂,但是这段时间找人调查过,发现你除了公司、医院,天保那儿,还有你自己住的地方,几乎哪里都不去,也没和那些乱七八糟人接触过,这样就很好。” 苏沫诧异:“您叫人跟踪我?” 王亚男避而不答:“你能力有,机遇有,头脑有,性格也不错,但是心太善,这是你的优点也是缺点,成不了大事也坏不到哪里去,再跟着我学几年,多见见市面历练历练,想守业也不是不行,”王亚男胸有成竹,对她道,“合同你拿回去看看,找个机会,让你爸妈上来见一面……对了,孩子不要带来,我不想被人瞧见了议论。” 苏沫出了医院,从思路到精神状态无一不混乱,从觉得不可思议到心花怒放再到如梦方醒。 她开着车漫无目地在南瞻最繁华的地带打了个转,看见最好的楼盘时想:买几套才好?三套,五套?什么装修风格才不难打理更好做清洁?瞄到高级会所旁一溜的跑车,想着:在买栋别墅,多搭几个车库。瞧见一身名牌满脸清高的年轻女孩,她又想:得意什么,以后想买多贵的衣服就买多贵的,比起来你们就跟没穿一样。 直到华灯初上,苏沫还沉浸在极度亢奋的情绪中,她想大胆宣泄,偏又不得不努力压抑。 正是下班的点,人多车多,手抖脚滑,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泊好车,下车抬头,仰望南瞻国贸大厦门边的两座巨型古希腊神祗雕像,一边是身穿盔甲手握长矛和盾牌英姿勃发的战神阿瑞斯,另一边是衣着柔美手执苹果神态温婉的阿芙洛狄忒。 霓虹闪烁,两位神祗笼罩在奢华梦幻的迷离氛围里,雕塑底座旁聚集了一些时尚有活力的年轻人,静候或者说笑,他们身后是灯火辉煌的商厦大堂。 苏沫微微抬起下颌,漫步进去,心情不同以往,身旁走过一拨拨进来购物或者吃喝享乐的人群,一楼是奢侈品牌和化妆品,宽大的玻璃柜台和金银饰品一样流光溢彩,中间的空地上打折货架整齐排放,人头攒动。 她穿过人群,走进观光电梯,一路上去,越发看见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源源不断的购物欲像波浪一样起伏,热闹盖过大街上的车流声。 来到在最顶层,苏沫手扶金色的冰凉而坚硬的栏杆往下俯瞰,整个世界像烈日下的钻石,忽然令人想起左拉的《妇女乐园》里,慕雷先生站在楼梯上,鸟瞰他的店面他的王国,焦灼的期待和愉悦的激动在内心澎湃。 年少时的阅读乐趣让人印象深刻,并不曾想过,而立之年,她能亲身体验一回,从无法满足的欲望和的终于拥有的愉悦中抽离,像上帝一样俯视众生。 有人和她并肩而立,平淡开口:“这里曾经投资了七个亿。” “是吗?”苏沫看他一眼,笑着叹息,“我以前做梦都想中五百万。七亿,得多少个五百万啊。” 作者有话要说:9.27,9.29 ☆、第 88 章 王居安道:“看来有人被一大块馅饼给砸中了,”他侧脸打量她,“一脸痴呆像,正好跟傻子凑一对。” 苏沫顿一顿,回道:“是有钱的傻子。” 他略微皱眉瞧着她:“钱能帮他人道么?能找着门么?还是你打算亲手教他怎么开疆辟土?” “你……”苏沫满脸通红,原是担心他多想,现在却也顾不得再小心翼翼,忍不住低声骂一句:“流氓。” 他却笑:“我只是嘴上说说,可有的人就快把伺候傻子当本职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