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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言仍保持目送来客的站姿,动也没动:“……还好。” 苏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皇帝可不是好当的,算是你小子捡了大便宜,不过啊……往后这麻烦可有的是,记住,万事稳妥为先,不可冒进。” 苏言侧过身看着她,沉声道:“我知道,母亲……” 似乎是这一声“母亲”太让人惊讶,苏母脸上显露出动容神色:“你……还愿意叫我母亲。” “嗯,”苏言点了下头,笑着道:“抚养我二十年的是您,而且您对我父亲也很好,不是吗?” 几乎是颤抖着手,苏母张了几次口,才说出那一句:“好……好!” 她从没料想过,苏言知道自己身份后还愿意叫她一声母亲,故而几乎是不抱希望,毕竟血缘大于天,更别说还是皇室这等尊贵血统,一朝即位便是无上荣耀,恐怕换任何一个人经历此事,都能毫无芥蒂地叫先帝一声母皇,而弃名义上的母亲。 苏母看着眼前已然比自己高的“女儿”,露出了一个欣慰又心酸的笑。 “那我先回房了。” 苏言拱了拱手,正要回去。 “等等!”苏母将人叫住,等苏言回头后对着她,神色不乏忧虑,道:“这些前因后果,你和谢明允讲了吗?” 苏言和她隔着一丈远,点了点头——她回来当日,睡醒后就将这些同谢明允一道说清楚,她的身份,上一辈的纠缠恩怨……还有自己就要走上帝位这等大事。 只是……尽管他神情震惊不敢置信,苏言仍瞧见他眼底的一丝漫不经心,明明只是那么微末的情绪,却因为二人之间的了解,给了她某种强烈的直觉——谢明允知道她的身世……或许比她自己还早。 苏言回了一句:“放心吧,母亲,我已然跟他说清楚了。” 便转身往自己院落走去。 路上,思绪牵扯纠缠,勾起了那些被她潜意识忽略的细节。 如果她所猜没错,那……谢明允是什么时候知晓的呢? 她是从那一顶白玉冠上的字,联系翰林院皇室血脉名单册,过程并不费功夫,只是那普普通通的“长宁”二字的确难以联想,显然谢明允用的并非是这个法子,那会是什么? 等等! 那回她在墙角发现的粉末? 是了,他若是先于苏言知晓,只有这一种可能——白玉冠的工艺有什么特殊之处,若买通工匠,很轻易就能知悉此乃皇家之物。 怪不得当时那工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恐怕早在苏言出门前,谢明允就已经有所察觉。 甚至欺骗她的感情,在她送给他的时候故作一副十分惊喜的模样。 苏言恨得牙痒痒,几乎立即想找谢明允算个总账,却在踏入门口的前一瞬瞥见他清瘦的身影,倚着窗不知往外眺望着什么,心底的火气来得慢散得却快,像风掠过云朵似的倏地一吹,几乎不剩些什么。 砰砰! 敲门声响。 谢明允被声音惊动,抬起眼睛看向苏言,随即神态自然的露出一点笑意。 ——“忙完了?” 苏言沉着脸点了下头,走到他身边却不发一言,倒是做出和他方才一样的姿势,眺望远方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异样的沉默着实不太寻常,两人这些时日从未有过,谢明允心想:有点不对劲。 他心底骤然升起一丝慌乱,却堪堪压下,抿着唇,百般心思只在心底回转。 等先帝头七过去,苏言她……就要登基了。 做皇帝以后会怎么样,他不是没有设想过,她不再有“三夫四郎”,却从此广拥后宫佳丽三千,一朝之主,传宗接代是天经地义的事,甚至比寻常人家多了一份责任,沉重却未必不是好事。 毕竟……天底下女子,大多还是渴望夫郎成群的。 而他虽得苏言喜爱,也知晓两人情深,可单论生育这一项,便已经……谢明允正沉浸于思绪中,故而没看见苏言不知何时偏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明允,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谢明允几乎是无知无觉,就已然同苏言一起坐到了茶几边,双目相对,他垂下眼帘,故作自然地问:“有什么话直接说,我们之间不必讲究这些场面。” 苏言正倒茶,闻言心底升起难以言述的嘲讽,似乎有火气激荡而起:“话说得好听,‘有什么话直接说’?” 嘴上说着坦诚相待,却什么事情都瞒着她,这就是谢明允所谓的信任和坦诚? 谢明允一怔,一时间敏锐的察觉到她难得激烈的情绪,这语气……好像是他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了? 他一时有些心慌,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那些……他心底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你的意思是?” 苏言“冷冷”一笑:“你瞒了我多少事,也该有话直说吧。” 谢明允张了张口,半晌才回道:“我不知道……你指的是?” “还在装呢,谢明允!”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修长指节敲了敲桌几,苏言嘴角紧紧绷着,让人怀疑下一瞬就要扯成一道直直的线,眉心下压,语气中暗含微怒,“我那回出门让人造新的白玉冠,你早就知道,却还装得不知情,是不是?” 谢明允眉梢微挑:“是,但我只是猜到,但你好像很希望我喜欢,我就没告诉你,怕糟践了你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