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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理解就好。”瑛华沉沉叹气,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会体恤好他们的家人,算是抵消一下业障吧。” 寒风掠过,干枯的枝桠左摇右晃,在青石地面上投出一瞬影影绰绰,穿山游廊发出呜呜的悲鸣。 瑛华身上灌进了风,瞬间打了寒颤,本能的将大氅拢在胸前,包裹住自己。见夏泽疲惫不堪,心疼道:“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我去换身衣裳,马上就回来。” 她一怔,“回来干什么?” “回来当值。” “我不是让你休息吗?” “我不累。”夏泽斟酌些许,如实说:“最近心里总不踏实,回去也睡不安生,还不如守在外面。” “哦?”瑛华狡黠地眨眼,看起来有一种顽皮可爱的意味,“你是在担心我吗?” 夏泽敛眉道:“我是侍卫,担心公主是应该的。” “虚伪!”瑛华变脸比翻书还快,“若你不是侍卫了呢?” “……” “做人要实诚,担心就是担心,跟身份无关。本宫今天可是坐如针毡,饭都没怎么吃,生怕你出什么意外。”她微微抬起瘦削的下颌,将对方仔细打量一边,“还好没缺胳膊少腿,要不然我真的要悔死了。以后这种事再也不让你干了,害的我一天都提心吊胆……” 话到末尾变成了细弱蚊蝇的咕哝,但夏泽还是听进了耳朵里,不自然的轻抿下唇。担心的话语汇成了暖流,胀满他的胸臆。失神须臾,他忽然感觉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拉住。遽然抬眼,对上了一汪湛亮如清泓的眸子。 “以后你要记住了,不管做什么命都是最重要的。”瑛华沉吟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傻乎乎的为我拼命。” 夏泽愕然,如鲠在喉。这番叮嘱虽然熨帖,但听起来有些不对头,侍卫为主子拼命是职责,倘若真如她所说,那他还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他想反驳,但见瑛华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又不忍心惹她发怒,只能改口道:“承蒙公主抬爱,我会注意的。” 真是难得乖巧,瑛华满意的松开了他,含笑道:“行了,快去换衣裳吧!” “是。” 夏泽动作向来迅速,为了节省时间,只冲了个凉水澡,换上青褐常服,整好发冠,又处理好沾满血污的衣裳,适才回到了乐安宫。 寝殿里的灯火已经灭了,他向以往一样坐在廊下的连櫈上,身体倚靠着廊柱,疲惫的眼神落向院子里。马上就要入冬了,光景萧瑟,就连月色也变得寒凉了几分。 吱呀 寝殿的窗户被人打开了,夏泽机敏回头,一件厚重的衣裳从窗户里飞出,正巧盖在了他的头上。 “多穿点,别冻着。” 吱呀一声,窗户又被阖上了。 夏泽将衣裳扒拉下来,原来是一件毛鞣披风,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习武之人常年风吹日晒,体质都好,鲜少有害冷之人。他眼睫低垂,凝着披风出神,最后还是将披风罩在了身上。 夜风袭来,裹挟着披风上的清香,悠悠钻入鼻息。他缩了下脖子,沉沉地阖上眼,只觉得这披风好生保暖。披上之后,身体和心里都是温温的。 丑时,京城一处不大的院落里灯火通明,游廊厢庑皆是小巧别致。 古朴雅致的耳房里,江伯爻一袭青衣,负手而站,全神贯注的凝视着墙上的一幅画。 画中是个貌美的女子,怀抱白猫,一瞥一笑间娇媚可人。他眸光沉沉,不久眼就失了焦,修长好看的手指摸了摸画中之人的脸。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身宽体胖的青年男子,肤色黝黑,鼻梁高挺,眼窝凹陷,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公子,事情办完了,但出了点意外。”他的嗓音又粗又哑,“小六被抓走了,带出了皇宫。” 江伯爻回过神来,转身看他,“谁抓的?” “是固安公主。” “赵瑛华?”他眉宇一沉,“坤康,你知道人被关在哪吗?” “小六被带进了公主府,想必现在已经死透了。” 江伯爻面上无甚喜怒,还好事先喂了毒药,否则依着赵瑛华的脾气,小六还真不一定熬的住,“桂安处理好了没?” 坤康点头道:“已经扔到了井里。公子,瑞王那边是否按照原计划行事?” “……先缓缓,你下去吧。” “是!” 坤康离开了房间后,江伯爻沉默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旁高几上放着青松盆景,他揪了一簇松针放在指尖来回捻着。 他愈发惊奇,赵瑛华怎么突然出现在萧寒宫,还把小六带走了,要知道这样的疯子以前她素来都是躲着走。 莫非是知晓了什么? 江伯爻揣摩着,面上温雅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含凉。 这个女人真是跟他犯克,不管他做什么都要横插一脚,现在不知又发哪门子神经,开始跟他对着干。他心里憋堵,遽然起身,走到画像前轻轻念道:“芙儿,别怕,我会另想办法为你报仇的。” 若不是赵瑛华逼亲,林芙儿也不会提前病发,他苦苦寻找的神医也不至于白费。联想到那日赵瑛华让他跪地谈话的羞辱,江伯爻神色阴鸷,一松手,松针歪扭七八的散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