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谢意馨眉一蹙,难道这人要赖上自己? “他想见见主子,和您当面道个谢。”周嬷嬷说道。 “你和他说,这些虚礼就不必了,让他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 “是,奴婢这就去说。可他说如果王妃不肯见他,就让他在门口道个谢也成。” 听到后面,谢意馨才知道自己把人想歪了,人家只是有些固执而已,或许是出于有点小羞愧的心理,她说道,“罢了,让他过来吧。” 周嬷嬷见谢意馨答应了,也是松了口气,说道,“这就好了,主子,你不知道,那人也是个可怜的,家中老父老母早就过世了,唯一的jiejie嫁人十几年了,也不咋搭理这个弟弟。那天我们碰到他时,他身上的伤是大火烧出来的,他的族人也不管他,就把他丢到村外,任他自生自灭,想想都让人心寒啊。” 周嬷嬷一边给谢意馨添茶水一边唠叨着这些事,添完后,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才走出去。 谢意馨在以后的日子里都无比庆幸今天的决定,要不然,这么一个人才都让她错过了,而且没有他在的话,还会发生一些不可弥补的憾事。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草民杜渐生谢过王妃的救命之恩。”门外响起一道男声。 “嗯。”谢意馨在想事情,反应慢了一拍,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等那句话过脑的时候,她蓦地坐了起来,“你说你叫杜渐生?家住下河湾的杜渐生?” 电光石影之间,她想起了救他那日他身上的伤。他身上的伤不止是火烧伤的,还有一些是被炸伤的。现在想来,难怪她当时看了两眼,觉得那么怪呢。 当时没看出来,是因为她是女人,不可以老盯着陌生男人的身体看,这样显得太轻浮了。直至听到他的名字,那日救人时被忽略的细节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才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王妃认识草民?”杜渐生的声音略带疑惑,他虽然为人有些迟钝,但谢意馨的异样他还是感觉到了。 认识,怎么不认识?! 上一世的他可是殷慈墨最得力的手下之一,负责炸药炮火的研究,深受殷慈墨重视。正是因为他,大昌在多次的战役中都取得了胜利,国运日渐昌隆。 关于他的生平,谢意馨也有所了解。 杜渐生家是手艺人,世代都是做兹花的。 家里有着手艺,按理说,只要杜渐生安安稳稳的做着营生,以后的日子不说十分富足,但温饱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他偏不,成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捯饬着啥。 用现在的话来说,杜渐生就是个不安分的,特别是他父母去了之后,他就更加神神叨叨了,屯子里的人只知道他家的茅房已经失火。 就是在杜渐生父母死后不久,他就被殷慈墨找到,然后失踪了,等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是个名声大噪的小将军了。 此刻,谢意馨没想到自己这么随手一救,就给自己划拉到了这么一个宝贝。 如今的谢意馨有种被宝贝砸到的感觉,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改变了殷谢两家命运的原因。 其实谢意馨这个想法是对的,如果殷家未灭,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发展。下河弯的里正夫人与殷家的一个媳妇儿有点亲戚关系,和她透露过不屯子里的事。那个媳妇儿为讨好殷慈墨,便把杜渐生家的事拿出来说嘴凑趣,这才让殷慈墨注意到了杜渐生此人,进而将他揽入麾下。这件事情正是发生在这一年年末。 只是殷家被灭了,自然就没了那个媳妇儿,殷慈墨也无从得知杜渐生这号人物,于是便有了杜渐生第四回让房子着火的事。 而且冬天风大,大火被风一吹,很容易蔓延,他家房子着火时,一眨眼的功夫就连累了旁边的邻居,还伤了一个孩子。之后,他才会被屯子里的乡亲无情的抛弃。 杜渐生也没料到会这样,他也很内疚。 “王妃是否见过草民?”谢意馨的反应太奇怪了,杜渐生不由得又问一遍。 谢意馨平复了一下心情,含混地说解释,“我娘家那边有个婶子,在你们屯里有个亲戚,听说过你的事。” “哦。”杜渐生的声音有些萎靡,他家除了他的混账事,还有什么事能让别人注意到的? “听周嬷嬷说,你的双亲已逝,可有何打算?”谢意馨问。 杜渐生苦笑,“草民暂无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再不济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上一两块地,务农了此残生了。” 谢意馨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听说杜先生祖上是做兹花的,有这手艺,杜先生生活不成问题了吧?” 杜渐生苦笑,“草民已不打算碰这个了。”声音里难掩萧索。 谢意馨皱眉,她还指望他把炸药给她研制出来呢,他怎么可以不碰老祖宗传下的手艺了呢。 上一世,炸药是在君景颐登基后两年才研制出来的,用于大昌与硫球之战,并且大昌一战成名,弘扬国威。殷慈墨也是因此成为后宫中隐形的第三方势力。 只是关于炸药炮火都是严格保密的,配方用料什么的,少有人知道。 她要的也不多,她只是希望有了杜渐生的帮忙,与北蛮的这场仗能减少伤亡而已。 不过具体的事情还得想想,怎么和君南夕说。这个且放一边,“如果杜先生不怕的话,就留在霖城如何?” “一切听从王妃的吩咐,草民的命是王妃救的,如果没有王妃遇过并且动了恻隐之心,草民怕早就不在了。”杜渐生很明白,以他当时的伤,如果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恐怕熬不过三天。 “那杜先生可愿意去军中做事?” 杜渐生有些为难地说道,“不知草民去到军中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事大了,谢意馨暗忖。 “倒不是草民怕死,而是草民的身体就和书生一般,虽然没到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地步,却也差不多。草民怕进了军中连累人。”杜渐生的声音里带了点难为情以及羞愧,惶恐害怕倒没有。 谢意馨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杜渐生的身体差,在上一世她也有所耳闻。 “放心,我既然敢安排就一定是你能胜任的。不过此事不急,我还得问过晋王才能确定。你这两日且四处走走逛逛吧。”走得多了逛得多了,见到的就多了,面对着受苦的大昌子民,你还能忍着不动脑子么。 “但凭王妃吩咐。” ****** 周昌帝对战事的进展很是关注,所以对于军中物资的消耗他心中也有点数。对于邓大将军来信所说的‘筹集物资与北蛮长期抗争的事’,他是极赞同的。 大昌将士的体质不如北蛮,硬碰硬只会让北蛮占便宜,只能迂回着来了,只是这样太消耗物资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其实北蛮比他们大昌更想速战速决,因为比起后备物资,北蛮不如大昌多矣,心急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拼命地想开一道口子,得已进入大昌的话,补给什么的都能接上了。 偏偏他们大昌就不如他的意! 计划是正确的,只是物资方面,就让周昌帝发愁了。 可是,没几天,他就得到一个好消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原来,那些关于士兵的小故事谢意馨让人快马加鞭弄到谢家,顺便附带了一封书信,是给老爷子的。 谢老爷子看了信之后,眼睛一亮,让谢昌延放下手中的事,专心完成这事。 这些故事都是很粗糙的,必须再经过整理润色才能用。 霖城多武将,谢意馨手上也没有多少文人可用。 这些问题到了京城,就完全不成问题了。谢老爷子本来就居于文人之首,与谢家交好以及受过谢家恩惠的文人多得数不过来。 要武将没有,文人那是一抓一大把。 事情进展很快,这些小故事经过专门人士的润色修饰之后,一个个都成了脍炙人口的感人故事。 试说点就设在京城里谢家经营的茶楼里,谢昌延特意请来了京城最好的说书人。 第一天在京城的茶楼开讲之后,效果那叫一个好,百姓们都极爱听。 茶楼几乎是场场暴满,茶楼掌柜的都快笑不拢嘴了。 在这个缺乏娱乐的时代,这些小故事感动着无数的老大妈老大爷,同时也激励了无数的青少年,他们一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赤膊上阵与北蛮人大干一场。小姐夫人们不容易出门的,却也让家中的小厮去听了,回来学给她们听。 不仅如此,这一场场精彩的说书,同时也为谢家赚进了无数的银钱。 谢家更是在捐赠风潮开启之前,就上奏周昌帝,谢家愿意无偿捐出四万斤碳火,喜得周昌帝差点就从龙椅下来扶谢老爷子了。 而让谢意馨意想不到的是,等这场仗胜利之后,霖城的士兵回家说亲时,都异常地顺利,甚至有些都是女方派人上门探的口风。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一轮的说书,相当于一场民智的开启的,影响是深远的,也是显然易见的。 原来说为了支援霖城的战事,朝庭要征税;而在此之前去年创立的救援基金会动员百姓们捐东西时,一个个都不乐意,推三阻四的。 听了几场故事之后,大家都松口了。都是有儿有女的人,有些儿子还在边城效力,听着故事中对他们所有点滴的描述,说不感动是假的。 于是,他们有钱的捐点钱,没钱的或捐点衣物碳火什么的,再不济也捐两捆柴。 别瞧不起捐柴的,都是百姓们的心意,而且这些粮食和柴碳才是军中目前最需要的东西,现在四处都是大雪,碳火奇缺,就算他们不计代价想烧山取些碳火,都点不着,火烧不起来。 有时路上还有一些奇景,就是半大的小子们催着老子老娘去捐物的。 周昌帝知道这个情况大喜,却也明白,百姓们都不容易,有些东西真是从他们的嘴里抠出来捐的。 之后,周昌帝思考了一晚,召集了大臣,商议出了一个条例。 这个条例就是捐物资的百姓们,朝庭会对所捐的物资着重进行登记及估价,并且发放一张凭证,来年百姓们可凭借凭证减免一些税务。 此条例一出,百姓们都感动了,国家此刻危难,还惦记着不占百姓的便宜,这么一心为百姓着想的国家是再好也没有了。他们不敢想象,如果大昌败了,国家被北蛮攻破之后,大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特别是一些家中有老人的,曾经经历过朝代更迭的,更是把前朝的一些事拿出来讲给这些年轻人听,于是百姓们越发地坚定了要与国家一起共渡难关的决心。 ****** “谢家这回脑子倒转得快。”殷慈墨抱着孩子,看着楼下的人,语气淡然地说道。她现在才知道,古人的智慧不可小窥。 “是啊,这招使得漂亮。老五与父皇,真是默契。”旁边的君景颐应道,说这句时,君景颐的眼神是晦暗不明的。 老五不能继承皇位,却老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真是让人不快啊。看来,有些事该开始了,先收拾掉眼前碍眼的人先! 殷慈墨也笑了,笑得意味不明。看着楼下的百姓,殷慈墨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原先是想等情况再恶劣一些时再动手的,只是此刻她可以预测,如果她再不动手,怕是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时,他们夫妻俩人,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这日,霖城的同知夫人过寿,给她也下了帖子。谢意馨赏脸,去了。 晌午出来的时候,她就想走走,便打发抬轿的人回去了,带着几个下人慢慢地走回去。因为不远,春雪也没反对。 咦?走在前面的谢意馨突然顿住了脚步,头扭了一下,朝着她刚才眼角扫到的地方看了过去,怎么没有? “主子,怎么了?”春雪问。 “没什么。”谢意馨皱着眉摇了摇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人,只是她再细看的时候,人影都没有了,难道是眼花了? “走吧,咱们回去。” 冬天的日子过得极快,几乎起床不久,然后一眨眼就到了晚上。 在谢意馨的预计中,孙仲明与周通带着三四十人长途拔涉到了。 见到那么多人,谢意馨都吃了一惊,她本来以为能来十几个人都算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