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9 伤神
尹曷安出院了，在入院后的第二天，她实在是厌烦那种被人围着的感觉。 她想回公寓，她很努力地说服经纪人，具体过程她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又发了很大的脾气，然后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心理专家不知道和宋在民他们说了什么，然后宋在民就让她回来了。 尹曷安独自在公寓待了两天，除了助理每天三次的电话问候，其余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开心。 因为她的世界又安静下来了，就像几天前那样，比起当时外界几乎将她淹没的恶意的嘈杂，孤独其实也是一种享受，而她现在也很享受。 “叮咚！” 尹曷安不悦地皱眉：‘又来了。’ 她打开门，却看见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心中刚刚升起的所有负面情绪一下子就消失了。 是他啊——田柾国，她的前男友。 这些天来女孩的脑海中总是会突然间浮现出他的脸，但又不只他一个。 尹曷安身形一晃，下一秒就被眼前的男人拽进了怀里，耳边响起他满是心疼的话语： “安安你瘦了。” 田柾国将尹曷安抱得很紧，他和女孩已经十多天没见了，这是他这些天最想做的事。 被田柾国抱在怀里，尹曷安下意识在田柾国的胸前蹭了蹭，温暖，舒服，亦如男人先前的每一次拥抱，可是她已经没有了理所当然靠在他怀里的权利。 尹曷安没有贪恋这个怀抱，推开了田柾国。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如一潭死水，这让田柾国想起了之前网上对女孩入院的一些猜测。 于是田柾国试探地开口：“你病了，是吗？” 这次尹曷安有了反应，她瞳孔微动，垂下了眼睑，认真思考着自己的回答。 几秒后，尹曷安点了点头，然后她就看见了田柾国脸上的表情，那种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令她无比熟悉的表情，这样的表情尹曷安这几天在她周围的人脸上看到过很多次，每次都让她很难受。 “可以和我说句话吗？” 田柾国的请求不过分，可他的语气却透露出几分容易令人察觉的不安与卑微。他猜测尹曷安现在应该是不想说话的，可是他已经隐忍了太久：新闻爆发之时忍着不去安慰，女孩被记者围堵之时忍着不去保护，女孩昏迷入院之时忍着不去探望…… ——现在田柾国只是想听听女孩的声音。 “我们已经分手了。” 田柾国如愿了，可是心也更疼了：自己到底是失去了她。 他仿佛听见了来自胸腔深处的哀鸣，那是心脏哭泣的声音，但他还是努力对女孩露出一个不甚在意的笑容：“我知道，可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尹曷安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陷入焦躁的她看不穿田柾国的故作轻松，只是觉得眼前的男人古怪得让她心烦。 女孩眼底那抹疑似厌烦的情绪让田柾国如鲠在喉，最后他无力地动了动嘴唇：“……我改天再来看你。” 尹曷安没有挽留田柾国，只是看着他黯然离去的背影，直到男人完全消失在视线，女孩整个人忽然被一种难以形容的空虚感所笼罩，她穿着拖鞋跑到了电梯口，看着叫梯显示屏幕上静止不动的数字1，脸上出现片刻的茫然：她跑出来做什么？ 这样想着，脑海里的答案却愈发模糊，连带着她涌动的心潮也渐渐回归沉寂…… 到了傍晚,尹曷安靠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不知名粉丝在生日那天送给她的泰迪熊，她的面前是已经调整好角度的塑料支架，上面夹着她一会直播要用到的平板。 至于她为什么要直播，当然不是她自己的决定。 宋在民告诉她：如果她再不在粉丝面前露面，网传她患上抑郁症的消息就要坐实了。 尹曷安那天下午去看了心理医生，那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问了她很多问题，尽管有很多尹曷安都答不上来，但是却在男人的引导下尽量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她需要时间。 这是医生得出的结论，这名在精神疾病领域颇有研究的专家都没有给她确诊，那些无知浅薄的媒体又怎能如此有恃无恐的信口雌黄。 尹曷安真的受够了。 虽然是被迫接受宋在民的建议，既然开了这个直播，她也想知道：这一次，又有多少人会选择相信她。 …… “这个破网，阿西！” 李雅拉一遍又一遍的刷新着屏幕上卡死的界面，她忍无可忍地将手机甩在床上，随即又把手机捞回手里继续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钟表的分针已经指到了十二，李雅拉看着仍然在转圈那个图标，一脸生无可恋：她女神的直播开始了。 “晚上好，各位blink们。” 瘫靠在床头的李雅拉一下子坐了起来：她听见了天使的声音！ 李雅拉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总算没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感觉好像很久都没有开过直播了呢……” 李雅拉知道自家女神上一次直播是在十几天前，实际上算不上很久，可她还是若有其事地点点头。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最近的状态不太好，让大家担心了，对不起。” ‘她的小天使啊……’李雅拉皱着脸捂住胸口，看着满屏的“心疼”，也发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条安慰。 “我之前住院确实是因为安眠药服用过量，说起来有些好笑呢……我那两天睡眠不太好，吃了一片觉得不太管用，所以就加了些剂量……你们也觉得我很蠢吧？” 【蠢死了！不要再这么吓我们！！！】 【要照顾好自己啊，不要再出状况了。】 【最近还有失眠现象吗？？？】…… 李雅拉发的那条关怀的弹幕极快地淹没在千百条关切的问候之中，不过屏幕上的女孩很快就回答了她和她们： “最近已经好多了……精神状态？前几天是比较沮丧，现在已经调整了很多。” 李雅拉看着女孩脸上清浅的笑容，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可她又说不出具体的不同在哪。 “不是抑郁症……我有去看医生，说我只是情绪比较失落，才轻微影响了到了身体状况。” 李雅拉听了尹曷安对自身情况避重就轻的近期汇报并没有让她的眉头舒展：失眠、暴瘦、精神不济，这就是尹曷安所谓的“轻微影响”吗？ 李雅拉虽然才饭了尹曷安不到一个月，但她恶补了女孩先前所有的影音资料，并且一遍又一遍地重温，到底看出来了自己的女神就是在强撑。 李雅拉心疼尹曷安，可是她无法拆穿也不忍拆穿女孩的伪装。 这些天尹曷安不声不响，对于外界的关注默不作声，其中也包括粉丝们的热切关怀，像她这样的真爱粉自然是给予女孩百分百的理解，可一些受人挑唆的粉丝还是对尹曷安堪称冷漠的态度颇有微词。 ‘小天使应该是不想开这个直播的吧。’ 李雅拉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她从初一就开始混饭圈了，深谙粉丝文化的同时，自然知道承受着粉丝强烈爱意的偶像有多少身不由己。李雅拉觉得辛酸，因为尹曷安这个样子看上去真的很辛苦。 而当她再次回过神，眼前的弹幕已经是一片乌烟瘴气： 【委屈够了又开始出来博同情了？】 【您的小心脏还真是脆弱啊。】 【有几个艺人像你一样是被骂进医院的啊？】 【你这波电影宣传做的也是够厉害，就希望到时候别让那群看脸的脑残粉被你的演技打脸。】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安眠药其实可以多吃几片。】…… 李雅拉看见这些都觉得无比刺眼，那她的小天使看了又会有多难受呢？ 尹曷安用整整一分钟的沉默回答了李雅拉和与她有着同样想法的粉丝们。 李雅拉看着画面上低头不语的女孩心都揪成了一团，然后她听见了女孩略微颤抖的声音：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啦，大家再见！” 随即尹曷安的脸消失，直播间一片漆黑。 “这些烂人！” 李雅拉看着留言区的一些黑子还在孜孜不倦地刷屏，她表情“凶狠”地举报了他们的每一条评论。 尹曷安直播结束后，“羽爱”粉丝论坛的留言区呈现一种炸锅状态： 【啊啊啊！我的小天使终于露面了！！！】 【感觉安宝看上去很正常的样子，确实不像是抑郁症啊……】 【安宝本来就好好的，抑郁症都是网上某些傻、逼乱写的。】 【但是总觉得小天使有哪里不太对劲，直播的过程中好像都没怎么笑过。】 【刚经历那样的事，心情不好也正常啊。】 【比起安宝那天回宿舍对粉丝露出的那个笑容，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在blink面前安宝不需要伪装。】 【黑子恶意刷屏太恶心了！】 【被有些脑残气到爆炸，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把他们揍成猪头！】 【早知道安宝会看到这些，我宁愿安宝今天不要直播。】 【看到小天使开直播，还是安心了不少。】 【希望忙内尽快调整状态，一些垃圾的言论不要去理。】 【是啊，反正都是些没有意义的评论，希望angela能拿出作为艺人的专业素养，在回归期休假十多天，已经耽误很多组合事宜了吧？】 【前面黑装粉的滚远点，去你妈的专业素养，艺人不是人啊，被黑那么多天平复一下心情你都要逼逼吗？！】 【这个锅组合不背，队里的四名小仙女和团粉都希望angela能开开心心的。】…… 这些粉丝站上的评论如何，尹曷安自然不会理会也不想理会，她将那只超大号泰迪熊孤零零地扔在沙发上，自己回到了漆黑一片的卧室。 ‘果然还是很烦啊……’ 尹曷安随手拿过床头柜上摆着的药瓶，倒出两粒白色的药片放进嘴里，她知道自己对于这种有助于睡眠的药物产生了依赖，可是只要控制好剂量，也不会再出什么事故。 ——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安稳的睡眠更让她舒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