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了却尘缘

    深夜的宫闱中，一间书房还保持着灯火通明。

    “陛下，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老奴担心您再这么熬下去，怕是要累坏了身子。”一个老宦脸上带着几分愁容，轻声的劝着。

    “别来烦朕，给朕上一碗浓茶来。”

    “陛下??????”

    “阿翁，你要抗旨吗？”

    “陛下！”老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就算陛下今日处死老奴，老奴也要说！陛下！求求您别再折磨自己了，世子为国捐躯，老奴心里何尝不痛啊！”

    皇帝的脸色十分苍白，眼中布满了血丝，他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骁弟去了??????阿翁，你知道吗？”

    “知道，老奴知道。可这也不是陛下您的错啊，都怪那西夜国狡猾??????”

    “住口！是朕的错！全部都是朕的错！”皇帝的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猛然打断了老宦的话，他推翻了面前的书案，痛苦的跪在了地上。

    “陛下??????”老宦慌忙上前，想要扶起皇帝。

    “滚开！你们怎么不提醒朕！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朕是什么？朕是昏君！阿翁！你说，朕是不是昏君？！”

    老宦怯生生地说道：“陛下乃大兴王朝之主，万民敬仰之圣君。”

    “放屁！放屁！通通都是鬼话！鬼话！你们骗朕！你们都在骗朕！自打朕坐上了这个位子，就再没听到过一句真话！”

    老宦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眼前的皇帝已然陷入了癫狂。渐渐地，皇帝的声音低了下来，只是痴痴傻傻地重复着“朕是昏君，朕是昏君??????”

    “陛下，从您出生开始，老奴就伺候在您身边。那年，是老奴奉先皇之命亲自将您送进了陨王府。二十多年来，老奴陪着您和世子长大，您的悲痛，老奴何尝不知啊？可您是一国之君，是大兴帝国的顶梁柱！如此摧残龙体，误国误民啊！”老宦的眼中，已是噙满了泪水。

    “阿翁，你现在知道警醒朕了？看看朕都做了些什么，为了一个妃子??????骁弟去了！陨氏一脉绝了！”皇帝失声痛哭了起来“朕对不起骁弟，对不起老陨王，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令妃呢，令妃在哪？朕要夷她九族！”皇帝猛地站了起来，再次陷入了癫狂，老宦和一众侍女死死拉住皇帝，皇帝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现如今又神经紧绷起来，他只觉急火攻心，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宫殿里的灯已然熄灭了，整个皇宫都被夜色笼罩着。皇帝颤巍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阿翁，给朕把宫灯点起来??????阿翁？人呢！都死了吗？”皇帝怒骂着，半天也不见回音，他昏昏沉沉的下了床，走向宫外。

    天上的月亮，照亮了宫外的庭院，皇帝的眼睛有些模糊，他恍惚中，看到了院中正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你是何人？”

    “臣弟拜见皇兄。”那道身影利落的跪了下来。这声音再熟悉不过，皇帝听到后打了一个激灵，他睁大了眼睛，看清了那道身影，脱口而出：“陨弟！”

    皇帝上前一把抱住了院子里的陨骁，君臣相拥而泣，皇帝哽咽着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皇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都是皇兄的错，皇兄以后都听你的。”

    “皇兄，臣弟今天，是来告别的。”陨骁轻声说道。

    “不，骁弟！朕再也不会派你到边关去了，你就留在帝都，不要再打仗了。你是陨王的独子，万一有了什么闪失，朕对不起陨氏对朕的大恩！”

    陨骁摇了摇头：“皇兄，陨氏一脉，世代都以为皇族流血为荣。我相信父王，他不会怪我。如今臣弟与皇兄、父王已是天人永隔，烦请皇兄转告我父王和母妃，说陨骁忠孝难以两全，臣弟已在地府效力，再难报这一世的养育之恩，陨骁对不起他们。”

    “天人永隔？骁弟，你在说什么？你??????”

    “皇兄，臣弟心中并不怪您。臣弟从小与您一起长大，深知您是雄才大略之主，是未来大兴帝国之明君。所以臣弟愿意肝脑涂地，为皇兄南征北战。臣弟知道，人一旦在这宫里住久了，难免就会沉迷享乐，堕入腐朽。臣弟也知道，高处不胜寒，您的心中又是多么的孤独。这一次，臣弟的奏折未能阻止皇兄，但是臣弟希望，臣弟的死，能够唤醒您心中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大兴皇长子。”

    “骁弟，你到底是在说什么??????”

    “臣弟曾说过，臣弟始终不愿意受下这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臣弟少时与皇兄一起念书，深知功高盖主的下场。皇兄那时信得过臣弟，但臣弟知道，这份信任总会在捕风捉影的猜忌中磨灭。当您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时，臣弟与皇兄的情谊，便会随风而去。如今，臣弟将这颗帅印还给皇兄，万望皇兄别再徒增伤悲，早日重振雄风，励精图治，保我大兴江山永续。”陨骁掏出了那颗金印，交到了皇帝的手上。

    皇帝错愕的看了看手上的金印，正想问个清楚，却看到陨骁缓缓的跪了下来，郑重的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皇兄，陨骁与这一世人间的缘分已尽，从此再无瓜葛。臣弟万望陛下保重龙体，也多多照顾我父王母妃。另外，请皇兄莫要怪罪令妃，自古虽说红颜祸水，但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帝王自身之上，皇兄乃是一代雄主，不可将罪责全部推给女人。臣弟只希望，皇兄能想想臣弟曾经的谏言，就像您年少时跟臣弟说的那样，领导我大兴帝国成繁荣强大之国家！??????好了，臣弟该离开了。皇兄！您多保重！”陨骁说罢，不舍的望了皇帝最后一眼，咬了咬牙，消失在了黑暗中。

    “骁弟！骁弟！”皇帝见陨骁消失不见，赶忙大声呼唤了起来。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老宦焦急的声音传来，皇帝猛然惊醒，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老宦与侍女正紧张的站在一旁。

    “骁弟呢？骁弟去哪里了？”

    老宦一脸愕然，嗫嚅着回到：“陛下，世子不在这里。您是太过思念世子殿下，做了一场梦。”

    “梦？是梦??????”皇帝痛苦的扬起了头，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突然，他感到被子中有一块冰凉的异物，皇帝伸手摸去，掏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金色大印。皇帝惊呼了一声，浑身都在颤抖。过了许久，皇帝都在抱着大印，不停的流泪。

    “陨弟，朕答应你??????你对朕的期望，朕会用这一生去实现！。”

    远处，无因与陨骁立在半空中，看着宫中的情景，心中都有些五味杂陈。

    “真的不去与令尊令堂告别了吗？”无因轻声的问道。

    陨骁摇了摇头，“再去，只是为二老徒增伤感，有些话，还是让皇兄替我带给他们吧。”

    无因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听你的。”

    陨骁顿了顿，向无因躬身行了一礼：“感谢指挥使助我到此，从此陨骁心中再无牵挂，以后便一心一意为地府效命！绝无二心！”

    无因赶忙扶起陨骁，脸上扬起了一丝微笑。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相互点了点头，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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