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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苏禾总算听见了,捏着耳垂想了想,说道,“我在瑞士交换的时候,有个教授非常照顾我。” 孟周翰的手就顿了顿,心不在焉的抿了口酒,“嗯……教授。然后呢?” “他跳槽进了明辉制药——明辉制药在江城有个实验室,他想邀请我去主持一个项目。” “江城?” “嗯,江城。” “我记得你是江城人,想回去吗?” 苏禾沉默片刻。 孟周翰就说,“明辉挺不错的,全球首屈一指的制药公司。我记得他们在上海的实验室有一年开年会,租了南岛一个度假村,还包了一艘游轮。待遇应该还可以。” “我不想去明辉。”苏禾哭笑不得,“我是个科学家,我有科学家的骄傲。” 孟周翰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甜是肯定的——苏禾说不想去时,他差点傲娇的回应,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当然说这话的前提是,她已经拒绝掉了这个邀请。 但她一说科学家的骄傲。他就不由想起她先前对他们资本家的种种诽谤。 孟周翰虽然今天才刚刚被个不要脸的黑心资本家给恶心到了——但归根结底他最终还是会变回到资本家的。当然,他肯定会当一个良心资本家。本来嘛,资本家也是人。是人就有善恶好坏,不能因为一粒老鼠屎就打翻一锅粥……他是说,不能因为一个坏种,就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你们科学家的骄傲,能不能别伴随着对企业家的偏见啊。”时隔多日之后,他再次自不量力的试图跟她讲道理,“你们实验室研发出来的那些东西,最终不也还得通过企业家去民用化,变成人人受益的技术?” “嗯,是。”苏禾心不在焉的点头。 “所以,你拒绝明辉的邀请也就拒绝了,也不用贬低人家啊。资本家的实验室也一样能推动科学进步嘛。” 苏禾:…… 苏禾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替资本家洗白。 等等……好吧,是她忽视了,他现在是孟周翰。某种意义上,他是个纯正的精神资本家。 苏禾哭笑不得。 “国家的实验室也一样能推动科学进步。离了他资本家,科学还不能发展了吗?我为什么非要被资本家圈养。” “也不用圈养这么难听吧。你们科学家不是都讲科学精神吗?被国家扶持跟被资本家扶持有什么区别?” 苏禾心想区别是现成的啊——我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被国家扶持就是被人民培养,是个光荣的无产阶级科学家。 ……但这的就是纯抬杠、纯引战了。 “还是有区别的。药企资本家会垄断专利,把救命的药定价到普通人吃不起。cao纵媒体要求政府关注这些吃不起药的病人,把高价药纳入医保。好纾解他们的困境,挽救他们的家庭和性命。”她莫名就打起了精神,觉得跟这个时小凡或者孟周翰相处,还是这种模式比较舒服,“你有没有觉出这个逻辑有什么问题?” “……”孟周翰顿了顿,没有做声。 他又不蠢,怎么可能听不出问题在哪儿? “资本和他们cao纵的媒体从来都不会说——药厂应该降低药价。他们只会在要求降价、质疑他们为什么这么暴利的舆论中,反驳你说,企业研发要花很多钱,企业是要盈利的,你不准他们盈利,他们就只好给你偷工减料,甚至干脆停产你的救命药,最终受害的还是你自己。” 孟周翰突然就有些别扭,有些坐立不安。 但还是本能的反驳,“但这也是事实啊……企业确实必需得盈利,才能持续发展下去。研发出了突破性的新药,也总得有点回馈吧。” “索要回馈,就可以把病人榨干吗?技术是拿来作此用途的吗?” 孟周翰没敢说不是还有医保吗——他是花钱的行家,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玩法只不过是把医保的钱捯饬到药企资本家的口袋里,占去很多其他的用场。逼迫医保为昂贵过头的药买单,却不把价格打压下去,其实就是逼迫其他病人买单。 苏禾说,“我是绝对不会去明辉的。我对其他的企业没有任何偏见,但是对明辉这种盈利模式的药企厌恶至极。就算我不做基础科研了,要去药企,也肯定去国内的药企。致力于打破这种吸血鬼的专利垄断,把他家每一种药都给打到白菜价。” 孟周翰:…… “你能不能有点自我追求,别光想着断人财路啊!” 狭隘不狭隘啊! 苏禾噎了一噎,瞬间满脸通红,“啰嗦,我的理想是基础科学研究!被逼去药企肯定一肚子怨恨,就是要断它财路怎么啦!” 孟周翰笑得肩膀乱抖,莫名就觉得,她这种幼稚的意气和豪言壮语,好像……也挺热血、挺可爱的。 他托着腮看着苏禾,说,“我可能得去创业了。” 苏禾还没从先前的话题里回过神来,警惕的脱口而出,“你不会想去做明辉这种模式吧。” 孟周翰也瞬间应激,“我是这么邪恶的人吗?我要创业,肯定是……那什么,要当爱国民族企业家啊!” 苏禾:…… “当然,除了利国利民之外,”孟周翰用手指头比了比,“……还是想给自己赚那么点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