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父子相残（二合一）
秦国现正在进行改革，这自然会被人注意到。 天下间从不乏能人，他们能够看出，这些变化能让秦国国力大增，和一百多年前的商鞅变法一样，会让秦从诸国中脱颖而出，成为强秦。 而现在的秦实力已经很强了，为七国之首，远超其余六国任意一国，六国唯有联合才能抗秦。 且不说六国现在还能不能联合抗秦，如果秦的实力再继续向上增强，那六国即使联合，也未必再是秦之对手。 那时天下，何国可制秦？ 如果六国无法抵挡秦国，那秦岂不是能灭掉六国，一统天下？ 这个念头在不少人心中生起！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则是想着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那些被苏启撵出秦国的百家学派，一想到秦会一统天下，就不寒而栗。 他们就是不想受到苏启的管制约束，才离开秦国，可如果秦一统了天下，整个天下都成为秦国疆土，都受秦法约束，那岂不是说苏启会管制约束到他们头上？ 而到那时，天下之地皆为秦土，他们能逃到哪里去？那时，还有他们这些学派生存的土地？ 一想到这种结果，如墨家、农家等些百家学派都坐不住了，绝不能让秦灭掉六国，统一天下。 可要如何做到，这是一个问题。 有时，我们知道某件事必须要阻止它发生，可如何阻止，却会难住我们。 其实要阻止秦灭六国、一统天下，只要让秦国国力达不到灭六国的程度即可。 而要做到这点，既可以想办法削弱秦之国力，秦国国力被削弱，自然没办法灭六国，也可以选择让六国国力增强，六国的实力增强，便等同变相削弱了秦对六国的优势。 可是前一点不好做到，秦有强军，有苏启这等人在，他们想要削弱秦国，打断秦的改革强化，没那么简单。 后一点要让六国实力增强，这也不容易，六国这么多年都没有强于秦，这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们想要让六国变得强大，就必须进入六国的权力体系，掌握六国之权，才能使六国变强。 这些学派派人前往六国进行游说，向六国的公室贵族们讲秦国的强大，秦对六国的威胁，以及他们让六国变强之策。 然而，墨家、儒家等这些学派之学这么多年没被一国任用来治理国家政务，这也是有原因的。 这些学派的游说收效并不大！ 百家学派中既有能人能看出秦改革图强，一统天下的威胁，六国中当然有人也能看出来。 但这个时代，六国的明眼人不少，像韩非、燕太子丹、李牧、廉颇等都是明眼人，可他们的猪队友更多，如韩王安、燕王喜、赵悼襄王、郭开等，都是些著名的猪队友。 猪队友不可怕，可如果猪队友位子比你高、权力比你大，那就可怕了！ 韩国，紫兰轩，那处“流沙”成员议事的阁楼内，韩非手里端着个酒杯，却久久难饮入口，他的眉头皱着，且已经皱了很长时间。 韩非最终还是没饮酒，放下酒杯道“秦国的变化一定是那位教主所引起的，他在秦国所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只能说可怕！ 秦以现在的形势进行下去，将会变得更强，超越以往的强秦，成为一个霸秦！ 可我们韩国……” 韩非一向自信从容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一丝担忧、一丝无力。 本来苏启干掉了姬无夜和他手下的“夜幕”，给韩非省去了很多麻烦，可他还是没办法改变韩国。 因为此时的韩王仍是他父亲韩王安，韩王安这位王虽称不上什么明君，但也非亡国昏君，只能说是一个很平庸的君王。 可现在是什么时代？是什么时候？ 这是一个在剧烈变化的大世！ 平庸的君王在和平时期，不至于让国灭亡，可在这等风云变幻的大世下，一个平庸的君王就不行了。 韩在六国中本就是最弱，而韩王安为韩王，他的平庸会拖累韩国！ 他看不清天下形势，找不准对策，会让韩国在大世之中失去先机，一步步落后于他人。 而时间不待人，每多拖一日，秦国就会更强一分，相较之下，韩国就会更弱于秦一分。 如此下去，等待韩国的只能是被秦所灭。 在韩王安之下，韩非空有一腔热血、一身才华，却无从施展。 关键的是，韩王安是他老子，他还狠不下心干掉他。 且即便干掉了韩王安，也轮不到他上位，他是韩国九公子，上面还有四公子韩宇，还有其他些哥哥。 得把这些人也给做掉，他才好上位，至少要把他四哥给做了。 卫庄接过了韩非没说完的话，道“可韩国却在原地踏步，甚至是退步。秦在变强，韩在变弱，六国中又以韩最弱，不巧的是，韩又最接近于秦，秦若灭六国、一统天下，韩国必然第一个被灭。” 卫庄此言一出，屋里沉默无声，韩非脸上忧色更重，张良也是一脸担忧。 韩非目光坚定，双手捶在面前几案上，道“韩国必须改变！” 卫庄嘲讽道“怎么改变？凭你那昏庸的父王？还是那认为你在跟他争夺太子之位的韩宇？” 韩非坐在那闭上眼睛，没话说了。 卫庄见之，微微摇了摇头。 待韩非离开紫兰轩回府之后，他并不知道，“流沙”的其他几人瞒着他集合到了一起。 卫庄、紫女、张良、弄玉在阁楼中密谈，主要议事的是卫庄和张良，他俩策划了一件将影响韩国讲来的事。 卫庄被苏启说是个武夫杀手、不配称鬼谷传人后，专门回了鬼谷一趟，努力学习鬼谷派的纵横典籍、兵法韬略，并时时保持着这种学习，他想要让苏启看看，他不是一个只会依仗武功的武夫杀手，而是一个会纵横之术、会兵法韬略的真正鬼谷传人。 而且，卫庄一直怀疑他的师哥盖聂并不是被“罗网”杀手所杀，而是被苏启所杀。 卫庄直接开门见山道“韩国已至危境，再这样下去，韩必亡。要想挽救韩国，需要一位新的韩王。” 听到卫庄这话，紫女皱眉道“你想要……弑君？” 卫庄道“旧的君主恋位不去，怎会有新的韩王？韩王安老而昏庸，当不起这变幻大世的韩王，他在位一日，便拖累韩国一日，这是他对韩国的罪。” 张良道“我赞成卫庄兄。今日诸国皆处于变幻大世，韩国本弱于其余六国，可秦现又在变强，等待强秦变为霸秦，韩国必亡。与其亡整个韩国，不如亡一位君王。” 紫女和弄玉看向张良，只见张良一张俊脸毫无表情，他声音低沉道“韩王安为九公子之父，弑父乃天下大忌，九公子不好做这件事，那就由我们代劳。” 张良继续道“以九公子之才志，他为韩王，必定能带领韩国走出困境。” 张良刚说完，弄玉便道“可即使刺杀了当今王上，九公子也无法成为韩王，他之上还有四公子韩宇，还有……” 弄玉还没说完，突然见紫女正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连忙看向卫庄和张良，只见这二人都一个表情，即没有表情！ 卫庄以一种的冷酷声音平静道“那就将他们都杀了。” 弄玉捂住嘴巴，两颗眼睛瞪得大大的。 卫庄、张良和紫女几人将刺杀韩王安和韩国公子的计划隐瞒得很好，韩非根本不知道他的几个好伙伴准备杀他老爹、宰他兄长，扶他上位，他还在为韩国的未来所担忧着呢。 “公子，不好了！” 一日，韩非正在府中，躺在榻上思考事情，忽然，他府中一名下人急匆匆跑进来。 韩非奇道“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不好了？” 这名下人道“公子，大王遇刺了！” “什么？父王遇刺了？” 韩非立刻站起身，严峻的目光看向那下人。 下人道“不仅是大王遇刺了，还有……” “还有谁遇刺了？” 那下人道“好些公子也遇刺了。” 韩非听到这，皱眉急问道“我四哥是不是也遇刺了？” 那下人以惊讶的眼神看着韩非，仿佛在说“我还没说，你咋知道？” 下人道“四公子他也被刺客杀死在府中。” “……” 听完下人话后，韩非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刺杀韩王，杀这么多韩国公子，他已经猜到是谁做的了，在当今韩国，唯有“流沙”！ 韩非随即又睁开眼睛，面露一丝苦笑，他很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刺杀他父王、杀他兄弟，只是为了让他上位罢了…… 可这种情况，他并不想见到。 不久，王宫里来了人请韩非，现在韩王安在世的儿子，以韩非最长，他将是最有资格成为韩王的人，当然由他处理韩王安被刺之事。 夜晚，忙了一天的韩非并没选择回府，而是在禁军的护卫下，去了紫兰轩。 他让王宫禁军封锁了整个紫兰轩，然后走了进去。 在平时他们议事的阁楼，韩非见卫庄、张良、紫女和弄玉都在，四人似乎在等他。 韩非坐在他平日坐的主位几案前，面无表情，“你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韩非双拳紧握着，有一腔怒火，却不知要对谁发。 这几人是他杀父杀兄杀弟的仇人，应该有血海深仇、有滔天之恨，可他们又是他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战友、最爱之人，他们的行事动机也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国家。 想恨，恨不起来；不恨，又无法不恨。 卫庄冷漠回道“这不是想要的，却是韩国所需要的。你要救韩国，这就是必须所行的事，所要的牺牲。我只问你一句，你想救韩国吗？” 韩非紧握双拳，闭上眼，低下头，沉默了好会儿，双拳松开，睁开眼睛，抬起头，平静道“我想！” 卫庄道“从今天起，你便是韩王了，你要承担起一个王的责任。” 韩非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变得非常平静，眼神也更加深沉，没人能再从他的眼神里看清他所想。 韩非起身，走到门前时，背对几人道“我将为韩王，卫庄兄将为韩国大将军，子房将为韩国丞相。韩国，该改变了！” 说完，韩非拉开门，走了出去，留下屋中沉默的几人。 他们改变了韩国，却也改变了自己。 韩国能这般暴力改变，是因“流沙”在韩国一家独大，“流沙”能做到这样的事，而其他五国就无这般可能。 燕太子丹是个明白人，知道燕国需要改变，需要变得更强，才可能在未来的潮流中存活，但他有心而无力，他跟韩非一样，燕国此时当政的是他老子燕王喜，他虽为太子，却不怎么受燕王喜待见，根本无法做成啥事。 他又没卫庄、张良这些敢于出来帮他杀爹的好哥们儿，只能向燕王喜进谏。 可进谏这东西，即使一个你喜欢的人向你进谏，多了你可能也会厌烦他，何况是本不受燕王喜待见的太子丹，进谏没成功不说，反而被燕王喜更加厌恶。 看着燕国日渐衰弱，而西边的秦国却一日比一日强盛，燕太子丹心里只能感叹。 正在这时，他接到了韩国韩王安及一大批韩国公子被刺杀的消息，接到消息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消息中的猫腻实在太大了。 为啥韩王安被刺杀，韩国一大批公子被刺杀，偏偏这个韩非没被刺杀呢？ 这不摆明这里面有鬼吗？ 然燕丹的第二反应却是，卧槽，这特么是个好方法啊！ 甚至他的处境还比韩非更妙，韩非不是储君，所以不仅要干掉韩王安，还要杀了对他王位有威胁的兄弟，他就不需要了，他本就是燕国太子，名正言顺的燕国王位继承人。 只要我那老父亲一去，我岂不是…… 燕丹心里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翻来覆去地思考之后，燕丹终于下定决心。 我这不是要弑父，而是要拯救燕国，父王已经老了，他宠信雁春君这样的人，燕国在他手中，只有等待灭亡。 不久后，燕国传来，燕王喜暴毙的消息。 韩王安被刺、燕王喜暴毙，引起了赵王、魏王、楚王和齐王的警觉，韩王和燕王怎么看都觉得死得有蹊跷，很可能是儿子弑父，自己上位。 韩王和燕王被儿子干掉了，自己会不会呢？ 这一想…… 这四位王立刻下令将自己的儿子严加看管起来，尤其是那些有能力的。 苏启在秦国，看着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颇为意外，我不过是在秦国搞改革罢了，怎么六国的君王父子自相残杀了起来？ 但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苏启也很明白，这是秦带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有意思。韩王非、燕王丹，这是历史上从没出现过的情况。可你等能让韩国和燕国强大起来吗？你们追得上秦的变化吗？如果追不上，你们依旧只会成为历史的云烟。” 苏启期待韩非和燕丹给战国带来的变化，但他也知道，秦有他的辅佐，六国不可能是秦的对手。 但这种未知难测的变数，依旧很让他感到好奇和兴奋。 有变数的未来不可怕，没变数的未来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