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曲水流觞
听闻林梦知此言，旁边其他的贵女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陷入了奇异的沉默。梨二心中一动，刚想再问几句，一个侍女已经走了过来，笑道：“曲水之宴已经要开始了，请各位随我来。” …… 林梦之已在众人簇拥下走远，梨二和陆素想着，来即来了，也便去凑个热闹，于是远远跟着那引路侍女。走着走着，有什么柔软事物在陆素脸上轻轻一触，陆素伸手一抓，发现是一片粉色花瓣，不禁心中一动，捻着花瓣仔细观察了片刻，又置于鼻端闻了几下，不知何故露出轻松表情，她捻起花瓣问梨二：“你猜这是什么花？” 梨二接过仔细端详了一下，笑道：“今日粉色花甚多，只有一片花瓣着实分辨不出，但观其形状大小，可能是桃花，亦可能是樱花。”陆素道：“是樱花，桃花花瓣饱满，少有缺口，樱花花瓣上则有花裂。”梨二啧啧称奇，接过花瓣，颇为仔细地观察了片刻，道：“认识了。” 待到曲水之宴举办之地，梨二才知道所谓曲水为何，原来穿过春柳园的小河在桥楼之处一处分支形成小溪，向内贯入柳园，水面浅浅，转折弯曲，也不知是人为还是天然。此时小溪一侧已然零零散散站了些世家公子，众小厮在旁忙着设架拾柴，显然在备着待会烤rou，而另一侧方才春园在玩闹的一众闺秀已穿过小桥到了小溪另一侧，皆是规矩坐着，两边相隔不过五六尺。陆素暗笑：“凡人真是有趣，下面坐着有待婚配的男女，旁边桥楼即坐着其高堂，这不明摆着是互相相看吗？还要借个什么曲水流殇的风雅幌子。” 齐国民间风气开放，但世家贵族对内却往往教养严苛，家中男女在外举止若与平民一般无二则往往有轻浮名声，贻笑大方。如今曲水之宴也是将规矩做足，男女之间不足五六尺，其言谈举止皆入对方慧眼，而由于溪水所隔，即使是有情人也难以做出轻薄之举，更何况高堂在上，最终是否能成眷属还是要其点头同意，于是溪边各男男女女皆是举止端庄，但即便如此，有早已定情的男女早已对上眼神，少女秋波暗送，少年端起酒杯掩饰嘴边笑意。 林梦知早已坐定，不少贵族公子早已使唤小厮，暗暗在她对面占了位置，过了片刻，自己才仿若不知一般与他人谈笑而来，向她拱手作礼，自然坐下。 但林梦知显然并无兴趣，无论谁坐在她对面，每每向对方点头微笑后，眼神便不由自主向那桥楼之上游离：也不知那人在做什么，是否在看我呢？ 林梦知旁边显然也围着好些贵女，也不知是为了离林梦知更近，还是离林梦知对面的贵族公子更近。梨二本也不想离她太近，于是挑了个偏远的位置坐下。 此时林梦知之父林頫正于楼上扶额叹息，女儿的一举一动皆入他眼，向楼上看来的眼神可以瞒过曲水对面正为她神魂颠倒的一众公子，于楼上之人而言却太过于赤裸明显。太尉秦兆向来与他不对头，此时正朝他挤眉弄眼，林頫实在烦他，哼了一声后便转过头不想理会，然而一转头，他便看到那近来春风得意的新任右丞，此时后者正坐在窗边低头细细品茶，对楼下看来的眼光恍若未觉。林頫看那年轻的右丞剑眉星目，眉飞入鬓，本是英武长相，然而身穿文官暗红官服不但毫无违和，反而平添一股风流之意。 林頫想着自己年轻时也曾因少年登科而备受瞩目，但也未及今日右丞，甚至因自己背景单薄，连夫人沈氏就是自己向沈郎中令百般求来的，哪像右丞一般，竟然同时拒绝了两个天之贵女抛来的绣球。正酸溜溜想着，此时林頫观察的对象仿佛察觉到他的眼光，偏头看来，林頫有些窘迫，然已不及避开，只好尴尬一笑，向他举杯。那年轻的右丞也举杯向林頫淡然一笑，林頫不由得一怔，竟不由自主一饮而尽。越想越不是滋味，林頫干脆起身向外走去，打算找自己夫人沈氏安慰安慰自己。 ...... 梨二远远一个人坐着，陆素方才不知为何，突然暂时离开，说是很快回来。不知是不是看起来太过孤单，有少年在梨二对面坐下，好奇问道：“你是谁家的千金，怎么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此地？”梨二抬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个青衣少年，看着年纪不大，身边并未跟着小厮，此时正对着她温和笑着。梨二见他面善，因此乖巧答道：“我是陆昭，父亲从南方过来述职，因此来凑热闹，你又是何人？” 少年道：“我名顾谨年，父亲也是从南方过来述职，因此来凑热闹。”说罢对梨二狡黠一笑，梨二听闻顾谨年所言，知道对方也是隐藏身份，两人对视一笑，倒是默契。 顾谨年身边没有小厮，因此自己拾了柴来，搭了个炉子烤rou玩，正翻烤着，突然问道：“你这个昭是哪个昭？”梨二心想，莫非他也有个名字里有昭的故人？她和之前一样答道：“是天理昭昭的昭。” 果然，顾谨年停下了翻烤，也是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道：“好名字！”“你也有个名字里有昭的故人？”梨二忍不住问道。顾谨年一怔，随即点头又摇头，笑道：“我是认识一个名字有昭的人，只不过我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我。”随即又疑道：“照你这么说，还有人这样同你说过吗？” “未曾。”梨二心里想着，以人间规矩，在背后说人恐是不妥。果然，顾谨年理解般的点了点头道：“你是不便说，这我明白。”他又笑了笑说：“但我估计说的该是同一人。” 梨二心中一动，正想旁敲侧击一番，陆素已然回来，但未过来坐下，只是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家姊寻我，我先过去了。”梨二朝顾谨年粲然一笑便起身离去。 顾谨年看着陆昭走到她jiejie旁边，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又一同走远了。 “烤糊了。” 背后不知是谁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