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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尚且数不清,更何况只是一个姓呢。但他每次都要多看两眼,好像这姓有多罕见似的。 过了不知多久,教授接了个电话笑眯眯地说人到了。 盛望抛下手机,揉摁了一会儿困得发沉的眼皮,起身说:“我去接。”刚好透一口气,缓缓他的困劲。 他拉开包厢门出去的时候,江添恰巧自拐角转来。 某个瞬间他们四目相对,然后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盛望愣了两秒,大脑“嗡”地一片空白。 周遭人来人往,话语不断,唯独他们两个站在一条僵直寂静的线上,愕然地看着对方,眉眼明明还是熟悉的样子,却有些不敢认了。那些曾经充斥着冲撞、暧昧和焦灼的流年就这样从旁缓缓滚过。抵着鼻尖拥抱接吻像是上辈子的事。他们站在原地,却被撞得面目全非。 盛望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又松开,喉咙干涩发紧。他说:“哥。” ……好久不见。 第96章 胡话 当初选择转专业包括进公司后呆的组别, 盛望都是抱了私心的。 曾经流行过一句话, 说世上任意两位陌生人的关系间隔不会超过六个人。盛望不止一次设想过, 如果对外业务接得足够多,关系网覆盖得足够广,他跟江添会不会在某个场合下不期而遇。 那就不能怪他们藕断丝连了, 该说世事无常或者命中注定,而他说起话来也会少些负担和顾虑。 殊不知真正到了这一天,他却张口忘言。 他想说“我今早睡囫囵觉的时候还梦到你了”。 跟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江添穿着宽大的T恤, 蓝白校服敞着前襟,袖子高高地撸到手肘, 屈着一条腿坐在飘窗上,塞了白色的无线耳机刷题。 外面阳光太亮, 空调嗡嗡作响,卧室里面温度总是打得很低。窗台上的人转过头来说:背书不要摇椅子。 他还梦见江添趴在桌上补眠, 左手还是那样搭在后颈上,被人吵醒就不耐烦地皱着眉。走路的时候不紧不慢,上下楼梯却一步三级, 奔跑过后会出一层薄薄的汗, 张扬又冷淡。 但盛望最终什么都没说,因为梦里那个男生已经脱下了校服,换上了陌生的深色大衣。他从远方而来,风尘仆仆,隔着几米距离看过来的时候, 像冬日清早漫起的雾。 直到这个瞬间,盛望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分开已经太久了。世界飞快地往前跑,不会因为某两个人而慢下脚步。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乱石都能磨成砂。 他忽然有点近乡情怯了。 包厢门被人推了开来,同事走过来拍着盛望的肩:“不是接人么?干嘛竖在这里当木头啊?” 盛望怔然片刻才从江添身上移开视线,转头问:“你刚说什么?” 教授另外一个博士从里面探出头,“哦”地笑起来,隔着人冲江添招手说:“不容易,总算到了,你这车堵得可够久的。教授念道你半天了!” 接着好几个人涌出来,填塞在盛望和江添中间,满口聊笑围拥着他们进了门。 盛望梦游似的回到座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他被烫得舌尖一痛,骤缩的心脏才慢慢松开,一泵一泵地往四肢百骸送着血,发麻的手指终于有了温度和知觉。 盛望抬起眼,看见江添被推到教授旁边坐下。他脱了大衣,露出里面干净合身的衬衫,一边解着领口的扣子,一边应着教授的问话。 他似乎也心不在焉,只是点头或是回简单的词,当他解开袖口翻折起来的时候,终于抬眼朝这边看过来,目光横穿过圆桌和满堂笑语,落在盛望身上。 同事眼尖,几乎立刻问道:“哎,我刚刚就琢磨了。你俩不会认识吧?” 满桌人都停了话头,饶有兴趣地看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着。 盛望愣了一下,莫名觉得这场景荒谬得有点好笑。高中时候的自己一定打死也想不到,有一天他跟江添同坐一桌,会分在最远的两头,而旁边的人居然讶异地说“原来你们认识”。 他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同时听见江添“嗯”了一声。 “大学同学?” “不是。”盛望说。 “我记得你大学就没在国内了吧?”江添的同门只是随口一提,桌上两人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微妙地沉默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盛望希望周围多余的人都消失。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钉死在了桌对面,根本无暇分神去应付其他。 好在同事张朝是个多话的人,不会让聊天出现哪怕一秒钟的空白:“大学整个儿在外面念的?那就好,我以为吃个饭又被隔壁学校包围了呢。省了我一场攀比性舌战了。” 一桌人哄笑起来。 张朝又道:“不是大学的话……那是高中一个学校?” 江添说:“一个班。” 右手边的同门拍着他说:“你这边有老同学你不早说!” 这位情商略有些滞后,话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不太妥当。饭局上有老同学,当事人却都不清楚,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虽然是同学,但关系显然好不到哪里去,至少不常联系,没准儿连对方干什么都不清楚。 比起对面直来直去的学术派,盛望他们这边就圆融很多。张朝立刻接话抱怨说:“这上哪早说去?我们都是今早才接到的通知说今晚管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