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生前名
达威尔一眼就认出,这个水蓝色幽魂状态的家伙正是刚才那群人的头目那个站在船首的指挥! 无论何时,只要他站在甲板上,那群人类就丝毫不显得慌乱!所以达威尔才一出手就捅死了这家伙,果然,没了他,那群士兵就慌乱了,像漩涡里的小虾米,绝望而无助。 突如其来的一拳把达威尔打懵了,但他毕竟是娜迦皇族,猛的反应过来,我特么才是这把剑的主人啊!随即念起咒语,神剑挣脱束缚,回到了他手中,并且随着他发出命令,那个人就被收了进去。 见自己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危机,达威尔心里乐开了花。明明只是一次散心的举动,却意外地激活了这把祖传神剑,顿时觉得这趟没白来。并且他寻思着,有了这把威能巨大的神剑,自己总该有参加军演的机会了吧?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洗刷耻辱! 于是达威尔兴冲冲地跑回去,向当时的安可亲王也就是自己的老父亲报喜,激动之余蹦出一串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述,最终总结说自己拿到了神剑,请求出战! 安可亲王听得云里雾里,心道这孩子是不是打击太大魔怔了,但总归听懂了最后一句,索性让他把剑拿出来看看。 达威尔掏出潮汐使者,然而剑身上却没有他说的神秘的水汽 老亲王顿时脸一黑,说你特么这不是玩我么,达威尔急忙辩解说你别慌,我给你实机演示一下! 于是,老亲王、他的儿子,以及一大票看热闹的皇族亲眷在侍卫的裹挟下呼啦一下子全来到了皇宫后院,准备目睹传说中神剑的威能。 达威尔摆好姿势,握紧潮汐使者对着远处的珊瑚丛奋力一挥!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划破水幕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有人放了一个尖细的屁,还带着些许湿意。 那一瞬,海水安静得可怕,还弥漫着一股尴尬到死的味道。 侍卫们在憋笑,皇族的亲眷们也在憋笑,唯独安可亲王脸色黑得令人发指,就差说一句“srrbn”了。 达威尔这下急眼了,可老亲王压根不给他辩解的机会,说他性格顽劣,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做白日梦,索性给这丫关进了黑礁行宫,勒令禁足到军演结束。 达威尔傻眼的厉害,没想到事情竟然以这种结局收场,可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身处在黑漆漆的黑礁行宫里,只能对着外面投射出的一丝光亮发呆。 看来老亲王这次是真生气了,否则也不会把他这个儿子关到这种地方来 达威尔不免有一丝后悔,可也就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一切原因,就是这把剑! 他把剑狠狠扔在地上,瞪着它,和它大眼瞪小眼,直到军演前七天,终于率先熬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求你,出来吧,我让你白打一拳还不行吗?” 那把剑没反应。 他挠了挠头,觉得对方是因为自己杀了他十万同胞才不肯出来,索性豁了出去,站起来,也不管对方能否听得懂娜迦语,指着那把剑就破口大骂 “你如果不出来,我就告诉整个七海,西边陆地上的两脚兽组织了一只船队,深入七海,试图侵略我们!这是对高贵的海族的冒犯!我们将立刻挥师陆地!别忘了,海啸可以摧毁沿海,也可以一点点蚕食你们的家园!!更重要的,作为高等生物,我们娜迦是可以上岸的!我一个人就能s你们整整十万人,就算你们数量再多,也早晚会被我们杀干净!” 终于,这番话一出,里面的人绷不住了,淡蓝色幽魂再次浮现。 “你终于肯见我了!”达威尔欣喜道。 “你发誓,你,你的子子孙孙,都不能进攻陆地或参与进攻陆地的行为,并且会全力阻止海族这样做,否则你的这把剑这辈子都无法派上用场!” 幽魂刚飘出来就是这么一句冷冰冰的命令,达威尔直接被气笑了,怒斥道“你丫是什么人,敢用这种口吻跟我讲话?” 但幽魂却很平静。 “我在剑里莫名其妙就掌握了你们的语言,这些天来听了不少故事,什么可怜的小丑鱼、毫无价值的王子,安可海域的耻辱、潮汐神剑的笑话呵呵,但是请试想一下,如果这把剑能帮上你,那么只要轻轻一剑,你就能摧毁所有对手,不仅洗刷了耻辱,还能获得无上的荣誉但反之,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一条小丑鱼,一辈子只能在别人的白眼和讥讽中度过!怎么,还要犹豫吗?” 达威尔当时大概被这家伙镇住了,而且他也从没想过进攻陆地不只是他,海族从拥有纪年法到现在一万四千多年,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 为什么? 因为陆地没有水啊!阳光对皮肤极其不好!况且地表只有一层,毫无层次和立体感,听说两脚兽稍有不慎还会摔死!!卡利普索在上,这是何等的愚蠢!明明享有明亮的天空,也没有沉重的海水压在他们身上,却会被摔死?这听起来就跟海族淹死了一样可笑 所以,那么逼仄、干燥,以及愚蠢的地方,攻下来干什么?晒鱼干和海带吗? 所以达威尔从没那么想过,也没想未来会如何,他很干脆地就答应了。 “好,我以自己对卡利普索的忠诚发誓,答应你的所有要求。” 两人又缔结了一份很正式的契约,这才算勉强达成共识。 然后这个人就告诉达威尔,自己叫戴林普鲁士德,来自陆地上的图灵帝国,这次只是一次探险行为,丝毫没有入侵海族、掀起战争的意思,而且再次强调人类是友好的生物。 他这一番话反而说得达威尔愧疚了起来,他毕竟是用热水烫蚂蚁窝的熊孩子。 不过戴林倒没细究这件事,而是三言两语带过,话题直奔军演如何获胜。 说到这儿高戈奈斯忍不住嘀咕“人类真是薄情的物种,竟然这么快就和杀了自己十万同胞的仇人谈笑风生,呸!” 沐言明面上不痛不痒地附和了两句,心里却是一声长叹。 这位王子殿下还是太年轻了,对“生命之轻重”的思考仅来自单薄的个人情绪,一旦无法彻底抛开个人,将情感上的得失看得比什么都重,那么眼光注定是狭隘的。 站在一个第三者视角,对这样做的戴林无非是两种极端评价。 一,他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二,他在忍辱负重。 至于究竟哪种猜测合理,看看这位将军的生前身后事就知道了 试问,如果他不是一个爱惜士兵性命的将军,又怎么可能有十万人为他卖命?又怎么可能在七百年后的今天,普鲁士德领的遗民们始终怀着对这位故去领主的爱戴,以及对他所遭遇的不公深表同情 这就是不折不扣的人格魅力,而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薄情寡义?哪怕他的前半生都是伪装,可他也已经长成了那个样子,摘不下面具了。 所以,这里明显是后者,在与残害了十万生灵的刽子手面对面时,戴林心里的恨意恐怕比艾比索海沟还要深,比萨弗隆穹顶还要高!只是他忍耐了。 唯一原因在于两人的契约,他必须抛弃更小的个人恩怨,帮眼前这个刽子手取得权力和地位,来确保他可以妥善履行自己的承诺,确保海族不会进攻陆地,只有这样,才是对那十万士兵的亡魂最好的慰藉,也避免让他们死得毫无价值虽然从出海之初他就在竭力避免这样做。 这是最高级别的妥协,沐言无法想象那时候戴林阁下内心面临怎样的自我谴责和厌恶,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恨达威尔,但又不得不亲手将这个安可皇族送到权力的巅峰。 他是个真正伟大而崇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