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菁儿,为父听说你病得厉害,现在可好些了?” 刚进屋的吕将军,见女儿已经醒了,面色还有些苍白,正欲坐起,上前两步便托起女儿的手肘,将她扶坐好,柔声问道。 吕菁暗中打量了一番。目测他有一米八左右,身形壮硕但并不胖,走起路来虎虎生威。离得近了,看得更是清晰,剑眉星目,面颊消瘦,棱角分明,嘴上没有蓄须,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长相虽然跟帅扯不上关系,但确实称得上器宇轩昂。 此时对女儿的关心溢于言表,又增加了一份温情。 “女儿感觉已无大碍,多谢……”吕菁顿了顿,开口道:“父亲挂念。” 吕将军疑惑的瞅了女儿一眼,又转过头,看了身旁的严氏。 “菁儿醒后不大爱说话,可能是病尚未痊愈的缘故。”严氏对自家夫君解释了一句,又笑道:“以前只要夫君在家,菁儿就围着夫君转,爹爹、爹爹叫个不停。现在,安安静静地,倒像是姑娘长大了。” 对她而言,前些日子女儿大病一场,身体没有康复,性子有些改变,是可以理解的。内心甚至认为,女孩子应该文静一些,性子虽不像以前那般活泼,但只要病好了,倒不算坏事。 吕将军皱了皱眉,他在外近一个月,回来才知道女儿前些日子病的很重。成亲数年,他只得这一个女儿,一直是放在心尖上的。 “姜勇,去把这次从蛮子首领那里缴获两件貂裘都给小姐拿来。”他对屋门口守着,一个年轻的随行小兵吩咐道。 “是!”姜勇得令,便离了正对他上下打量的刘婶,去战利品中寻那两件上好的貂裘。 吕菁听到“蛮子”,心念一动,试探着问:“父亲,什么是蛮子啊?” “就是北方的鲜卑人。”吕将军解释道,以为女儿是由那两件貂裘引起了兴趣,“他们是游牧人,平日放养牛羊为生。不过,去年冬天寒冷,遭了灾,这才开春,便有一些部落动了心思,南下抢掠。” 他停了停,颇为自得地:“不过嘛,他们来的越多越好!别人畏惧鲜卑人凶残,可于我而言,他们的首级,是我晋职的军功!” “每每蛮子来袭,全靠屯长大人率军抵御,奋勇杀敌。城里百姓,谁人不知您的勇武!”一旁的刘婶随即附和。 屋里响起吕父一阵爽朗的大笑!吕菁无语,这马屁拍的!不过,屯长大人是什么官?不是将军么?吕菁不知道,此时的朝代杂号将军虽然很多,但起码也是六品以上。不是带兵就能叫将军的。 “父亲,鲜卑人怎么敢南下抢掠啊?他们不怕皇帝么?”笑声过后,吕菁继续发问。 “他们当然怕我大汉的皇帝陛下……”吕父出身微末,起于行伍之间,几年时间,依靠军功升为统领两百多人的屯长。有次参加县里的宴会,几个文人和县令说起什么党锢之祸,卖官鬻(yu)爵,一阵痛心疾首。作为武将,上供财物是惯例,他看得很开,反倒觉得那群文人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吕菁心里咯噔一下,“大汉”!不知是西汉还是东汉?汉朝的皇帝,她知道的就是汉高祖刘邦,汉武帝刘彻,汉光武帝刘秀,文景之治,哦,最后的汉献帝……至于皇帝年号,她哪里记得住。她历史本就算不上好,更不要说这些细节。 等一下,汉武帝时期北击匈奴,不是北击鲜卑,难道不是中国历史上的那个汉朝? “沉住气,别慌!”吕菁心里暗自提醒自己。 “父亲,我记起来,好像有人说过,北方有匈奴。鲜卑人就是匈奴么?”吕菁装作忽然想起什么,瞪大眼睛,卖萌般一脸疑惑。 哎……人生如戏,全靠演绎。她现在是彻底知道这句话啥意思了。 “鲜卑和匈奴自是不同。现在的匈奴,可比不上鲜卑勇猛!匈奴嘛……”吕父是武将,出身低微,能识得字,在低级军官中,已经算是了不起了。博闻强识,讲故事什么的,那就不行了。看女儿一脸期待,还打算听的模样,话卡在嘴里,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菁儿不知是听的哪个故事,”严氏开口,“我记得,班超弃笔从戎,那时匈奴便大不如前,虽不时来犯,但夫君每次都能轻易击退。” 严氏带着一些崇拜却又含蓄的微笑看着吕父,继续道:“而其他胡人很多,如鲜卑……夫君上次提过那个首领,叫……檀……” “檀石槐早已就死了。可惜他一代英杰,儿子却是个废物!至于匈奴,主力早已退去。现在大不如前了。”吕父接口说道。虽然不论是现在的匈奴,还是鲜卑,整体都比起汉军强很多,但吕父与他们作战的时间多了,了解的多了,反而不像其他人那般畏惧。 “匈奴、鲜卑虽都是胡人,可是各自却是不同!”严氏简单总结。 吕父没有因为自己不善言辞而尴尬,看着妻子,大有一种“夫人真是才学渊博”的无言赞赏,严氏害羞地低下头。 祖上有人做过官,严氏识得字,读过一些书,但是并不精通文史。知道班超投笔从戎,主要是因为他有个meimei——班昭,写了一篇教导班家女性的私书——《女戒》,后来流传开来,受世人追捧。她虽出身商贾之家,但有幸也读过。 至于吕菁,已经顾不上两人的“甜蜜互动”了。那并不算丰富的历史常识告诉她:大汉……班超弃笔从戎……妥妥的东汉啊! “父亲,现在是哪一年啊?”内心受到冲击的吕菁,忍不住问了出来。 “光和六年。” 见女儿呆呆的,又补充了一句:“癸(gui)亥年,问这个做什么?”吕父终于觉得女儿有些不对劲。 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奔过! 还不如不问呢! 她忘了,不是公元纪年,年号和农历纪年她哪里弄的明白! …… “大人,东西拿来了。”名叫姜勇的小兵回到房间,手里捧着两件洁白的貂裘,恭敬的递了过去。 吕父暂时忘记刚才的疑惑,高兴的将其中一件打开,披到女儿肩上,将领口的带子系上。看了看,笑着点点头,很是满意。 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县丞大人来访。 “夫君刚刚归来,怕是有很多事要处理。内宅之事,妾身自会照顾妥当,夫君且放心去。”严氏体贴道。 “辛苦夫人了!”吕父起身,握住严氏的手。又回身对女儿道:“菁儿快些好起来!想要什么,爹爹都答应你!” “嗯。”吕菁点点头。心里却在思考,现在估计是东汉中期,还是末期?自己又身处在什么地理位置呢?哎……只有日后慢慢了解。 那名叫姜勇的小兵没有离开,待到吕父走出屋子,刘婶抓着他的袖子,轻声问道:“狗子,哪里受伤没?” “娘,怎么还叫我小名啊!老爷都赐了我名字了。”姜勇被她一声“狗子”叫的满面通红。 “我呸!都没成亲,就叫狗子!你要是赶紧娶个媳妇儿进门,我就不会这么叫了!”刘婶轻啐了一声,又想起还在小姐的屋里,连忙向严氏告罪。 严氏也不介意,笑道:“刘氏,你不用在这里候着。姜勇随夫君在外月余,回去歇着吧。”刘婶便笑着带着儿子离开。 这姜勇是家生子吗?看起来又不像啊!而且不是应该随夫家,称“姜氏”吗? 吕菁打量着离去的二人,心理有些疑惑。 “菁儿,觉得哪里不舒服么?”待屋里就剩下母女二人,严氏坐做到床榻上,细细观察女儿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昨日头还有些疼,今天已经全好了。”严氏微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听女儿继续说道:“就是……有些事情,感觉记不大清楚。” 这算是先打个预防针。没有原身体主人的记忆,加之心理年龄的巨大差距,要给严氏一个接受自己女儿变化的理由。 严氏笑容一僵,继而难过起来。她成亲这些年来,夫君怜惜她,并未责怪她没有儿子,对唯一的女儿也很是疼爱。 夫君回到家中,她不敢瞒着女儿生病的事,却没有提到女儿差点儿就没了。旁人不清楚,她一直守在床边。女儿浑身发烫,一直喊冷,牙齿打颤。后来半夜昏迷过去,怎么喊都不动,她一度以为女儿已经去了。没有叫人,严氏抱紧女儿的身子一直流泪。直到女儿轻咛一声,宛如天籁…… 想到这里,她又心里道了一句“感谢老天爷!”抱住吕菁,轻拍她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记不得没关系,娘亲都告诉你!只要你好好的!” 感受到滴落在额头上的泪水,吕菁心里一阵发紧,却说不出任何话……有感动,更有歉意…… “哈哈……夫人,县丞前来传话,上郡太守,丁原大人,命我为军侯,尽快启程,前往郡治夏阳。”人未到,声先至,吕父回到屋里,很是高兴。 “恭贺夫君!”严氏擦干眼泪,起身整理衣襟,待吕父进屋,向他郑重一拜,以示恭贺之意。 “恭贺父亲!”吕菁还在床上,跟着开口。 吕父伸手一把抱住严氏,惹得她娇羞不已,“孩子还看着呢!”想要推开。 好吧!到古代还被人撒狗粮虐,也是够了!吕菁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真是……温馨啊…… 看了一眼女儿,吕父把手松开,拉着妻子坐到床边。 “菁儿身子未好,我们晚两日再出发。东西到了郡治再置办也无妨。” 严氏点头应是,又听吕父自豪道:“听县丞讲,太守听闻我数次率军追击胡人,斩敌无数,大赞‘吕奉先有千人敌之勇’!此番到太守治下,必受重用……” 吕菁如遭雷击,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谁,吕奉先!吕布? 眼前这个爱媳妇、爱女儿的顾家好男人,是那个贪恋美色,为貂蝉而杀董卓,唯利是图,三姓家奴,三国第一猛将……最后却被曹cao砍了头的吕布,吕奉先? 虽然也是东汉,但明显不是一个人吧!吕父明明是个统领百来人的小军官,虽然现在刚升了军侯…… 心里各种念头闪过,吕菁冒失地开口:“父亲,你字奉先?” 严氏有些担忧的看着女儿,她记起刚才女儿说起,记不得一些事情。可是夫君不知,何况女儿直接问父亲名讳,有些不恰当的,生怕触怒吕布。 “菁儿,为父名布,字奉先。”吕布皱眉。严氏圆场道:“菁儿,记住了,到哪里都不要怕。在外面,报上爹爹的名字,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吕布表情一松,“就是到了夏阳,那里也有爹爹护着你!” 吕菁木然点头,但心里已经开始咆哮! 东汉,吕布,字奉先,武将!她要是再说重名,就是太自欺欺人了。 靠! ※※※※※※※※※※※※※※※※※※※※ 光和是汉灵帝的年号,光和六年,公元183年,此时汉朝还没有彻底乱起来。 史书里没有吕布妻子的记载,只是三国演义里称严氏,故而沿用。 古代史书更多记录那些皇帝、文臣武将,哪里会有多少无足轻重的女子相关记载。 然而,她们也是真实存在过的,许多人也曾经或精彩,或平凡的活过。 这就是历史类百合文,和其他历史军事类小说的不同之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