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摔了这一跤，马丁的自由滑得分注定不漂亮，上领奖台的几率也不高，何必如此？ 但是奇怪的是，这次摔倒后，马丁的表演中多出了一份惊人的感染力，他就像是一个旅者跨过了崇山峻岭、广阔的海洋，历经无数苦难后抵达一片全新的大陆，看着新天地露出憧憬的笑容。 张珏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了这位运动员在后世的百科介绍。 马丁.都柏特，于1988年出身于法国一户中产家庭，1岁以前父母离异，他随母亲生活，但直到3岁都无法流畅的说话，加上肥胖，被周围人认为是一个笨小孩，小学期间成绩非常差，母亲送他去了很多医生那里治疗，给他报各种兴趣班，希望将他培养成不输正常孩子的模样，却总是不成功。 直到他7岁的冬天，他的祖母牵着他的手走上冰场，扶着他学会了滑冰，在祖母的耐心教导下，他爱上了滑冰，并在教练和祖母的鼓励下减肥、走上儿童赛事的赛场。 在采访中，他曾说过：“花样滑冰给了我自信，让我有了想要变得更好地冲动，对我来说，是一片给予了我新生的新大陆，我将走上冰场的那一天视为人生中最幸运的一天。” 他明明之前摔得那么惨，可他的节目看起来并不悲壮，反而很愉快。 张珏的内心升起一份尊敬。 直到比赛结束，马丁的总分出来了。 他的自由滑得分是173.91，加上短节目的91.08分，总分264.99，排名第四。 对于他来说，这次自由滑的表现实在不能说好，但张珏觉得自己被彻底的打动了，而马丁看着这个分数也很高兴，他站起来，和教练击了一掌，他的师弟亚里克斯冲到他身边紧紧的抱着他，眼眶通红的嘴里喊着什么。 沈流听得懂法语，他告诉张珏，亚里克斯喊的是“谢谢”。 亚里克斯已经确认是本次世锦赛的第七名，而马丁的排名是第四，再次也是第五，这代表他们的排名加起来没超过13。 法国男单在来年的冬奥上，将有3个参赛名额。 张珏知道，这是马丁的最后一战，而他在最后一场世锦赛上，为自己的国家拼上了一切。 此时此刻，世锦赛只有一位男单还没有上场比赛了。 孙千看冰场一眼：“张珏。” 张珏脱下外套：“知道了。” 夜之春神再次出场，张珏踩上冰，转身，又扭头朝着张俊宝笑。 张俊宝叹了口气，在他背上推了一把，小孩就呲溜呲溜的奔赴前方。 这次就连宋城都一脸肯定的对孙千说：“张珏肯定又要上两个四周跳的配置了。” 以他对张珏的了解，马丁的比赛绝对把他的斗志全部激发了出来。 孙千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行吧，我算是拿他没办法了，自从做总教练后，我常常活在这种情绪里，运动员受伤了心疼，看他们带伤上场继续心疼，有时候想拦着他们不许他们上场，但真的要行动了，又觉得孩子为了训练付出那么多，我拦着他们才是对不起他们……” 结果他还是送了一代又一代的运动员上赛场，看他们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拼搏，虽然这份光芒很耀眼，但孙千也会幻想，如果这群孩子们没伤没病的把金牌拿回家就好了，可惜世上从没有那样的好事。 杨志远沉声说道：“张珏的韧带伤是一级，封闭只能为他止痛，但如果他继续用那种落冰方式，一场比赛下来，恶化成二级是绝对的，甚至韧带断裂都不是不可能。” 宋城说道：“看他运气吧，这小子这次签运爆发，说不定在赛场上也能再运气爆发一次。” 《april's love story》的乐声响起。 张珏的第一跳就是四周跳。 一个漂亮的4t。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张珏在跳完这一跳后，居然一个翻身，接了个1lo，接着又连了个3s。 4t 1lo 3s！这是世界上第一个以四周跳为第一跳的夹心跳！ 许多人看到这一跳的时候都惊呆了，鲍里斯看着那一跳，眯起眼睛。 “这小子连跳节奏很好嘛，看来练这一招的时日不短了。” 看着他的做法，张俊宝露出一抹带着锋芒的笑。 “小算分机又在算了。” 张珏的4s废了，现在只能完成4t，如果他想在本次比赛里搏出好成绩，在自由滑放两个四周就势在必行。 但是同种类的四周跳出现在节目中时，只能有一次单跳，跳第二次时就必然在后面连一个连跳才符合规则。 张珏的状态能支持他完成4t 3t吗？当然是不能的，可是如果跳4t 2t的话，对张珏来说2t的基础分太低，仅有1.3分，跳起来并不划算。 但张珏的夹心跳很强，而且在连跳里接3s，对他来说比接3t更轻松，毕竟s跳才是张珏的本命跳跃，他练出来的第一个三周是3s！第一个四周则是4s。 所以，他在这里选择了将4t放入夹心跳中完成！ 沈流感叹：“这小子果然精明，也够冷静，在这种时候还能把分数算的这么清楚，将来他高考的时候，起码数学是不用我们cao心了。” 张俊宝一脸自豪：“那是，就他那个脑瓜子，要是滑完这场就退役然后专心学习的话，考全国第一的大学说不定都没问题。” 他这么说，孙千听着也挺舒心。 身为教练，其实他一直很怕自己手底下的运动员们带着伤病退役后过得不好，所以看到张珏不滑冰也能靠学习有好前程的娃娃就特别高兴。 而在之后的比赛中，张珏惊艳了包括他的教练们在内的所有人。 看着电视中的少年，妆子微微笑了起来。 “真是好棒的表演呢。” 这个节目的灵感是她和张珏一起找到的，在编舞期间，张珏也一直有通过邮箱和妆子进行交流。 这是一个经历过无数遗憾的人在经历严冬后，于春天到来的4月遇到了梦想的故事，通过张珏的讲述，妆子曾想过，tama酱是不是也经历过一些痛心的事情，就像她不得不永远离开赛场一样遗憾。 但是毫无疑问，以前张珏故事里的那位主角，最后在4月找到了新的梦想，而此刻的他给人的感觉却是，他即将与好不容易得到的新梦想诀别。 他很难过，可是即使再难过，他对这份梦想的热爱还是那样热烈，像是一簇火焰在洁白的冰场上绽放。 对，就像是在赛场上最后一次滑《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的她一样，如此决然的释放出对于花滑全部的爱意。 这位年轻的、身处发育关还带着伤病的运动员，在比赛中拿出了最高昂的情绪，还有最好的技术。 张珏没有失误，一次也没有，甚至连步法用刃都比往日要强了一些，或许他的滑行的确有瑕疵，但张俊宝压着他练规定图形，还是补起来了一点。 当少年旋转时，项链从衣领里脱了出来，飞扬在空中，与他溅开的汗水一起反射出冰面的白光。 这一刻，张珏隐约触摸到了什么，他仿佛与冰上的风融为一体，对身体的掌控力达到了发育以后的最高峰，乃至于表演的情绪自然而然的由内往外散发。 在张珏自我认知的人生的最后一场大赛里，他奉献出了自己来到花样滑冰的世界中，最棒的一场表演！ 原来用灵魂做燃料去完成一场表演，是这样酣畅淋漓的滋味。 直到比赛结束的那一刻，张珏跪坐在地上大喘气，汗水一滴一滴的滑落，整个场馆的人似乎都站起来了，掌声响亮密集的仿佛要震破鼓膜，有人在尖叫。 “tama酱，你是最棒的！” 他转过头，看到尹美晶顶着周围人惊愕的眼神，坐在刘梦成的肩膀上，举着一个白蔷薇花环挥舞着，像是挥套马杆一样，朝他甩了过来。 张珏滑过去接住，在尹美晶抛飞吻的动作中，将花环戴在头上，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镜头这一刻对准少年的笑颜，但不知是否是镜头角度的缘故，竟有人看到这个笑得如同太阳般的孩子眼中，含着晶莹的水光。 下一瞬，张珏捂住眼睛，仰着头，水珠真的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每个得知自己要离开赛场的运动员，都会满心不舍，甚至是为此哭泣。 哭不舍，哭不甘，哭后继无人，哭梦想还未起飞就要远去。 张珏想，今天滑得好开心，能做这样的表演，然后大家都这么喜欢，这种感觉好幸福，我都快要不想离开这里了。 第114章 赛后（营养液七更） 也不知道杨志远打封闭的技术是和谁学的，张珏上场的时候，他的左腿比目鱼肌是完全没知觉的。 说白了，他那一块就是麻的，张珏也不知道自己咋就用这条腿点冰，然后还成功蹦了两4t出来，说不定真是因为崔正殊的幸运项链有奇效叭。 而他的右边膝盖在滑到节目最后一分钟的时候已经又开始疼了，只是那时候张珏的专注度全在节目上，所以感觉不深刻，但是等比赛结束，他才发觉自己能把这一场好好滑完，真是各国神仙今天集体发力的结果。 等他下冰的时候，张珏一个踉跄，差点又一次跪地上，老舅和沈流一左一右的扶住他，架着他往kisscry走。 他坐在椅子上，抬着头，专注的看着大屏幕，过了一阵，分数出来了。 自由滑得分是182.82，加上短节目的91.33，合计274.15，仅次于瓦西里的275.5。 该怎么说呢，瓦西里同样了节目，而且他的表现力不差，最重要的是，张珏这次自由滑的所有跳跃几乎都是歪轴，没摔靠的是运气和他那种不要膝盖的落冰方式，但在评分中，其实轴心正的跳跃肯定是评价更高的。 张珏在上场前都没料到自己可以拿到这个分数。 他转头和孙千说：“孙指挥，我做到了。” 孙千抱了抱这个年轻人，沉声说道：“我看到了，你做的好！” 这枚世锦赛金牌不仅是中国男单在国际赛场上的最好成绩，也代表着中国男单将在明年的冬奥，能前所未有的派出三人参战。 可是如果张珏没有受伤和发育该多好呢？ 孙千内心满是遗憾与难受，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孩子，才为了冬奥名额拼尽一切，可是他却很可能无法走向冬奥赛场了。 马丁撸了一把亚里克斯的头发，微笑着说道：“没事，我是第五，咱们的排名加起来依然没有超过13。” 三个名额还在。 亚里克斯擦了把眼睛，摇头：“我不是担心名额的事情，只是刚才突然觉得他和你好像。” 都是孤军奋战的一哥，却愿意为自己心爱的项目拼尽一切，那种仿佛燃烧生命一般的热力，让亚里克斯无法不尊敬。 过了一阵，赛事主办方过来问他们需不需要拐杖。 张珏：“很需要，谢谢。” 这次他没有再觉得拐杖高，扶起来不舒服，甚至有种恰到好处的感觉，走起来十分利索，于是上红毯去领奖的时候，情绪也比才比完赛那会儿好多了。 瓦西里本来还想再抱着小孩上领奖台，但是他下来一看，哦豁，这个头自己应该抱不动了，遂与麦昆一起把张珏扶了上去。 麦昆调侃着说道：“我又被你打败了呢。” 张珏对他抛了个wink：“不好意思啦。” 麦昆挑眉，伸手做了个抓住的动作，扶在胸口。 张珏：这人果然如弗兰斯.米勒通过推特和他吐槽的一样，是个热爱四处瞎撩，释放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荷尔蒙的奇男子。 看起来有点点傻气，但人还是个好人没错。 张珏在心里发完好人卡，站在世锦赛的领奖台上，举着银牌，对镜头露出微笑。 这也是最后了，张珏想，这是他第一次站上世锦赛的领奖台，也是最后一次，他甚至连这场比赛的赛后表演滑都不能参加，这么说来，其实他这个赛季本来也没滑过几次表演滑，因为他总是比完就伤。 就是这么项让他吃尽苦头的运动，即将离开的时候，他还满心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