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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因为她不客气地话语而贸然反击,那样容易使本就处于劣势的自己更加被动。我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话,心里暗暗盘算坚定又不失礼貌的反驳。 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的有趣程度与手腕远超我预料,而嘉溯老实说,他的反应令我非常失望。他竟然误以为自己真的对你产生了所谓的爱情,并为这种情绪困扰,做出了许多不智的选择。 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了我早就知道,这位夫人与丈夫关系不好,与程嘉溯也关系平平,刘阿姨曾经暗示过我她缺乏慈母之心,但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为什么程嘉溯对他的母亲感情极其复杂。 郑夫人,如果您允许,我想说一句话。我打断了她。 郑夫人一怔,极有礼貌地道,请说。 我没有愤怒,而是用学术报告一般的语气,平淡又笃定地陈述道:您不是在以一位母亲的角度看待阿溯,他在您眼里只是您向董事长复仇的工具,是您与董事长争夺战胜负的关键。 郑夫人脸色微变,但依旧雍容淡定。 您不在乎他的感受,只在乎自己的输赢,所以您认为爱情是不存在的。您对他的定位是您的儿子,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人。您不在乎他是否快乐,只要他能帮助您取得胜利,就算是让他娶一个泥塑木雕,您也会同意的,不是么?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自私的母亲。大多数女性生育后都会全心全意地为子女着想,诚然,做母亲的也可以有自己的私心,多为自己打算一些。 可这种所有的盘算都是为了自己,丝毫不在乎儿子感受的母亲,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哦?郑夫人并不生气,她这一生中见过太多的大风大浪,并不会因为我这点指责就过于失态,张小姐认为我是不称职的母亲? 我疑心她曾经与董事长吵架时,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因为她眼里闪耀着愤怒的光芒,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我儿子而言是最好的。 她曾经选择了爱情,为此推拒门当户对的婚事,使无数追求者铩羽而归。但这份爱情并没带给她快乐,短暂而虚假的恩爱过后,婚姻陷入无止境的相互折磨。 为此她一度罹患严重的忧郁症,治愈之后,她的目光离开家庭,不再将丈夫与儿子视为生活的重心。 丈夫是敌人,儿子是筹码,权力才是她争夺的重点。 在她眼中,为了爱情放弃利益是愚蠢的,并将得不偿失她顺风顺水的一生中,唯一的失败就是爱情,继而导致家庭的失败。爱情是不可信的东西,权力与财富才是保证一个人存在并幸福的基石。 她用自己的经历证明了这一点。当初程颐和掌握了杏林之后,不是没想过与她离婚,但程颐和出轨在先,程嘉洄的存在就是一个明晃晃的把柄。 婚内出轨,分割财产时,过错方将付出巨大的代价。董事长舍不得这样的代价,于是勉强维持着虚假的婚姻,直到现在。 在她放弃与董事长所谓爱情的这些年里,她变得轻松而强大,正大地产的股份、两家基金会的运作,使她在社会上的地位与威望日渐提升。 尽管众所周知,程颐和董事长将私生子带回了家。但由于她的财富与地位,程董事长并不敢做出对她不利的声明,程家到现在依旧含糊程嘉洄的身份,不敢将他的生母公之于众,甚至有时董事长还会暗示,程嘉洄是郑夫人所生。 她尝到了爱情的苦果,也尝到了权力财富带来的甜美滋味,所以在她的心目中,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我定定神:您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败,就否定一切爱情的存在,并认为您的儿子也终将在爱情上折戟沉沙。 我直接将她的爱情与婚姻经历定义为失败,这一点激怒了她,愤怒的光芒在她眼里一闪而逝。 但她这样的人表达愤怒的方式不会是大喊大叫,不会是失态的指责,失态对她来说是她的耻辱,她更愿意用高贵的姿态指出我的问题,以更加凸显她自己的修养与高贵品质。 因为我了解我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他需要什么。假设张小姐也是一位母亲,那么想必你就能了解我的心意。我以一位过来人的身份认为,我的儿子只是一时被虚幻的感情迷了眼,等他明白过来自己真正想要的,他会改正这个错误。 到时候,张小姐要如何自处?为了你好,我诚恳地建议你,终止这个错误,及时止损。 听到这个词,我忍不住微笑起来。我与程嘉溯的相识,也是始于他对我说出及时止损这四个字。 不愧是亲母子啊,思维过程与说话方式,在某些时候都是一模一样的。 谈话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我想,阿溯是一个有着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他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您与我皆不能枉顾他的意愿,单方面终止他的感情。 实际上,我不会因为您的一席话就动摇。如果您愿意,可以亲自找他谈一谈。身为母亲,您对他的影响,总应该比对我这个陌生人的影响力更大。 我明知道不是这样,身为母亲的郑夫人,在程嘉溯面前是缺乏权威与感情联系的。但我还是选择这样将她一军。 话说到这个程度,就只能不欢而散了,郑夫人款款站起,柔声道:张小姐,我希望你好自为之,不会为你的选择而后悔。 她似乎笃定自己会胜利,而我终将后悔。对此,我不置可否,祝您一切顺利。 刘阿姨送郑夫人出去,回来就对着我叹气:夫人的性子就是这样,劝不得,忤逆不得。你多多担待吧。 我并不在意,毕竟我喜欢的是程嘉溯而不是郑夫人。并且对于郑夫人这样的反应,我早有准备,不出所料。 如果她和颜悦色,高兴地请我入住程家,成为程家下一代的女主人,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我很清楚自己的短板,现在的我并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家族女主人,我还需要学习很多东西。好在程嘉溯喜欢我,愿意教导我,这就是我的优势。 不一会儿,程嘉溯赶了回来,他脸色不太好,进门便劈头盖脸地问:我母亲来过了? 我微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水,对呀。 她一早让我去外公那里调虎离山,真是好计策。一位母亲,对自己的儿子用这种计策,的确令人齿冷。 我伏在他肩头,揉着他紧绷的斜方肌:放松一点呐,没事的。你母亲没对我做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如果我不打算被他金屋藏娇,做一个没有名分的外室,一直处在他羽翼的庇护之下,那对上郑夫人是迟早的事情。 想当程太太,我总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是配得上他,足以与他站在一起的。 我就是觉得奇怪,你的母亲怎么会突然想到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