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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玫恨我是应该的,连带着恨上我的宝宝,也是理所应当,但程呦呦是无辜的。被牵连进这件事情里的她,在周玫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程呦呦的确是很喜欢周玫啊。 发xiele一通情绪之后,周玫仿佛脱力一般,靠回座椅上,不再理会我和程呦呦。车辆在山路上颠簸,路径变得越来越狭窄、陡峭,虽然还是在大白天,但山上的云雾浓密起来,能见度很低。 透过浓雾的间隙,能看到窗外掠过大片大片的植被,莫名透着一股荒凉的气息。我唯恐周玫是要找一处荒山野地将我和程呦呦杀人抛尸,却也不敢再多话激怒她,只用眼神安抚着程呦呦。 最后,车停在一个已经荒废的小村子里。这个小村子的全盛时期,人口大约也不会超过一百人,十几间瓦房里,夹杂着疏疏落落的茅草屋。 不过现在不论是瓦房还是茅草屋,都显得非常凋敝。瓦房顶部长满了瓦松和蓬草,茅屋更是破落得厉害,椽子努力玩留着稀稀拉拉的草顶,然而腐烂变黑的草茎在风中摇曳,随即被卷走,徒留光秃秃的椽子上生着几朵干枯的木耳。 我见过类似的村子,在做田野调查的时候,在很偏远的山区。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是越城附近,怎么也会有这样的村子? 怎么,没见过?周玫冷笑两声,自顾踏着村中荒草丛生的小路往前走,司机等人一个拽着程呦呦,另外两个押着我,跟在她身后。 周玫走得并不顺利,杂草枝枝蔓蔓,并不会因为某些感情就变得柔和起来,它们令她的前进变得极为艰难而她穿着一身漂亮的白裙子,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走了一会儿,当草叶上的泥弄脏了裙子下摆之后,周玫气恼起来,命令一个人在前面帮他开路。 老三走上前,笑着说:周小姐早该让我走在前面的,你是金贵人,哪能踏足这种破地方呢? 然而这个马屁并没有拍到合适的地方,周玫脸色大变,极为恐怖地怒道:闭嘴! 老三愣了愣,讪讪闭嘴,目光却不怎么友好。 尽管裙子和高跟鞋大大限制了行动,周玫还是尽量走得平稳,她熟悉这个村子,就像是许久不见的故乡,尽管你以为你自己忘记了它的细节,但在看到它的那一刻,会有无数熟悉的东西涌上心头,每一处都勾连着记忆,你清楚每一个拐角通向哪里。 这种熟悉让周玫并不愉快,她紧紧抿着嘴,嘴角绷成一条微微下垂的弧线,抑郁而充满狂怒的力量。 我隐隐有一种感觉,她的确是熟悉这里的。 穿过大半个村子后,周玫的目光落在一座格外破败的茅草屋上,她皱着眉看着那小小的房子很久,又转身,示意几个人押着我和程呦呦,走进一所看上去比较完好的青砖瓦房。 说是比较完好,那也只是相对而言,房子的梁架结构已经非常脆弱,庭院里同样长满野草,老鼠和虫蚁在其间乱爬。 面对这样的景象,一般女孩子都要花容失色的。小魔女程呦呦就脸色大变,惊叫着躲到我身后,试图躲开那些大胆的老鼠。 而周玫平静地看着我。 我也在看着她以她的精致,应当是不习惯这些东西的。 我不怕老鼠,是因为我在实验室亲手杀死过无数小白鼠,尽管品种不同,外形还是有一定相似之处的,这让我在看到灰黑色老鼠的时候没有那么剧烈的反应。 但周玫从来没有过实验室经历,她为什么不害怕? 周玫不但不害怕,她突然对我露出了一个扭曲而恶意的微笑。我心头一震,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恐惧之色:毕竟,她就要处置我了。 就像猫在吃掉老鼠之前,会玩弄它们一样,周玫也很享受玩弄我的过程。见我害怕,她终于满意,又恢复了温柔微笑的模样,吩咐几名大汉把我和程呦呦关进西厢房里,她就站在院子里的苹果树下,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几名大汉耐不住山中枯寂,老三号称要去捉只兔子打打牙祭,其余几个人或是生火,或是从车上搬了睡袋下来。若不是我就是被他们绑架的人,此刻简直要怀疑他们是早就准备好来旅游的。 大约亡命之徒是不大在乎有些事情的,他们砍了附近的枯枝来烧,在厨房里生起了一笼火。木柴的青烟融入浓厚云雾当中,很快消失不见,我心里一阵失望若是火光足够明显,是有可能引起别人注意的。 但现在我发现,并不是这几名亡命徒不在乎自己暴露,而是他们很清楚,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们不会有暴露的危险。 也不知道那个老三用了什么工具,到傍晚时分,他真的带了两只血淋淋的兔子回来。就着山里的泉水剥洗干净之后,用火烤了烤,就直接开始吃。 他们还劝周玫也吃一点:时间还没到,您得积蓄一点体力。 周玫看上去也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唇色苍白,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只兔子腿,就放下了。 普通的rou香在我和程呦呦鼻端显得分外诱人,我们已经至少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在油香的诱惑下,肚子咕咕叫起来。 我暂时还能克制自己,程呦呦已经忍不住哭起来。 小魔女高亢尖锐的哭声在这种环境中有些瘆人,周玫皱着眉:你哭什么? 程呦呦被吓住:嗝! 周玫想了想,突然换过一副面孔,拿起一块rou,笑着对程呦呦道:呦呦,想吃吗? 从回国到现在,这是程呦呦第一次挨饿。婴儿时期那些恐怖的记忆早已淡化,自她有明确的记忆起,她活得就像一个小公主。 程家的女儿,哪怕只是一个私生女,也拥有许多人无法想象的享受。 疲惫、饥饿和恐惧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摧毁了她的正常判断力,她打着嗝哭叫:小玫阿姨,呦呦听你的话! 程呦呦口口声声呼唤着周玫,叫嚷着自己不会再调皮,一定会听她的话。 闭嘴!周玫训斥。 程呦呦猛然闭嘴,周玫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我知道呦呦是乖孩子,我是吓你的,小玫阿姨很爱呦呦,我带你出来,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好不好? 好。程呦呦乖乖点头,趴在窗户上,期冀地看着她。 周玫示意司机把程呦呦带过去,我在房间里尽力后退,避免和他的冲突。 程呦呦从生下来就没有这么安静过,她乖乖的,又有些呆呆的,被带到周玫面前。后者撕了两块兔rou喂给她,还不忘体贴地帮她擦去嘴角沾上的油渍周玫,是一个温柔的女人。 与此同时,周玫右手中提着一支用来穿兔rou的木签子,签子末端在火上已经被燎成了碳,在暮色中闪着微微红光。 就是现在! 跑!我大喊出声,周玫一愣,右手持签子戳向程呦呦的动作顿了一下,而程呦呦已经一跃而起,向小鹿一样轻盈地跑出院子,小小的身影没入草丛。 周玫和四名大汉急忙追出去,但他们之前忘了防备程呦呦,都坐在比较远的地方,而周玫行动并不是很方便,竟没能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