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蓉的梦（1）

    沈蓉清了一下嗓子，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才把目光又移向窗外说道：“我要说的，是我的梦。这些梦从小到大都缠着我，我经常做那些梦，虽然是同样的梦，但是每一次都更加清晰很真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这到底是梦，还是一段记忆。会不会是他们真的发生过，但我失忆了，我不记得了。所以才会以梦境的方式给自己呈现……”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听到这样的开头，肯定会有些不耐和烦躁。但白木不是那样的人，或者说，现在的白木不是那样的人。在昌珠寺里他曾经接触了很多的游客，他们在描述自己的想法时，全都会用一种似真亦幻似是而非的词句，也正因为这样，所以白木才会达到这种旁观者清的心境。

    “沈蓉小姐，不论什么样的梦，他都会有一个原因，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们所看到的听到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是梦的起源……但记忆，我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先例，所以，不用困惑，那只是梦而已，不是你的记忆。”

    白木像是安慰沈蓉一样，淡淡说道。

    沈蓉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我是一个孤儿，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在香港的保良局儿童院。那时候，我几乎每天都会第一个醒来，那时候我就会梦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保良局儿童院可能你没听过，保良局是香港的一个慈善机构，就在铜锣湾礼顿道，小时候跟我一起住在孤儿院的人很多，但是，我总觉得自己是跟他们不一样的……白先生，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儿太啰嗦了？”

    白木笑着摇了摇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她继续说。

    作为一个职业的画家，即便只是帮人画像，在了解对方的故事之后，也更能画出对方的神韵。

    “最开始的时候，我梦到的是一座破旧的寺庙，依山而建，十分古老破败，好像有了很长的历史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修缮。而我，就在那座寺庙里面，跟其他僧人一样，每天干着同样的事情。有一天，我在打扫卫生的时候走神了，不小心进了一个我们从来没有进去的院子。那个院子里面，地上铺的不是石板，而是一些刻满了各种经文的大石碑。”

    “好奇之下，我用扫帚将那些大石碑上厚厚的尘土扫开，开始去看那些经文，越看，就越是兴奋，越有干劲。直到听见有人叫我……”沈蓉说到这里，抬头看着白木：“但在梦里，我的名字不是沈蓉，而是一个很长的名字，音节也很古怪，我无法复述，但在梦里，我知道那就是我的名字……”

    白木恩了一声，他明白这种感觉。

    沈蓉长出了一口气，咬了咬嘴唇，继续说：“我抬头看去，就在屋檐下面看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僧，是他在叫我，招手让我过去。”

    “我看着他，不由自主的就朝前面走，而且很奇怪，我进院子的时候是白天，但好像在那一瞬间，整个天都黑了下来，变成了黑夜，而且，填上还有月亮。我每走一步，影子都会在那些石碑上跳跃。”

    “走到他面前之后，他才开始对我说话，他说你终究还是来了，不知道多少个轮回，还是来了。这个老僧我从未见过，他瘦得几乎就只剩下了一副骨架，脸上毫无血色，就像是一个玉石雕塑一样……”

    “我好奇的问他是谁，可这句话却让他十分悲痛，失声问我是不是已经不认识他了……我肯定是不认识他的，只能实话实说……可是，下一秒……他……”

    “只一瞬间……他整个人的头发皮肤和衣服竟然瞬间化成灰飞，只剩下了一副骨架站在那里。一只手，还维持着向我伸手的动作……”

    “这把我吓坏了，我顿时就大叫了一声开始后退，拿着扫帚胡乱挥舞着也不知道该打什么……我很清楚，我并没有用扫帚碰到那副骨架，因为我已经后退了好几步，可是接下来，那副骨架却忽然哗啦一下散落到了地上，成了一堆碎片。我尖叫着回头就跑，很快就跑了出去，回到了我原来熟悉的院子里。”

    “可当我再回头去看时，却发现那处陌生的院落竟然像是……像是一张张被点燃的纸钱一样，随着山风刮过来，慢慢的就燃烧殆尽，消失在了空气中。而那个位置，仍旧是我熟悉的院子……”

    这一段的确是有些恐怖，沈蓉表情紧张，说话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白木想了想，就问道：“按你的说法，你是说……你三岁开始就做这样的梦吗？可是……据我所知，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对外界根本就还没有什么认知，不论是文字，图像，语言，这些方便的辨析能力都基本不存在，还处于完全懵懂之中。所以……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做这样的梦的。幼儿即便做梦，也是梦到白天看到的东西，这是有科学依据的，我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

    “但是……还有一种情况，不知道你信不信，那就是，你一出生，就带着前世的记忆。而你的那些梦，都是前世的记忆。”

    白木是看着沈蓉的眼睛说的这几句话，因为这种说法其实有点儿扯，不过白木也并不是信口开河，虽然很多人都不信，但这种情况据说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接触的事情越来越多，所以会把前世的记忆冲淡。沈蓉这种从小到大都有的情况，其实白木也没听说过。

    没想到沈蓉听后，立即就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我曾经好多次跟福利院的院长讲过这些东西，后来，院长就帮我请来了阴阳师，帮我做法事。那时候，我七岁。”

    “法事结束之后，那个阴阳师专门找院长聊过我的情况，我躲在门后偷听，他大概说的是，我身上有一只暗鬼，深不可测，如果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找我的亲生父母，需要他们的血液为引，或许可以救我一命。”

    “可是，我是个孤儿，被人捡到送去孤儿院的时候，身边什么都没有，完全没有线索可以去找我父母。所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阵风刮过来，砰的一声，将窗户狠狠的砸在了窗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