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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些信件中有许多是大族夫人写来的, 或在洛阳,或在南阳,甚至有在冀州的。这些夫人与阳安大长公主相约,要将女儿送来长安……”卢毓将那一叠信递过来。 刘协扫了一眼便全都明白了,这是伏寿还未远嫁江东之前,阳安大长公主拉起的一帮势力,就等着伏寿入宫为后,然后择同盟大族的女儿们也入后宫,成为辅佐皇后的势力,也能巩固阳安大长公主的地位。只是阳安大长公主的这一切筹划,都随着伏寿远嫁江东,而付诸流水。 “另外还有长安城中官员,与旁人有些田地纠葛,求助于阳安大长公主,送来财物。”卢毓又捧出另一叠信,“还有她府上长史族中的人命案,也都是借阳安大长公主之手,压下去的。” “这里面还有一本私账,记录得都是收受了府中银钱,输送消息的宫人。”卢毓道:“一共有三名宫人,都在陛下前几次发恩旨的时候,给送到宫外去了。阳安大长公主暂时买不到宫里的消息,如今正往长乐宫想法子,这上面记载着,上旬刚送了长公主的贴身侍女玲珑一枚玉镯。最近长公主待阳安大长公主也比从前冷淡了,玲珑不敢隐瞒,虽然当面收下了,但当日便告诉了长公主殿下,算是过了明路的。” “那些宫人也未必就是看上了财物。”刘协异常清醒,从前伏寿在长乐宫,诸人以为阳安大长公主府中要出一位皇后,因此也愿意与阳安大长公主来往,收些财物,透漏些消息,换得来日皇后面前一席之地,是上算的买卖。但如今伏寿远嫁,宫人便不愿再冒险与阳安大长公主来往了。所以刘清身边的侍女虽然不敢明面得罪阳安大长公主,但是私下却要跟长公主禀明情由。 “还有什么可疑之物?”刘协又问道。 “这匣中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密事,若说可疑,就是这一张拜帖。”卢毓捧给皇帝看。 那是一张寻常的拜帖,虽然洒金华贵,但上面写的内容极为寻常,不过是一位夫人邀请阳安大长公主过府一叙,看日子是三个月前,看落款却是唐夫人。 唐夫人的女儿,便是去岁疫病过世的弘农王妃唐珏。 “这样一张拜帖,为何收在密匣之中呢?难道是纸中另有蹊跷?”卢毓问道:“可要交给廷尉细查?” “不必。”刘协捏着那张洒金拜帖,垂眸看着唐夫人的落款,淡声道:“这匣子里最机密的,便是这一张拜帖了。”他又问道:“你们去阳安大长公主府上时,还有什么异样?” 卢毓想了一想,道:“臣等去得快,一切都还如常。只是阳安大长公主在后院养了许多女眷,其中有吕布从前那位柔夫人,还有许多当初在洛阳遭难官员的妾室。” 当初宦官之乱,朝中许多文士大臣曾经遇难,有的阖家都下狱,多数磋磨而死。后来董卓入洛阳,又是新一轮的兵祸。阳安大长公主当时会接刘清入府抚养,后来又会接柔夫人入府,当初在洛阳会接一些落难官员的妾室入府,也在情理之中。 “臣等到的时候,执金吾伏大人也在府中,正与阳安大长公主同屋说话。后来封府,伏德曾经出面,寻到臣等面前,恳请臣等通融。” 通融当然是不能通融的。 “他做人儿子的,心中焦灼担忧也是难免的。”刘协一寸一寸捏着那拜帖,见两人无话,便道:“那三名侍女,都送到廷尉石黄那里去审了。她们三个人,总不能个个都像汪雨一样嘴紧。子龙(赵泰字)你去廷尉那边问问情况,毓儿留在外间,若有大臣求见,你都挡回去,只说朕今日身体不适,谁都不见。外面一应事体也都暂停一日,伺后等朕的旨意。” 赵泰领命而去。 卢毓还立在原地。 “还有何事?”刘协看他。 卢毓招手,示意随行的郎官入殿,将包袱中的东西呈上来,“这是曹府侍从托臣送来的……” 刘协看时,却是两摞厚厚的文书奏章。他翻开最上面一封,见是长安西郊雪灾,倒塌了几十间民房,压死了三五个人的事情,便知道这些都是因为曹昂突然倒下而无人处理的紧急公务。他指一指榻边的案几,“都搁在那里吧。” 刘协携了最上面那封,坐在曹昂榻边,垂首细看。 卢毓不知为何,竟觉这样留皇帝在殿中有些不安,虽然皇帝身边环绕着医工与郎官,想了一想,低声问道:“陛下可要见阳安大长公主?她此刻被绑缚着,就在偏殿。” “不见。”刘协眼皮都不抬,憎恶道:“她是个十足的蠢货,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偏又是伏寿与伏德的母亲,非到万不得已,朕给她体面。” 卢毓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也许……阳安大长公主知道是什么毒呢?”差不多就是明说怀疑阳安大长公主是幕后主使了。 “她?”刘协抬眸看他,道:“若你是阳安大长公主,会让贴身侍女手握毒物,死在事发第二日的府中吗?” 卢毓一噎。 “朕说了,她只是十足的蠢货罢了。” 刘协又埋首在成堆的政务之中,自晌午至夜幕降临,才将将把曹府送来的两大摞文书奏章批完。他抬头,活动着酸痛的肩背,起身缓步走动,回身看到榻上躺着的曹昂,才从满脑子的繁杂细务中回过神来,恍惚间想着昨夜至今的一幕幕。他昨夜饮酒玩乐之时,还想着这一世的皇帝比上一世要有趣些,今日才知为何,因为上一世,事无巨细,都要他亲自过目;这一世,许多琐碎细务,都是由曹昂经手的。曹昂既忠心又有能力,经办细务后,便向他简略汇报。如此一来,他肩上的重担便轻了许多,也有时间西山游猎,冬日宴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