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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赶去与张昭、周瑜相会,却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正私下见皇帝。 伏寿在府中,忽然接到消息,说是曹昂曹大人亲自来送提花机的样子,问她要造的提花机是哪一种。 伏寿有些奇怪与受宠若惊,一来是她未曾听说提花机还有许多不同样子;二来这样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劳动曹昂。她这便换了衣裳,出来正堂见客,一见来人,立时吓了一跳,站在前面的的确是曹昂,曹昂旁边那位做匠人打扮的,却是当今皇帝。 伏寿聪慧,见机也快,便责怪侍女道:“这正堂中气味怎得如此叫人作呕?”她顿了顿,又道:“想来是我有孕的缘故。劳烦曹大人,咱们换到园子里说话。” 已是初春时节,园子里放了各色的花儿。 园中亭子里,伏寿命侍女在下面候着,望着对面一坐一立的两人,低声道:“陛下怎么扮作匠人来此?” 刘协道:“你们两人都坐下,咱们三人都站着,也太奇怪了些。” 伏寿看曹昂一样,便学着曹昂的样子坐下来,又道:“臣原是该谢陛下的。母亲的事情,臣的长兄已经来信告知。”她自己坐着,却见皇帝站着,实在难受,便道:“陛下还请坐下来吧。”又道:“您既然是皇帝派来的匠人,请您坐了,也不算奇怪。” 刘协笑道:“朕整日坐着,难得站一站。”又道:“你不要惊慌。朕是今日兴起,来见一见你。只是若大张旗鼓召见你,难免要令有些人不安。所以只悄悄来见。” 伏寿应了一声,心里忖度着,皇帝所说的这“有些人”,会是哪些人呢?为何皇帝与她相见,会让“这些人”不安呢? 皇帝说他只是今日兴起,伏寿却是不能信的。 自于荆州信阳迎到圣驾之后,伏寿说是见过皇帝,却又没有见过。因为此前都是在正式的场合里,前后的郎官侍从都不下百人,近前说话的不下十几人。伏寿距离皇帝最近的时候,就是那一日圣驾入吴郡,她上前扶过哭个不停的吴老妇人时,与皇帝擦肩而过。在那个刹那,伏寿可以看清皇帝眼中浅淡的笑意,但彼时皇帝眼中,却看着来迎接的吴郡文武百官。 直到此刻花园亭中,三人同坐,方寸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长安皇宫之中,但对于伏寿来说,早已是两番况味。 “朕也见过那方士袁空了。”刘协开口道:“他带了那道士左慈去,为朕解决了一个麻烦。” 伏寿听皇帝提起袁空,眉睫一动,看向曹昂,道:“我还未谢过曹大人。” 经由袁空之口,伏寿所怀的孩子,乃是孙策转世的说法,已经传遍了孙府,这几日正逐渐往外扩散去。 曹昂低声道:“殿下客气了。于臣不过举手之劳。” 伏寿道:“可是却解了我的大难处。” “朕听闻你近来还有一个麻烦。”刘协又道。 伏寿心中一动,看向皇帝。她已有数年不曾这样近与皇帝对话,皇帝气势比从前更盛。伏寿自觉这几年来,自己已经成长很多,与从前不同了。但是当皇帝的目光向她看来,伏寿感到自己仿佛又变回了长乐宫中那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一切的心事都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伏寿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她不再是那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了,她已经是江东长公主,还即将是一位母亲。 她迎上了皇帝的目光,轻声道:“臣请陛下明示。” 刘协含笑道:“这事儿……你若是不知道,也不好由朕来挑明。” 伏寿便确认皇帝所指的是孙权那位步氏,她目光一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仓皇看向园中百花。 平心而论,在这件事情上,伏寿什么也没有做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事情被铺开来的时候,伏寿竟然感到羞惭。而这羞惭,又让她感到愤怒。为什么她要感到羞惭?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甚至她可以想象,等到孙权终于捂不住步氏这个秘密了,吴老妇人等人可能会先斥责孙权,但到最后却会怪她留不住丈夫的心。 伏寿感到一股苦涩辛辣的气涌上来,让她再次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阳安大长公主。 近日来,她想到阳安大长公主的次数,比从前多了许多。 当初阳安大长公主为了送她入宫,教导她要如何把自己打扮成一朵美丽的花,好让皇帝将她采撷;教导她要如何隐藏自己的本性,做一个男人会喜欢的女人。 此刻,这股苦涩辛辣之气,与阳安大长公主对她的教导,奇怪的联系在了一起。让伏寿端坐在这百花盛放的吴地花园里,明悟了一个事实——这是一个生为女人,就是罪过的世道。 刘协审视着伏寿的面色,柔声道:“如果你允许,朕可以为你除掉这个麻烦。” 伏寿一惊,道:“陛下要杀了她?”她非但没有感到快意,反倒因为方才领悟的事实,而生出一种同为女子的悲伤愤慨之意。 刘协一愣,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朕可以送她去长安,服侍阳安大长公主。” 伏寿松了口气,想到关于甄宓的传闻——皇帝后来送甄宓入长乐宫去服侍万年长公主了,这是蔡琰先生写来的信里告诉她的。她眨了眨眼睛,透出一口气来,这次是真的羞惭了,道:“是臣想左了……”皇帝本不是残暴之人。他非但不残暴,甚至在某些事情上还有种过份的宽和。比如当初在她离开长安前,皇帝对她的那番恳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