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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泽楷笑着摆摆手道:“其实多亏了苏道友,要不是苏道友及时用桃木剑打了我,让我看到幻境与现实之间重叠的缝隙,我现在只怕也还在幻境里呢。裴街使,你要谢,可得谢谢咱们苏道友。” 裴景行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也不敢看苏衍,轻声说道:“谢谢你啦。” 高泽楷瞪大眼睛,好似看到了什么前所未见的景象,啧啧称奇:“哎呦呦,我们的裴街使居然害羞?” “谁害羞了?”裴景行瞪了高泽楷一眼,又赶紧去瞧苏衍,见后者面上没有什么异样,赶紧移开目光。 高泽楷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啧啧,你跟我道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跟苏道友道谢又是什么样子的。要不是你们都是男的,我还以为你喜欢苏道友呢。” 高泽楷的无心之言,恰好戳中了裴景行的软肋,他一双虎目狠狠地看着高泽楷,咬牙切齿地说道:“闭嘴!” 高泽楷只当裴景行死要面子,并不曾想到自己的话恰好把裴景行最隐秘的那点心思给说出来了,无奈地一摊手,转头去和赵世敏说话。 “赵世敏,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呀?” 被突然点名的赵世敏整个人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没什么,没看到什么。” “按照苏道友的说法,这幻境中所能看到的,全是我们各自的心魔。你的执念,你的恐惧,你的悔恨,你的遗憾,这些都会在幻境里出现。”高泽楷声音好听,这会儿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忽高忽低,好似在唱歌一般,饶是一旁的苏衍也忍不住侧耳倾听。 却不料高泽楷突然话锋一转,对着赵世敏横眉冷眼地喝问道:“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赵世敏还没从先前所中的幻境恐惧中彻底脱离出来,被高泽楷这前后反差的喝问声一惊,双腿一软,整个人从座位上滑了下去。 “我……我……”赵世敏吓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看到了牛春辉……还、还有朱志文,还有……还有其他……其他太子卫的人。他们……他们两边脸颊的rou都……都没了……我……我……” 说到最后,赵世敏已经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他这般失态,自然不是因为缅怀死去的太子卫诸人,只是怕自己也步了牛春辉与朱志文的后尘。这段时间来,赵世敏整日担惊受怕,而一向宠爱他的父亲因为被迫致仕,对他不如往常。他好似一只老鼠,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胆子,只想背靠大树好乘凉,整天跟在朱志文身后。可偏偏现在和他狼狈为jian的朱志文与牛春辉都死了,太子也得了怪病,昏迷不信,而他最后的保护伞——他的父亲——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并且有意去栽培幼弟,这是要彻底抛弃他这个儿子啊! 他已经没有任何依靠,背后还中了和太子一样的眼睛图案,只能被迫与裴景行等人一同踏上重返古城之路,一路上还要担心裴景行为难他。 现在,他的恐惧已经突破了他可以承受的极限,他好似一个孩童,当着裴景行等三人的面嚎啕大哭。 高泽楷本意并不是想把赵世敏吓哭,他琢磨着既然幻境中所看到的全是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那么中了和太子一样眼睛图案的赵世敏所看到的,很有可能是那诡异的西北古城,如果提前搜集到一些线索,对于他们这次的行动说不定会有帮助。 只是没想到,赵世敏竟然这般不经吓,还没说几句就哭出来了。而且看样子他所看到的,是当年太子卫死去的众人向他索命,并不是什么西北古城。 “行了,有我们在呢,你死不了的。”高泽楷厌恶地抽出一条帕子,扔到赵世敏面前,“擦擦脸,好端端一个世家公子哥,哭得比小孩还惨,说出去丢死人了。” 赵世敏捡起帕子,不好意思地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又讨好似地朝着高泽楷说道:“高道长,我……我可就全仰仗你了。” 紧接着,他又转头看向裴景行:“裴街使,我……我很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我……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他这般姿态,落到裴景行眼里,只有说不出的恶心。 一句“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就能把当年的所作所为一笔带过么? 那些死后还被他们割下脸颊两块rou吃的同伴们,他们有机会说话,有机会反抗么? 当初他们一边吃,一边挑剔rou老rou嫩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的行为是对是错? 当赵世敏等人回到西京,又干起吃人rou的时候,他们可曾想过埋骨古城的同伴们? 这些问题充斥着裴景行的胸口,让他感到心口处一阵阵得疼,好似被人用无数针扎着一样。 但他并不打算说出口,这些问题的答案,赵世敏已经用行为告诉他了。 高泽楷在一旁观察到裴景行的脸色,出来打圆场:“行了,这次咱们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到西北,彼此都要有所照应。出关前,我再说一遍,个人恩怨暂且放下,如果因为你们的私心而让我们这次行动失败,不管你们是谁,你们爹娘是谁,你们祖上又是谁,我与我师父是一个都不会轻饶的。” 其实不用高泽楷说,裴景行与赵世敏都知道此行对于皇帝和太子来说意义重大,绝对不容许出任何差错。要是事情办砸了,不等国师与高泽楷出手,皇帝就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