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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却是不敢耽搁,将马背上背囊中的文书拿了出来,急急往广安王府赶去。 拐了个弯,广安王府的门楣便入了眼帘。 这是一座并不宏伟华丽的王府,门庭带着岭南地域独特的风情,与京城贵胄府宅全然不一般,唯一相似的便是踏跺边上的两只石狮子,龇牙威严蹲坐着,后面站着两位神情肃严的府兵。 周大武匆匆踏进了府门,一头便撞见往外赶来的张龙。 “唉你可算来了,再迟上半刻,想必那位小爷得剥去你两层皮了!” “这不是急赶着么?”周大武抹了把脸,又问:“他在哪呢?” 张龙嘴一呶:“还能在哪?练武场等着呢。” 周大武一缩脖子,心下惴惴,他虽年长对方七八岁,然而在那位小爷面前,倒是气短不少——谁教他技不如人,让对方得了府兵总掌的位置。 想他周大武虽非一流高手,也绝非令人小觑之辈,不想那十七岁的青年短短数年间便将自己甩开一大截,念起第一次被挑下马,他摇头叹了口气,捏紧文书,急急往王府后方的练武场赶去。 未及门口,听得里面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疾行几步,便看见猊烈那张如刀削般冷硬的侧脸,他身姿挺拔,神色淡漠地拉满大弓,瞳仁一缩,蓦地放射出箭,几乎是同时,他搭箭、勾弦、拉弓、放箭一气呵成,刷刷刷地连续射出了三支箭,一箭跟着一箭,竟是连连将前方正中靶心的箭矢从箭羽处劈开来,短短一个屏息的功夫,靶心上的几只箭已被劈开花来,最后一支力透靶心,竟将三寸宽的靶子击穿,靶座震颤,发出了嗡嗡嗡的声响。 练场的众兵士爆发出更大的喝彩。 周大武心下大为震慑,饶是他见多了京中的高手,却从未见过如此天生神力者,不免暗暗咋舌。 趁着这间隙,他连忙上前,将文书递呈给猊烈,猊烈随手将大弓丢给他,翻阅起来,半晌,嘴角浮起了冷笑,收在怀里,也不言语,自顾自地往前院去了。 周大武自是认得手上这张泛着冷光的龙舌弓,乃不久前,前任岭南知府离任之际赠给广安王的,后被他转赠给猊烈了。听说是以紫檀神木所制,比玄铁更硬上三分。 周大武掂了掂,颇为沉重,他瞧着猊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心下痒痒,有心一试,便支起弓身,使了几分力气。 然而弓弦分毫不动,周大武不信邪,他好歹是李老将军从千余幼童中挑选出的三名资优之人,怎会比不得那人分毫。只咬了咬牙,使了全劲,待满脸涨红、青筋暴起,却仅能将之拉个半满。 仅仅坚持片刻,他瞬间xiele气,粗喘着,汗出如牛。 想起方才猊烈不费吹灰之力的模样,他再次悲哀地晓得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天生是有差别的。 当下垂头丧气地将这龙舌弓用软布沾上桐油擦拭,直至光亮如新,挂在猊烈休憩的耳房内。 绕过长廊,猊烈来到后院,正欲匆匆踏入主室,见身上皆是尘土汗水,略略一忖,先行回到偏院,唤小厮抬水来洗。 沐浴后,猊烈换了身便装,去了后院。 刚步入院门,便见一劲装少女端着一空碗出来了,那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与猊烈颇为相似,眉眼很是英气,又有几分少女特有的娇憨,她见猊烈过来,眼睛一亮: “阿兄!” 这少女便是猊烈之胞妹,倪英。 六年前,经由李茂等将士的苦心营救,终幸得脱身教坊司,幸得她年幼,未遭荼毒,只在教坊司打扫洗作,然教司坊岂是那等养生的佛地,自也是日日苦挨,小姑娘刚送到岭南的时候,已是瘦得仅剩一把骨头了。 亏得这些年在广安王府养回来了。 看着胞妹俏生生地朝自己疾步而来,猊烈淡漠的眉眼缓和不少,他瞧了瞧碗底几许褐色的药渣,目中拂过一丝忧色。 “殿下如何了?” 倪英道:“喝了药刚刚歇下,阿兄等午后再过来罢。” “无妨。”猊烈没有多说什么,只交代了她几句,便径直往主院走去。 刚推门进去,一阵淡凉的馨香扑鼻而来。 仆妇正于外室给水箱换水,内室纱幔轻垂,影影绰绰地透出里面的卧榻。 仆妇见到来人,连忙站起来,猊烈示意她噤声,挥了挥手命其退出去。 她福了福身子,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猊烈撩开纱幔,步入内室。 一阵淡淡的草药香气迎面扑来,因遮了光,里头比外室更凉快不少,外头携来的闷热瞬间化为无形。 床上的人已经陷入了昏睡,鸦羽似的睫毛在眼下映落淡淡的灰影,肌肤凝脂玉雪,隐在暗处泛着柔光,乌发已经散了,落在枕边,更显得那一张脸昳丽非常。 想起这些年愈来愈多的明里暗里落在他身上的各色目光,猊烈眸色深了几分,暗涌浮动。 缓步上前,坐在床边,将那落在床沿的手腕轻轻握住。 岭南的晚春如此闷热,然而对方身上还是透着凉意,一点微汗都无,多年宫廷生涯,到底是损了他的底子,这些日以来的连日cao劳,还是让他病了一场,猊烈内心忧心忡忡,微微摩挲着那玉白腕子半晌,置入薄被之中。 他便这么坐着看着他,也不嫌无聊,就这么坐了几近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