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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鄞算你狠!你这叫不告诉别人么?你这只差没有诏告天下了!还故意说得这样这样暧昧不堪!叫所有人不想歪都难! 我连牙都要酸了,才挤出一个笑:臣妾谢殿下。 小huáng门这才毕恭毕敬地跪下对我行礼,将那只托盘高举过头顶。我也不叫人,伸手就掀开红绫,里面果然是一对刺绣jīng美的鸳鸯绦,喜气洋洋盘成同心模样,我一阵怒火攻心,差点儿没被气晕过去。身侧的宫女早就碎步上前,替我接过那托盘去。 我就知道李承鄞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但我也没想到他这么狠,竟然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huáng昏时分阿渡终于回来了,她还带回了永娘。永娘回来后还没半盏茶的工夫,就有人嘴快告诉她鸳鸯绦的事qíng,永娘不敢问我什么,可是禁不住眉开眼笑,看到我嘴巴肿着,还命人给我的晚膳备了汤。我敢说现在整个东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衣衫不整披头散发从李承鄞的寝殿出来,连衣带都不知弄到哪里去了,然后李承鄞还送给我一对鸳鸯绦。 鸳鸯绦,我想想这三个字都直起jī皮疙瘩。李承鄞送我三尺白绫我都不觉得稀奇,他竟然送我鸳鸯绦,这明显是个大大的yīn谋。 可是东宫其他人不这样想,尤其是伺候我的那些宫人们,现在她们一个个扬眉吐气,以为我终于收服了李承鄞。 殿下可算是回心转意了,阿弥陀佛! 赵庶人一定是对殿下施了蛊术,你看赵庶人被关起来,殿下就对太子妃娘娘好起来了。 是啊!咱们娘娘生得这般美貌,不得陛下眷顾,简直天理不容! 你没有瞧见娘娘看到鸳鸯绦的样子,脸都红了,好生害羞呢 啊呀,要是我我也害羞呀,殿下真是大胆光天化日竟然派人送给娘娘这个 还有更大胆的呢你没有看到娘娘回来的时候,披头散发,连衣裳都被撕破了可见殿下好生好生急切嘻嘻 我一骨碌爬起来,听守夜的宫娥窃窃私语,只想大吼一声告诉她们,这不是事实不是事实!我脸红是因为气的!衣裳撕破是因为打架!总之压根儿就不是她们想象的那样子! 李承鄞又不是真的喜欢我,他就是存心要让我背黑锅。 没想到李承鄞不仅存心让我背黑锅,更是存心嫁祸。 第三天的时候皇后就把我叫进宫去,我向她行礼之后,她没有像往日那样命人搀扶我,更没有说赐座。皇后坐在御座之上,自顾自说了一大篇话。虽然话仍旧说得客客气气,可是我也听出了她是在训我。 我只好跪在地上听训。 这还是从来没有的事qíng,从前偶尔她也训我,通常是因为我做了过分的事qíng,比如在大典上忘了宫规,或者祭祖的时候不小心说了不吉利的话。可是这样让我跪在这里挨训,还是头一遭。 她最开始是引用《女训》《女诫》,后来则是引用本朝着名的贤后章慧皇后的事迹,总之文绉绉一口气说了一大篇,听得我直发闷,连膝盖都跪酸软了, 也不敢伸手揉一揉。其实她都知道我听不懂她真正的意思,果然,这一大篇冠冕堂皇的话说完,皇后终于叹了口气,说道:你是太子妃,东宫的正室,为天下表率。鄞儿年轻胡闹,你应该从旁规劝,怎么还能由着他胡闹?便不说我们皇家,寻常人家妻子的本分,也应懂得矜持 我终于听出一点儿味儿来,忍不住分辨:不是的,是他 皇后淡淡地瞧了我一眼,打断我的话:我知道是他胡闹,可是他还在病中,你就不懂得拒绝么?万一病后失调,闹出大病来,那可怎么得了?你将来要当皇后,要统率六宫,要做中宫的楷模,你这样子,将来叫别人如何服气? 我又气又羞,只差要挖个地dòng钻进去。皇后简直是在骂我不要脸了,知道李承鄞病了还还那个那个可是天晓得!我们根本没那个没有! 我太冤了,我简直要被冤死了! 皇后看我窘得快哭了,大约也觉得训得够了,说道:起来吧!我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传出去有多难听,年轻夫妻行迹亲密是应该的,可是也要看看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咱们中原可不比西凉,随便一句话都跟刀子似的,尤其在宫里,流言蜚语能杀人哪。 我眼圈都红了:这太子妃我做不好,我不做了。 皇后就像没听见似的,只吩咐永娘:好好照看太子妃,还有,太子最近病着,太子妃年轻,事务又多,不要让她伺候太子汤药。让太子妃把《女训》抄十遍吧。 我气得肺都要炸了,这把我当狐狸jīng在防呢!我总算明白过来,李承鄞设下这个圈套,就是为了让我钻进来。 什么鸳鸯绦,简直比白绫子还要命,《女训》又要抄十遍,这不得要了我的命! 一回到东宫,我就想提刀去跟李承鄞拼命,竟然敢算计我,活腻了他!可是永娘守着我寸步不离,安排宫女替我磨墨铺纸,我只得含愤开始抄《女训》,中原的字本来就好生难写,每写一个字,我就在心里把李承鄞骂上一遍。抄了三五行之时,我早已经将李承鄞在心里骂过数百遍了。 晚上的时候,好容易熬到夜深人静,我悄悄披衣服起来,阿渡听到我起g,也不解地坐起来,我低声道:阿渡,把你的刀给我。 阿渡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还是把她的金错刀递给了我,我悄悄地将刀藏在衣下,然后将寝衣外头套上一件披帛。没有阿渡,我是绕不开卫戎东宫的羽林军的,所以我带着阿渡一起,蹑手蹑脚推开寝殿侧门,然后穿过廊桥、往李承鄞住的寝殿去。刚上了廊桥,阿渡忽然顿了一下。 原来永娘正好拿着熏炉走过来,我们这一下子,正让她撞个正着。 这也太不凑巧了,我忘了今夜是十五,永娘总要在这个时候拜月神。我正琢磨要不要让阿渡打昏她,或者她会不会大叫,引来羽林军,将我们押回去。 谁知永娘瞧见我们两个,先是呆了一呆,然后竟然回头瞧了瞧我们要去的方向,那里是李承鄞的寝殿,隐隐绰绰亮着灯。 我趁机便要回头使眼色给阿渡,想让她拿下永娘。我的眼色还没使出去,谁知永娘只轻轻叹了口气,便提着熏炉,默不作声径直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了。 我纳闷得半死,永娘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对我道:夜里风凉,太子妃瞧瞧殿下便回转来吧,不要着了凉。 我一阵气闷,合着她以为我是去私会李承鄞! 这这 算了! 我愤然带着阿渡直奔李承鄞的寝殿,一日不揍他这个满地找牙,一日就难雪这陷害之耻。 到了寝殿的墙外,阿渡拉着我轻轻跃上墙头,我们还没有在墙头站稳,忽然听到一声大喝:有刺客!只闻利器破空弓弦震动,我怔了一下,已经有无数支箭簇朝着我们直she过来,便知铺天盖地的蝗雨似的。四周灯笼火炬全都呼啦一下子亮起来,阿渡挡在我面前打落好些乱箭,她挡不了太久,我一急就想转身跳墙回去,省得阿渡为我受伤,谁知脚下一滑,便从高墙上笔直跌落下去。 好高的墙! 只听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这下这下可要摔成ròu泥了。 我仰面往下跌落,还能看到阿渡惊慌失措的脸。她飞身扑下来便想要抓住我,在她身后则是漆黑的天幕,点点的星辰像是碎碎的白芝麻,飞快地越退越远,而月亮瞬息被殿角遮住,看不见了 我想阿渡是抓不住我了,我跌得太急太快,就在我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人揽住我的腰,我的跌势顿时一缓,那人旋过身子,将我整个人都接住了。我的发簪被夜风chuī得散开来,所以乱发全拂在我的脸上,我只能看见他银甲上的光,反she着火炬的红焰,一掠而过,像是在银甲上绽开小小的花。那些小小的火花映进他的眼底,而他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我。 我梦想过无数次的梦境啊英雄救美,他抱着我在夜风中旋转旋转慢慢地旋转满天的星辰如雨点般落下来天地间只有他凝视着我的双眼 那眼底只有我 我要醉了,我要醉去,被他这样抱在怀里,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啊 太子妃 我的脚落在了地上,我如梦初醒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一身银甲,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他就是那个人么?那个一次次出现在我的梦境中,一次次将我救出险境的盖世英雄? 裴照躬身向我行着礼,四面的箭早都停了。他将我放在地上,我这才发现我还死死拉着他的胳膊。阿渡抢上来拉着我的手,仔细察看我身上有没有受伤,我很尴尬。我梦中的英雄难道是裴照?可是为什么我自己不知道呢?不过裴照真的是很帅啊,武功又好,可是,怎么会是他呢?我耳根发热,又瞧了他一眼。 今天晚上真是出师不利,先遇上永娘,然后又遇上裴照。 裴照将手一挥,那些引弓持刀的羽林军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只得言不由衷地夸赞:裴将军真是用兵如神 请太子妃恕末将惊驾之罪。裴照拱手为礼,末将未料到太子妃会逾墙而来,请太子妃恕罪。 这不怪你,谁让我和阿渡是翻墙进来的,你把我们当成刺客也不稀奇。 不知太子妃夤夜来此,所为何事? 我可没有那么傻,傻到告诉他我是来跟李承鄞算账的。所以我打了个哈哈:我来gān什么,可不能告诉你。 裴照的表qíng还是那样,他低头说了个是。 我大摇大摆,带着阿渡就往前走,裴照忽然又叫了我一声:太子妃。 什么? 太子殿下的寝殿,不是往那边,应该是往这边。 我恼羞成怒,狠狠瞪了他一眼,但他依旧恭敬地立在那里,似乎丝毫没有看到我的白眼。我也只好转过身来,依着他指的正确的路走去。 终于到了李承鄞寝殿之外,我命令阿渡:你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