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玄幻小说 - 行医在三国在线阅读 - 第96页

第96页

    当年的毒早就解开,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年苦苦压抑的痛苦与仇恨,或许他本早就可以获得健康。

    医人不医心。

    他隔了深深的屏风遥望人群中那个几乎被淹没的瘦弱剪影。

    心中蓦地升起一种庆幸。陆绩替他用心地维护着暨艳的自尊,或许暨艳也能擦去少年心底沉积数年的灰烬。

    还好他们都不是孤身一人。

    ……

    凌cao不打招呼地掀门而入的时候,李隐舟已平复了面色,从他手里接过汤药:“怎么这么久?”

    对方浑不遮掩:“听你们在说话,不便打扰。”

    李隐舟端着温凉的药碗,语气平静:“我和陆郎彼此坦荡,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救人性命要紧,下次可别再延搁了。”

    凌cao哼笑一声:“你少装,我是帮你在门口守着,这话若是给旁人听去了,可不得做多少文章呢。”

    得他两次襄助,李隐舟也颇有些好奇:“凌将军为什么几次三番帮我?”

    凌cao宁可和他吵闹,也不想计算这些你帮我我帮你的人情世故,只不屑地抬眉:“都说过了,你救过我的故友。而且你也算主公的恩人,咱们是一路人,有什么帮不帮的?”

    李隐舟更想不透:“你的旧友究竟是哪位?”

    凌cao更烦躁:“总之是个恶贼,不提了。”

    恶贼?

    李隐舟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张骑着阔大刀疤的

    脸——

    “是甘兴霸?”

    不等凌cao回话,方才被拦在外头不敢靠近的人才纷纷涌进来,很识趣地对陆家的人表示关怀。

    李隐舟抽出凌cao给的剑,面色不善地把人都赶出去:“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这才发现,宴会已经散场,只留下满目残灯冷炙、寂寂灯花。

    暨艳披着白色虎裘立于一片阑珊中。

    正静静凝望着他们。

    ——————————————

    将陆绩完好无缺地交给陆逊之后,李隐舟叮嘱两句用药,约好次日再看看,便带着暨艳踏月归家。

    十二岁的少年披着宽厚的虎裘,看上去有种佯装大人的滑稽,他自己也很嫌弃似的,一出门便脱了下来。

    离开喧闹了一整天的孙府,才惊觉今天冷得厉害,走在坚硬的石板路上,冷风钢刀一般刮过脚脖,令人不由汗毛竖起。

    但即便是这样,暨艳还是不愿意穿孙策给的虎裘。

    李隐舟打趣他:“你不会觉得孙伯符真的那么小气吧?以前顾邵日日和他吵,他也没针对人顾少主啊。”

    暨艳先他半步走着,视线中只有一道单薄的背影。

    “因为顾少主是世家之后,和我不同。”

    李隐舟嚼着这话里的意思,忽笑:“你不了解吴侯,他可不是看世家脸色的人,他看中顾少主,是因为他秉性刚直,不肯搅弄黑白,这样的人在世家里是罕有的。”

    暨艳的脚步一顿。

    他的肩头落着霜一样的月色。

    似想起什么,声音带着淡薄的愁意:“是因为木强则折,刚直的人在世家是活不久的。”

    李隐舟不知他所说的是顾邵,抑或是另一个憎恶脏污的偏执少年。

    陪他一起仰头望天,只见一轮极亮而极寒的月悬于重云之上,凝了冷冷的清辉,静静俯瞰人间风色。

    他道:“是,太过坚硬的木头反而容易折断,但若是浸在水里也会变得柔软,反而因此变得柔韧。顾少主虽然生性正直,但有性情如水的朋友,所以养出和软的性情。”

    他点到为止地停下,暨艳也并不再问。

    卸下一天的疲惫,李隐舟这时才在今宵的月色中沉浸片刻,随即大阔步迈过暨艳的身边,照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还不快回家,明儿还读不读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虎裘是策瑜杀虎之后,孙策找陆康被拒之门外,然后陆康送的,不知道你们还记得不。

    是重点(敲黑板),画起来,以后还要考的。

    第51章

    翌日晨时。

    暨艳推醒了在桌边熬了一宿的兄长。

    李隐舟有些懵然地揉了揉眼皮, 旋即从睡意中清醒过来:“早上了?”

    暨艳给他披上一层更厚实的衣衫:“昨天下了彻夜的雪,今天想必更冷。”

    他熬了一宿研究那柄弩/箭和陆绩的病,浑没有听见一丝风雪的声响, 困倦中和衣打了个酣黑的盹,一睁眼已是天光敞亮了。

    这一场雪下得无声无息。

    看来彻夜不眠的不是他一个人。

    李隐舟打了个呵欠, 抻腰将骨头扭出一声咯吱的声响, 才觉得周身的疲倦散去了些,方将衣服系拢:“走吧。”

    暨艳跟着他的脚步走出门, 趁着两人脚步轻快,将昨天没问的话道出来:“阿姊以后就留在孙府了吗?她不回来和我们一起住了吗?”

    昨夜孙茹和他之间的事情暂时没有告诉顾邵与孙尚香二人。

    不过李隐舟还是拜托她留在府里看顾夫人母女, 尤其留意有谁偷偷地靠近孙茹。

    这些事和暨艳本无干系,他脚步带风地往前走着,信口道:“看她自己吧。”

    除了极冷的那几年, 南国的雪总是细如齑粉, 于夜里无声息地在青黑的瓦片上铺上一层粉白糖霜,随后即在朝日升起的片刻化成薄薄一层湿润的水迹。因此虽然比不得北方的隆重的寒意, 却总有一股湿冷往人的膝盖里头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