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这话不仅是傅容容第一次听，李江雪也是第一次听，内心震撼无比，从来没有人跟她们说过因容貌而受到的非议不是她们的错，而是男尊女卑的错。傅容容的父母很开明，但爷爷奶奶却还是很保守，奶奶从小会要求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学习女红，爷爷要求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父亲母亲将她送进学校念书，奶奶还不高兴，因为男女同校会坏了她的名声。 李江雪的爷爷和母亲也是一直要求她招婿，因为要为李家传递血脉，在她受到叶红军她娘挤兑的时候，爷爷跟母亲指责她不该问叶红军敢不敢娶她这些话，问这些话就是不矜持。 傅容容抱着纪浅嚎啕大哭：“谢谢你，纪浅姐。” 李曼琳皱眉，没好气的开口：“你没事你惹她干嘛？简直是魔音穿耳。” 傅容容的哭声立即停了下来，抽抽噎噎：“我，我不哭了，我很坚强的。” 见状，李曼琳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快点割草，早点割完早点回去。” “好。”傅容容重新蹲下来，开始割草。纪浅跟李江雪也跟着一起割草。不到两个小时，纪浅和李江雪还有李曼琳都已经割了一竹筐的草。 李曼琳拿着镰刀就还没有开荒的荒地走，留下一句：“你们帮傅容容割草，我知道茜草在哪里，我去采。” “曼琳你真好。” “真是个马屁精。”李曼琳嘴角不自觉扬起。 “今天倒是不用伪装，容容，我数一数你这脸上有十六个蚊虫包。” “啊？纪浅姐你不要吓我。”傅容容摸了摸脸，摸到一脸的疙瘩，难过得快哭了。 “哭啥子，马上就下工了，你这眼角都有两个蚊子包，容貌一下子掉了好几个档次，男的看了失望，女的看了放心，你这日子就安生了。” 傅容容点头：“嗯。” 李江雪也热心的给建议：“我觉得容容你可以把头发剪短了，也别再修眉，头发剪了可以好好保存下来。” “好，都听你们的。” 三个人一起劳动，这速度一下子就提了上来，不到半个小时，傅容容的竹筐也满了。三人一边闲聊一边等李曼琳。 一个小时后，李曼琳回来了，看见纪浅她们有些惊讶，她以为这三人已经离开，没想到居然在等她，哼，谁要她们等了，嘴上瞥了瞥嘴，脚却不自觉朝她们走去：“走了。” 她们先帮傅容容把竹筐背起来，这草不重，一竹筐的草也就二十斤，傅容容力气虽然小，但还是可以背得起来。回去的路上，乡亲们也陆陆续续下工，一群人放慢脚步，都想看一看传说中大美人。看是看见了，怎么只有一个，那个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傅容容怎么一脸疙瘩。 “你们真会吹牛，就这还天仙？” “不是，之前真的是天仙，怎么就一天没见，这天仙就成了母夜叉了呢。”说母夜叉有点夸张，傅容容脸上虽然都是蚊子包，看起来有点吓人，但也不至于到奇丑无比的地步。 见情敌长得没自己好看，刘翠翠的敌意一下子就低了不少，眼里甚至有些不屑，郑曼妮在耍她把，傅容容这个相貌，还能把天宇哥迷得神魂颠倒？那母老虎李曼琳都比傅容容好看。她直接跑到走路踉踉跄跄的郭天宇身边，原来的大嗓门也故意变得温柔：“天宇哥，你手都破皮了，我家里有红药水，我待会回家拿给你啊。” 刘翠翠他娘直接走过来把女儿拉走，手指用力戳着女儿的脑袋：“翠翠，瞎扯些啥子，给老娘过来。” 刘翠翠的顿时脸拉得老长：“娘，你干嘛把我拉走？” “不把你拉走你这名声就坏了。” 刘翠翠一脸无所谓，甚至还很开心：“坏了就坏了，正好可以嫁给天宇哥。” “你这是要气死我！”刘翠翠她娘拉着刘翠翠加快脚步往家里赶，一进家，把门一关，抄起地上的棍子就要往刘翠翠身上打。 刘会计看见了赶紧拦下来：“好好的，你打闺女做啥子？” “你问问你那好闺女做了啥？大庭广众之下凑到郭天宇身边叽叽喳喳。我把她拉走她还不高兴，刘翠翠，就你长那样？人郭知青能看得上你？” 刘翠翠生气得直跺脚：“娘！你就这么埋汰你闺女？你之前还说我在我们燕子大队是数一数二的好看呢。” “那是燕子大队，你没看知青所那郑曼妮和苗玲，哪个不比你好看？有了她们，那郭天宇还能看得上你？那郭天宇就是个花心大萝卜，闺女，你别跟着凑热闹了，名声坏了我看你怎么嫁人！” “那我就不嫁，当一辈子老姑娘。”刘翠翠气得直接跑回自己房间把房门关上大哭起来。 这可把刘会计的妻子气得不行：“你看看你那老闺女，真是被眼屎糊住了眼睛，啥子都看不明白？那郭天宇也不是什么好人，都跟李曼琳定亲了还跟其它姑娘拉拉扯扯，今天上工干活也不行，别的知青干活是他的三倍都没叽叽歪歪喊累，就那郭天宇装出一副要死的样子，不了解的还以为活都是他干的，难怪李曼琳主动跟郭天宇退亲。” 刘会计可是那两人退亲的当事人，更有发言权：“可不是，当天那郭天宇见那傅小姑娘长得好看就要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把那小姑娘吓得直接就躲到李曼琳身后。可把李曼琳气坏了，自己的未婚夫当着自己的面sao扰别的小姑娘，直接就嚷嚷着退亲，那郭天宇巴不得跟李曼琳退亲，直接就答应了。” “天呐，那小姑娘看起来是真的害怕郭天宇，居然敢躲到李曼琳身后，这李曼琳可是比母老虎还吓人。” “可不是吗，我们原来都以为那郭天宇跟那新来的姑娘有什么关系，后来一看那小姑娘都被吓得躲到李曼琳身后就知道是郭天宇老毛病又坏了，看见漂亮的小姑娘就喜欢勾搭。”两夫妻的声音可不小，屋里的刘翠翠听得一清二楚，哭得更大声了。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皆叹了一口气，得想办法把闺女这心思给打散咯。 “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嫁给郭天宇！” “不嫁就不嫁，我一辈子不嫁人！” 刘会计的老婆差点被气晕过去。 第28章 变丑 就她，长得这磕碜，还是大美人？…… 纪浅她们四人背着竹筐回了羊圈, 把羊草堆放在专门放羊草的屋子，几人也懒得分，就堆在一起，傅容容知道, 她们都是在照顾自己, 感动得又想哭了。 “李江雪, 这茜草交给你。” “好，曼琳你家是不是有剪刀？” 李曼琳点头。 “那待会你帮容容把头发剪了吧。这样吧, 我们干脆一起去你家吧，可以一起商量一下容容的脸要怎么弄，你家是不是有布, 得借助一点点碎布的帮忙。” “行。”答应了之后李曼琳有些懊恼，她跟这些人又不熟, 怎么她们说什么自己就配合什么, 真没志气, 下次千万不能这样了, 感情，是最容易变质的东西。 四个人一起进了李曼琳的家, 听到声音的李子芳立即跑了出来抱住李曼琳的腿：“姑姑, 你回来啦！我可想死你了。” “小马屁精，这些人都叫jiejie。” “不行哟, 你侄女叫我们jiejie，那我们岂不是比曼琳你矮了一杯, 小乖乖, 我是纪浅阿姨。” 傅容容这才反应过来子芳原来不能叫她jiejie，弯腰摸了摸李子芳的小脑袋，“芳芳, 以后你改口叫我容容阿姨好不好。” 因为得了傅容容帮做的新衣服，李子芳现在除了姑姑和哥哥之外最喜欢的就是傅容容，很听傅容容的话，“好吧，容容阿姨，纪浅阿姨。” “芳芳，我是江雪阿姨，我跟你同性。” “江雪阿姨。” “真乖。”李江雪摸了摸李子芳的头发，看向面无表情站着的李曼琳，微笑，“曼琳，麻烦把剪刀和碎布拿出来，还有小半碗清水。” 李曼琳也不墨迹，直接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傅容容把剪刀放到李曼琳手里，笑容清浅：“曼琳，你帮我剪。” “剪多短？”李曼琳伸手抓起傅容容的两根麻花辫，暗暗称赞，有些女人还真是受老天爷偏爱，头发都这么乌黑柔顺。 “纪浅姐，你觉得剪到哪比较合适？” “及肩吧，太短了我怕到时候又有人借题发挥，剪到肩膀那，只能扎个小辫子，小辫子不如长辫好看。”这个年代的审美都是两根乌黑的麻花辫，这种小短辫在他们眼中都是丑。 “行。”李曼琳手起刀落，手里就多了两条辫子。再看傅容容，现在的她，脸上的蚊子包都消了一大半，又变成了大美人，即使是短发，也漂亮得不行。 李江雪这时候也把茜草搅碎，清水变成红水，“弄个盖住眼睛的胎记怎么样？” 傅容容点头：“好。” “容容真勇敢。”纪浅拿起桌上的碎布，开始剪了一个类似半个太极图的布，李江雪立即把这块布扔进水里，又问：“左脸呢？弄几个指甲盖的印子怎么样？” 傅容容再次点头。李江雪立即把这些沾着茜草汁水的布盖在傅容容脸上。 半个小时之后，傅容容就从一个大美人变成一个一脸胎记的丑女，五官依旧精致，但这些红色胎记带来的视觉冲击太大了，直接盖过她的美貌。 纪浅夸赞：“效果很好。” “容容阿姨，你怎么变丑了！” 纪浅直接把李子芳抱到自己腿上，小声叮嘱：“嘘，芳芳，这件事千万不要跟人说知不知道？” 李子芳立即用手捂住嘴巴，睁着大眼睛点了点头，纪浅被萌坏了。 李曼琳直接把大侄子李子文叫出来：“子文，这件事你也不要说出去，以后你容容阿姨的相貌就是这个样子，知不知道？” 李子文只看了一眼傅容容，眼里没有任何害怕之意，收回目光，淡定的点头：“知道了姑姑。” “好了，进屋吧。”李曼琳走到桌子坐下来：“别的我不敢说，这点我还是敢保证的，我侄子侄女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嘴巴很严，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会被说出去。” 傅容容对着李曼琳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当然相信你们。” 李江雪还是很担心：“但还是很多人见过容容的真面目，现在突然变成这样不会引起怀疑吗？” “怀疑又怎么了，最多拿水泼容容的脸，这茜草汁不是防水的吗？没掉色她们就会以为是真的，时间长了大家就习惯了。容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队上的人都不怎么看得起你跟傅爷爷。”纪浅默念，五月份，这场席卷全国的浩劫就要开始了，希望这一个月，能让大家接受容容已经变丑的事实。 “我觉得你们不用担心。”李曼琳露出自嘲的笑容：“傅容容是从我屋子里面出去的，大家看了只会传我因为嫉妒郭天宇喜欢傅容容，气得把傅容容给毁容了。” 傅容容一听，心里很愧疚：“对不起曼琳，是我害了你，我去跟她们解释。” “没必要，这种事情，越描越黑，你解释了人家也不会听，她们只乐于散播她们想散播的留言。你这成分，大家看见你只会躲你远远的，心肠不好的，还要朝你扔石头，你以后能不跟他们接触就不跟她们接触。” 李江雪很同情李曼琳背负的坏名声，很有义气道：“曼琳，我去帮你解释，顶着这样的名声不好找对象的。” “没必要，我为什么要找对象，就算没有傅容容这件事，我在村里的名声也不好，没人敢娶我，都怕被我打死。”李曼琳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平静，没有任何怨怼之意，显然是对这些东西一点也不在乎。 傅容容睁大双眸：“啊，不嫁人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李曼琳冷哼一声：“将就着找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结婚，我这一生都会活在不开心之中。我14岁，就可以把我的侄子侄女养大，我自己有养活自己的能力，结不结婚重要吗？勉强结婚，我要应对婆媳，应对妯娌，应对丈夫，我觉得这些人会拉低我的生活水平。我还得生孩子，这里的人都重男轻女，我要是生一个女儿，就要遭受婆婆跟丈夫的嫌弃，这么多坏处，我为什么要结婚？婚姻也是利益结合体，要嘛是因为爱，要嘛是为了改善生活，总之都有所图才结婚，我对爱不可求，生活条件可以自己去创造，所以我为什么要结婚。” 这话让傅容容跟李江雪两个土著女再次震惊不已，傅容容的原本被封建礼仪束缚的心突然破了一个口子，外面的暖阳顺着这道口子直接照射到她的心里，只是封建礼仪对她的束缚实在是太久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可是不结婚会被人嘲笑的。” “那是因为你不够强，你看现在村里谁敢惹我大多数人都是欺软怕硬，你强她们就弱，种花家未婚的伟大女性多的是，你是会嘲笑还是会敬佩。” “敬佩！我由衷的敬佩她们。” “那不就是了，努力站到她们只能仰望的高度，她们的嘲笑就变成嫉妒的酸话，我的名声已经臭了四年，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这个回答让傅容容着实怔了一下，她从小的教育告诉她这不对，但心里却觉得很有道理，不由自主的看向淡定微笑的纪浅，问：“纪浅jiejie，你是怎么认为的？” “你问她一个已婚妇女这个问题不是多此一举，她肯定是否认。” “不是的曼林。我跟我丈夫一开始也不是因为爱情在一起，我跟他是各取所需，说白了都有所图谋，但婚后我跟他都爱上了对方。容容，我是少有的幸运，经过长辈撮合相亲，然后结婚，婚后夫妻恩爱。更多男女都在争吵中度过一生。我的看法是不要将就，没有遇见自己喜欢的，那就独自活的精彩，遇到自己喜欢的，那就勇敢去爱。我也不会嘲讽那些因为父母的压力就结婚的人，因为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她们选择这样的生活也没有错。” 李曼琳冷笑：“纪浅，你真是圆滑，什么都让你说了。” “这不叫圆滑。这叫一分为二看待事物，面对同一件事，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不一样的，你能说她们是错的？”说完，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她从一个直女思维的理科生变成一个善解人意的贴心jiejie，都能说这些带着哲学的话，她简直太厉害了。 李曼琳瞥了瞥嘴，明显不赞同纪浅的想法，直接结束这个话题：“想这么多干嘛？反正你这几年也不能结婚，大家都介意你的成分，你们赶紧回家，我要做饭了。” 纪浅起身，笑着跟李曼琳和李子芳道别：“曼琳拜拜，芳芳拜拜。” 李江雪跟傅容容也纷纷告别离开，傅容容一出门，外面躲着想要偷看美人的几个小伙子直接被吓了一跳，不是两个大美人吗？怎么只有一个了？不过走在第一个的，还真好看。 “第一个妹子叫什么名字？” “威哥，第一个你就别想了，那是军嫂，你招惹了是会被抓去坐牢的。” 威哥伸手直接给个小弟的脑门一巴掌：“那个傅容容呢，你们不是说长得很好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