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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情

    陆渊源看着跳脚的朝朝和傲气十足的白狼,还有与南乐一唱一和的人。

    他前几日方才见过,不成想竟是冥主大人,说不上来是欣喜还是别的,想来他的歧路坦途这人一句话就能决定了。

    “老琵琶,我是不是说过你别搞事情?”朱明镜轻飘飘道:“你挺得意接过去这差事,就办成这样?”

    他语气不重,不说训斥,但陆渊源就是觉得他可能生气了。

    “冥主大人消消气,您亲手写的入场券的帖子,两张是您亲自选的人,最后这张交到我手里不就是想让我来选嘛!事实证明,我的眼光确实比你好。”

    白狼面色凝滞,他醒来射杀朝朝是气不过梦里被一朵小花妖抓捕。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道琵琶精说的不错,即便是清醒的,他也堕入了无尽的欲望和仇恨中,他们都比不过那个小白脸。

    朝朝只惭愧了一瞬,忙在心底安慰自己,陆大哥是人类啊,日常自虐残暴不堪的人类啊,哪个妖精输给这样的都不亏。

    倒是朱明镜被这话噎了一下,他也没想到,且不提朝朝,单是狼族首领,最年轻的王会这般名不符实。

    他听闻白狼王少年英才才将帖子给他,而因与朝朝爷爷有故,才将帖子发到他们手里的。

    至于罚罪台……南乐得说,冥主大人年纪大了不记事儿,搁灰了几万年的东西了非得捯饬出来折腾,自作孽!

    虽然其中也有他点头赞同作推,琵琶精此时断然是不能承认的。

    “何况这也算不上搞事情,陆渊源他师父就是冥府在编公员,行走人间,他本该顺理成章接任,是你非要舍弃他再行选拔的。”

    南乐平平淡淡的话惊到了白狼和朝朝。

    他们输的心服口服,做了陪衬,骤然得知原来一开始他们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谁料南乐还不留情面说道:“你看,不管你怎么选,该是陆渊源的就是他的,你早从了不就好了!”

    陆渊源听他二人你来我往不好贸然打断,但也听出来了门道。

    原来如此,他收到的入场券不是朱明镜愿意给他的,是琵琶精自作主张,有些难办。

    陆渊源还在了悟,就听那人道:“我不同意,他活着绝不可能踏入冥府。”

    活着不行,死了就行了?

    白狼和朝朝不约而同地同情陆渊源,他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尊神才要被这样刁难啊!

    “行啊,您是冥主大人您最大!”南乐怕了油盐不进的人,便不再开口。

    陆渊源觉得凡是还是要自己争取,更何况他也不见得毫无优势。

    “我……要怎样才能得到您的认可?”

    朱明镜以为这样毫无理由的否决可能会被质问,却没想到聪明人也会问出愚蠢的话。

    朝朝在一旁忍不住为他掬一把辛酸泪,这简直是把合理的故意刁难放到了对方的手中。

    微狭长的眼皮轻颤,掩去眼底的温和,抬眸略显凉薄的笑意,“我这么跟你说,你的身份不合适是其一,没有妖喜欢人类。再者,经你所接触的信鸦的单子都是极为简单的,身为冥府之主,我有理由怀疑你不能胜任我们的工作,更不将情面的说,你入门七年所学只是这种水平,天资太差。”

    冠冕堂皇的话朱明镜很会说,特别是在拒绝人的时候,他从人类里学到了不少的推拒之词,用上的时候就差没将人贬到一文不值了,偏他又不肯正视陆渊源的眼睛。

    南乐是想看看陆渊源到底在朱明镜的心里能占到何种位置,他没拦着,反而兴致高昂看戏。

    不慌,不慌,反正他还握着一个必胜的杀手锏——前尘镜。

    也幸亏朱明镜不知道,最后的筹码逼迫,他不打算现在就用,尤其是他们的冥主大人还能坦然端着架子的时候。

    心底偷笑,“看看朱明镜又jian又怂那样,真该叫上人一起围观的!”

    “那是不是只要我能完成复杂艰难的工作就代表您认可了我?”

    朱明镜不自主点头,白狼和朝朝面露忧色。

    尽管是竞争对手,但被这样刻意刁难,他们都觉得挺过分。

    南乐却会心一笑,心说,成了。

    看到一旁无言良久的喇叭花和白狼笑道:“怎么说这次的选拔是冥主大人选的罚罪台,对少儿期的小妖精来说确实难度大了些。怎么样,小花妖和白狼,趁着冥主大人在跟前,你们不若再向他求个职位?”

    “少儿期”的花妖和狼妖各自不服气,在听到南乐问话的时候歇了反驳的心思。

    朝朝心想,冥府的职位是说给就能给的吗?琵琶精净说瞎话,你当你家开的?

    倒是白狼深思熟虑后识时务单膝跪地请求。

    “狼族白朗,愿为冥主大人效劳。”

    朱明镜轻瞥他,没有对他先前背后放冷箭的行为过多斥责,毕竟是个过早长大的孩子。

    “前些日子不还说冥河畔的摆渡人人手不够,倒是有空缺,两个妖放得下。”

    朝朝欢喜异常,以为这就算是成了,倒是白朗知道些常识,问道:“是为人类亡灵摆渡之人吗?”

    对哦,这位狼大哥有多恨人类,梦里的时候已经一览无余了,想来他是很不愿意为人类服务的。

    “你们竞争的冥府公员也是要处理人类的死后事,冥府是你们的大老板,人类是得罪不起的大客户,冥府接待的人总比妖多得多,何况百世轮回之后人与妖又有什么分别?”

    没人喜欢白朗这样背后放冷箭的,但他们也知道人类对狼族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朱明镜活得够久了,自然不在乎这些,他这样说也是希望这个年轻的王能通透些。

    南乐却说,“你现在跟他说他很难理解的,人类什么的,你让他在冥河看两年就明白了。”

    朝朝却怀疑狼兄应该也跟他一样不爱看书,否则怎会傻到这种地步。

    冥府公员常驻人间能够融入人类社会,有权彻查人类生平往事,顺带对亡灵审判,但这些权利也是被约束在条条框框里的。

    人类亡灵在冥府又叫冥鬼,传闻中冥府《条例》审判冥鬼罪责的规则有多少,与之对应的冥府公员应当遵守的规则只会更多。

    陆渊源静静听他们说,分析从中得到的有限信息,听到白朗和朝朝被安排好之后松了口气。

    “三日后黄昏报到。”朱明镜撂下一句话后离开了,白朗和朝朝相视,不约而同问南乐,“摆渡人具体是干什么的?”

    南乐瞧了眼沉静依旧的陆渊源,笑道:“见过人类的十字路口带着红袖章举着小红旗的工作人员没有?就跟那差不多。”

    朝朝一下就蔫儿了,他虽不懂这什么意思,可光是想想那画面就知道该有多枯燥乏味。

    白朗拧眉问道:“不是河边的摆渡人吗?至少要有船才能渡吧?”

    “你说的也不错,河畔有船,有时候满载有时候一人也无,人类的灵魂不可捉摸,他们得心甘情愿踏上去,还得将此世的记忆磨灭才能上去。每天死的人那么多,冥舟不载怨鬼、冤鬼、痴鬼、无常鬼等等,所以需要摆渡人将那些临近释然的鬼指引到冥舟上。”

    所以这是公益事业?

    见朝朝二人没什么疑问了南乐顿在原地翻找,他在袖间找了许久,变戏法似的,掏出来杂七杂八的东西。

    枯死的木头、像是路边捡回来的小石子,还有许多颜色不一的瓶瓶罐罐,惹得陆渊源眉间跳了几跳,最后才见将一柄雕花铜镜递到眼前。

    “虽说是通关奖励,但冥主大人不知道,就当是我这个前辈给后辈同僚的见面礼,怎么用都随你。”

    陆渊源愣怔片刻后道:“你说他不知道?”

    南乐夸张点头,“他当然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巴不得催促你赶紧入冥府!”

    朱明镜是不是巴不得南乐并不知道,但肯定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朝朝和白朗身份可以参观冥府,陆渊源只好回到家中望着这柄镜子。

    没什么特色,看得还挺清楚。

    倒影出来的人影是他自己,却也不是从呱呱坠地开始,而是从师父捡到他的时候开始的。

    奇了怪了,难不成这面镜子认定他是从被师父捡到才算活着的吗?

    陆渊源疑惑间看到了始末……

    回到冥府的南乐交代了朝朝和白朗的去处后自去寻了朱明镜。

    堂堂的冥主大人瘫坐在庭院高大的槐树上,似个没骨头的人,双手枕在脑后,轻轻叹着气。

    南乐笑他,“你要真这么气恼坚决果断地拒绝不就好?西桃山跑过去露脸将一个小鬼带回来就不说了,今日怎么又忍不住现身?”

    “那是公务,不可混为一谈。”

    知道他死鸭子嘴硬,南乐顺着话说道:“好好好,公务,那你可想好那什么考核你那位小朋友了?或者你亲自上阵刁难,他绝对入不了冥府。”

    朱明镜单手撑腮,隐晦不明看他,“老琵琶,这么多年了,你跟我透个底儿,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还是说那个传言是真的?”

    他嘴上不怎么恭谨,心底还是亲近南乐的,他混沌的时日岁月里,好多事都是琵琶精教他的,沧海桑田,来来去去的人无数,琵琶精浪迹山水,还是千万年前的模样。

    传闻中琵琶四弦可作四季,上知天理,下晓人伦,知过去未来。

    不过这种说法在久远的年代就被指摘为妖言惑众,在别的国度是要当作异端烧死的。

    “你还真是越活越过去了啊,我要这么厉害早就篡位自己当冥主了。”

    自是玩笑话,南乐当然知道这冥主之位不是什么好差事,单看朱明镜就知道,百年孤寂还累死累活的,到头来连自己执着要做冥主的理由都忘了。

    “你的小朋友他受了点轻伤,在罚罪台里,你确定你不去看看?”虽然是被哪根锋利的花藤还是枯枝败叶划伤的眼角,这会儿说不准已经好了,但好歹是给了我们冥主大人冠冕堂皇的理由。

    朱明镜不理他,“老眼昏花的老糊涂,我看他气息平稳,面色如常,除了因为胡闹一晚上没休息好之外,哪有伤痛!”

    南乐撇嘴暗笑,正气凛然目不斜视的冥主大人,当时连正眼都未曾看一下,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要我说呢,你这就是瞎闹别扭!冥府的规矩不可违拗,小朋友曾经就是芸芸众生里最普通不过的凡人,天道制约忘了就忘了,你说说人家都承继了师父的衣钵,半只脚踏进冥府的人了,你只消将他名正言顺划在地盘内,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你倒好,不声不响这么多年,还真狠得下心!”

    朱明镜不与他争辩这些,老琵琶打光棍这么多年,他又不懂,也不愿听人说教。

    正好有公务到,门口一位身着旧时长衫的少年禀告,“大人相约三日之期,凡间此次选拔胜出之人,何人接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