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你走吧。”我侧身推了刘冕一把,坚决地道:“既然两个不能活,那么就活最有可能活下来的那一个吧。” 阿硕,不要怕,无论未来需要应对的是什么,你都不要怕,就算不能再和孔明在一起,不能再见不弃,你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至少,你曾经是诸葛夫人,至少你是不弃的生身母亲。 “我把孔明和不弃彻底交给你了。”释然扬笑,我淡定自若。 刘冕却是一怔,好像一时明白不了我言语中的意思。良久,她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盯着我,道:“诸葛夫人,你在说些什么?”说完,她又重新回到我身旁,与我并肩作战,“刘冕绝不独善其身。” 我摇首,一面钦佩她的善良,一面又无奈于她的善良,“两个一起死,一个活一个死,哪一个更划得来,我想不用我告诉你。”若是我,不论我再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也会选第二个。 “刘冕并非商贾,不懂诸葛夫人的评断。”倔强地与我对望,刘冕双手瑟瑟有些发抖,声音发颤,“其实,想要活两个还有一个办法……”顿了顿,她挥手出去,银色的匕首折射着夕阳的余晖,寒光乍现,“那就是动手杀人……”随即,那匕首深深地刺入一位曹军兵士的心脏,溅起腥红的血液。 再观刘冕,双眸泛红,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滚滚不落。 “诸葛夫人是刘氏的恩人,亦是他的夫人,如此,我刘冕甘愿为你手染鲜血。”手颤而不稳地将匕首拔出,刘冕顾不上擦拭面颊上的血液,就是再度挥杀而去。 我则是僵硬地伸手朝自己的左脸抚去,在抚到温热黏腻的液体时,哭笑不得起来。我说不清自己此时的情绪却是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心里的酸涩,像是一场海啸,席卷而来,逐渐将我淹没,将我腐蚀。 为我而手染鲜血吗?我黄月英到底是何德何能? 而后,我紧紧地跟在刘冕身后,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挥动着匕首,看着她满面血和泪,看着她因我蜕变,成为真正的乱世女子,沐浴着厮杀与痛苦。 “刘氏二女,疯妇可杀矣。”看着那些倒下的兵士,坐于马上的曹纯满眸阴鸷,带着愤怒与痛恨,狠绝下令。 “诺。”应声四起,所有的曹军兵士不再手下留情,皆是奋力杀来。 霎时,战况转变,刘冕好不容易开出的血路为曹军所堵,覆于顷刻。而刘冕的人更是因为战况的转变,身负重伤,血流如注。 “阿娈——”刘冕倒下去的那一刻,一直为曹军所禁锢的刘毓悲痛高唤。那凄厉的一声冲破了重重的兵马,落入我耳中。 我随即屈身扶住刘冕,几乎是滚落的姿态,不过幸好,我接住了她,没让她沉归于泥土。 “二……姑娘……”细细地替她抹去所有的血和泪,我声音颤抖到不行,“你要坚持住……” “诸葛夫人……”她却是微笑,握住我的手,撒娇的姿态,“我不想做战俘,不想离开父亲,我想回家,回到母亲的身边,看着那个人的音容笑貌……” “好……”我哄孩子一般地哄着她,反握住她的手,机械地说着:“好……什么都好……” 可是,不知不觉间,我竟已是泪盈满眼,怎么滴都滴不完的样子。 “不要……不要放弃……”她依旧是微笑,将另一只手中的匕首缓缓地递交到我手上,语带央求,“若是我死了,你带我回家……带我回家看山菊花开……” “好……”这似乎是我唯一可以说的话。 “我好喜欢山菊花……我好喜欢他……好喜欢他啊……” “好……” “可是……可是……我不知晓他喜不喜欢我……我是不是该询问询问他……” “好……”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好……” “其实我也想象姊姊一样和你交友……” “好……” …… 不知晓说了多少个“好”字,不知晓哭了多久,直到刘冕晕死过去,我才渐渐地停止一切无用的举动,将她小心翼翼地置放在原地,喃呢:“我一定不会放弃……一定不会……” 因为,我也想回家,回去看他的音容笑貌。 巍巍不稳的起身,我握着那柄黏腻的匕首,用尽了气力。 有时候,我们本不想伤人,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可是偏偏有着不容忽略的理由驱使着我们去伤人,违背自己的本心。所以,孔明,对不起,阿硕终究还是要违背你的期望,手染鲜血了…… 决绝地抬起手臂,我闭着眼,毫不犹豫地往前刺去…… 这一刺,我应该也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乱世女子吧…… “阿硕——”只是,有什么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驱散了我所有的决心。 睁开眼,那个熟悉的身影策马而来,满面焦急。 “阿硕——”他唤我,如旧日一般,将我多数的不安都唤得随风散去,只余一颗心渐渐地平静,一种归属感油然而生。 宋达,谢谢你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出现在我身边。 片刻后,马吁一声,宋达匆匆下马,将我扶住,询问:“你可有事?” 我笑着摇摇首,故作泰然,“经华,好久不见。”他听罢,面上的焦急全都化为虚无,眸带鄙夷地瞪了我一眼,“懿,复姓司马,字仲达,非经华也。” 此番,我倒是没恼,只笑意不改地拉着他的衣袂,言:“司马仲达也好,宋经华也罢,我的知己就只是你而已。” 这一瞬,我全然地看开了。我想如果司马懿注定是宋达的话,到最后,我除了痛苦就还只是痛苦,那么既然注定是痛苦的结局,我何不在过程中开心一些呢,随心随性,如此,到了最后,我也可无憾。 “哼。”司马懿没好气,想要推开我的手却又有些犹豫,最终只是不满道:“我看你是看我能够救你才这般的吧。” 我笑笑,不可置否。不过,我远不是看他可以救我而是看他可以救我们三个。 摆脱刘冕晕倒时的失去理智,我还是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又有什么事会是永远都没有可能的呢? “司马先生……”居于马上的曹纯,观了我和司马懿的言行举止半晌,分外疑惑起来,“你这是……” 闻言,司马懿放开我稍稍往前,立于曹纯马下,有礼道:“此女子与懿有旧,懿望曹将军可看在懿的薄面上留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