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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寒假和暑假,展景望都会兴高采烈地跑到她跟前,说:“阿绫,我带你去打机!”那种口气,就像他是哥哥,而她是meimei一样。 只有闯了祸的时候,他才会蹭到展若绫面前,讨好地叫她“jiejie”:“jiejie,mama说今天不许我出去,姐,你帮我跟mama说一下,让我出去吧?” 或者黏到她身边,哀求道:“姐,我想吃麦当劳。哥哥没空,你带我去吃吧?” 可是如今哪里还能听到那副稚嫩的童声? 那天从车祸现场去医院的路上,展景望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呼吸十分微弱,后脑上全是血浆,将黑色的头发都淹没起来,脸上却没有丝毫血色,她使劲抱着他的身躯,一直不松手,生怕一松手就是一辈子的事,可是他送入急诊室不久就停止了呼吸。 她知道,自己一辈子再也不可能听到那副声音,听到那声清脆的“阿绫”,听到那声带着撒娇意味的“jiejie”。 一辈子。 即使闭着眼睛,隔着眼睑也似乎能感受到窗外耀眼的阳光,眼眶里酸酸的。 展若绫在家休息了三天,星期二回学校继续上课。 当她坐在教室看着黑板的时候,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那场关于血癌误诊的经历,是确确实实远离自己了。 英语课上,老师让学生们进行翻译。学生一个一个站起来,翻译完又坐下。 展若绫一直低头看自己的英语书,一边听同学的翻译,然后听到钟徛的声音:“……是每一个中国人的荣耀。”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写在英语书上的译文,过了几秒钟,唇边缓缓绽开一抹微笑。 翻译得十分到位。 原来他的英语也学得很好的。 随即心神有点恍惚,觉得他的声音跟印象中稍微有点不一样,变得更低沉了。 临近期末考,班上的学习气氛日渐浓厚,课程也越来越紧,体育课留在教室的学生人数也不由多了起来。 周四的下午那节体育课,宽敞的教室里坐了十来个学生。 展若绫做完当天的物理作业,环顾一眼教室,突然心生无聊之感,拿了手机到走廊上玩游戏。 受了展景望的影响,她会玩的游戏种类也很多,对于手机游戏自然是驾轻就熟。 这样玩了十几分钟,轻而易举又拿下一个最高分,后面突然响起一副声音:“展若绫,体育课你竟然在这里玩游戏。” 她大吃一惊,手一抖,手机迅速从手里滑出。 黑色的手机在午后密集的阳光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轨道,从三楼的高度一直往下掉,直直地摔入楼下的灌木丛中。 展若绫抽了一口冷气,正要开口骂旁边那个肇事者,就听到钟徛轻飘飘地说:“展若绫,你怎么连东西都拿不好?” 展若绫气势汹汹地反驳他:“如果不是你突然冒出来吓了我一跳,它怎么会掉下去?” 钟徛微微眯起眼看了她一会儿,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他舒展开眉头,说道:“下去吧。” “什么?” “你怎么这么笨?下去找手机啊。还是说你不要了?” 丢下这句话,钟徛不等她回答便转身下楼梯。 展若绫追上他,一边威逼道:“如果我的手机摔坏了,你要负责把它修好。” 他懒懒地回复:“我直接赔你一个得了。” 展若绫也只是说说而已,急忙摆手:“那倒不用。”一边在心里暗暗骂他腐败,有钱人就是喜欢到处散布金钱。 到了一楼的草坪,钟徛掏出手机拨她的号码,等了十几秒都听不到草坪有什么动静,他挂上电话,微微踅起眉头:“你的手机是震动状态吗?” 展若绫无比挫败地告诉他:“不是。是无声状态,震动没开。” “现在只能进行地毯式搜索了。”钟徛不以为意地收起手机,“记不记得刚才你的手机大概掉在哪个地方?” “大概在这个圈里吧。”展若绫用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将半个草坪的灌木丛都圈了进去。 钟徛丢给她一个“我服了你”的眼神,哭笑不得:“小姐,你干脆把整块草坪都画进去得了。” 展若绫讷讷地站着,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不管做什么都不对。 钟徛蹲下身,用手拨开灌木丛的树枝,“从这边开始找吧。” “好。”展若绫也俯下身。 他立刻向她摇了摇手,皱着眉说:“你给我站在一边就行了。” “为什么?”手机是她的啊。 “想早点找到手机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什么?他什么意思? 展若绫马上反应过来,一时气结:“你什么意思?说得我好像只会搞破坏一样。” “总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他头也不抬,扔出一句话。 展若绫明白再说下去也只会招来更恶毒的话语,乖乖地闭上嘴。 绵密细长的阳光,像流水一样泻在他身上,她甚至可以看见金灿灿的光芒在他发梢处跳跃。 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很不容易。 这样近的距离,只有她跟他,安静、悠长。 她所希望的,也不过是离他再近一点点,跟他再多相处几秒种。 再近一点点。 再多几秒钟。 心里不由期盼手机不要那么快找到,就这么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帮她找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