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他咦了一声表示她说的不对,亲自修正:“看岳母的话根本不用带大包小包。” “那带什么?” “当然是存款户头。” 她觉得有意思,笑问:“存款给了岳母,拿什么给老婆?” 席旻棠:“难道我的真心不值钱?” 她:“……” “潇潇……”mama在厨房叫她,她正好借口离开,谁知道mama一开口便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妈,您说什么呢!没那回事!” “跟你爸说过没?” 她有点急了,只好严正声明:“如果是个男人我都要考虑的话,那我是不是不用干别的事情了?妈,别让我难做人好不好?” mama瘪瘪嘴:“不是就不是吧,你激动的样子还真让人不得不多想。” “好吧,他是说过有那方面的想法,但不代表我们真的会在一起。”她有几分负气,开大水龙头,不想让席旻棠听见她们的谈话。 “潇潇。”mama叹了口气,“看得出是个好孩子,mama希望你想清楚,别做后悔的事情。” “真在一起才后悔呢,他条件非常好,我又是什么条件?没道理去拖累人家。”她觉得不管家里有多困难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别人听见这种情况都巴不得拔腿跑,席旻棠还往上凑已经很让她感激了,良心更加不愿意拖他下泥沼。 “潇潇,有人敲门。”席旻棠在客厅里唤她,她擦干手上的水,一开门惊讶到不能自抑。 “焓哥,你怎么来了?” 焓哥笑得和当初一样和善:“不欢迎我?” “没有没有,快进来。” 倪母和席旻棠都很不解,倪母问:“这位是……” 潇潇光顾着高兴,忙为他们互相介绍,马上又恢复正题:“焓哥是专门来看我的?怎么不见瑛?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地址的?” 一连串的发问让焓哥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只好表明:“其实这次来是有生意和你谈。” “生意?”不光是潇潇,连倪母都惊讶了,倒是席旻棠表现出了该有的态度,搀着倪母主动打起幌子:“阿姨,不如带我去看看您做菜的秘方。”倪母知道席旻棠的意思,顾不上席旻棠是头一次上门,领着他进了厨房,特意交代潇潇:“别怠慢了客人。” 潇潇泡了家里最好的茶叶,当然比不上焓哥私藏的那些,不过也算尽地主之谊了。焓哥直言道:“呈贡这两年发展迅速,连昆明市很多政府机关都迁过来了,以后势必要成为新城中心,于是我想看看能不能在这边弄一块地建商品房。” “等等。”潇潇心里已经有了谱儿,皱眉反问他:“之前听说过还有另一拨人来谈花圃土地的事情,难道就是焓哥你想要?” 第七十九章 感兴趣的不是我 “不错,你放心,你家里的情况我们多少也了解,会给到你满意的价格。”焓哥鲜少有正经的时候,公事公办的口吻让潇潇很难将丽江那个憨厚的汉子联系起来,更想不到很快再见却是为了花圃。 形势让她感到为难,不过想到周衍庭那边正在竭力争取这份合约,二三其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按理说我们是认识的人,怎么也会给你行个方便,不过我想你消息不够灵通,不久前我已经给了别人口头承诺,恐怕很难帮到你。” 焓哥摇头:“白纸黑字才作数,况且买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价高者得,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邻居想想。” 她没听明白,疑惑道:“邻居?” “这么跟你说吧,你周围的邻居肯定也是斗南花圃的主人,不管有几家公司来争,光买你的地绝对不够,你想贱卖,别人未必想。”潇潇心里一咯噔,之前的确没想过其他人的利益,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焓哥看清她内心的挣扎,再发一弹:“说白了你们是捆绑销售,而我自信出价最高,有几个人会不动摇?再者,我们已经谈妥了好几户花农,你现在想另投别家,我担心他们会不理解你。” 字字句句都是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着想,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她听得很明白,人就是这样,无风无浪的时候谁都可以很和善,可要是有了利益冲突就什么都说不准了。 “其他人什么态度?”现在她不得不多想想。 焓哥表现出十拿九稳的模样:“早年间我在部队服役,有几个战友就是这里的花农,且不说给多少钱,单说交情就能促成此事。” “真的不能再选别处了吗?”潇潇焦急起来,失信于人的事情着实需要勇气,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听到不一样的回答,然而焓哥只是摇头,表情尴尬:“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你,感兴趣的不是我,是懋原。” 懋原! 她手里的杯子跌在茶几上,热水撒了一地,还冒着丝丝热气。她对懋原实在熟悉,大观楼的投资方就是懋原,而法人签名是林朔! 兜了这么一大圈,原来逼她难以抉择的还是林朔。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焓哥说欠了林朔的是把瑛弄回来的人情,还的便是这块地。 “潇潇,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考虑考虑。” 听见外面杯子磕出的响声,倪母放下锅铲跑出来,却见女儿呆呆坐在沙发上,客人已颔首致意走了出去,席旻棠拿起抹布走过去,拭干茶几上的水渍,瞥见她手背上的红印脸色变得很难看,抬头问:“伯母,有药膏吗?” “有。” 席旻棠从倪母手里接过药膏,倪母识趣地进了厨房,他坐在她身旁,轻轻拉起她的手,责怪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她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说着想抬头捂脸,他抓着不放:“当心起泡。” 第八十章 你敢飞吗? “你不问我点什么吗?” 席旻棠仔细涂抹药膏,淡淡道:“能让你仪态尽失的还会有谁?” 一顿饭潇潇吃的心不在焉,席旻棠陪着倪母聊了许多,间或夸倪母手艺好,倪母高兴起来不住给他夹菜,甚是讨得倪母的欢心。饭后倪母提议两人出去走走,潇潇这才想起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带席旻棠去参观花圃,遂领着他出了门。 “以前在普罗旺斯见过连成海的薰衣草,在荷兰也见过动人心魄的郁金香,没想到在中国也有那么美的花海。”席旻棠由衷赞美,潇潇只是点头,他问:“夸你的花圃也没能让你高兴吗?” “对不起,我……”话到嘴边不知道从何说起,思索良久干脆实话实说,席旻棠细细聆听,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等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自觉啰嗦了才问他:“我是不是反应过激了?” “没有。”他浅浅一笑:“恰恰证明你并非表面上那样淡薄,只是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你和林朔的关系是事实,可生意是生意,感情归感情,想要双赢谈何容易?如果他是感情用事的人,如何能经营下今天的局面?” 潇潇私心里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或许真是自己想太多了,否则以林朔冷厉风行的做派,怎会专门找人跟她分析利害关系。 回到住处,没多久就接到周衍庭的电话,他积极询问潇潇最近的时间安排,希望能尽快签约,潇潇估计他是收到风了,在所有人持观望态度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签约,势必会影响整个局面,挂掉电话之后她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不对劲儿。懋原名气之大她是晓得的,趁着天还没黑赶到了懋原大厦,保安拦住她,要她出示工作证或者有内部人员来领,没办法,只好打给林朔。 他果真还在公司,也料到她迟早会来,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秘书领着她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转椅上背对着她,办公室很大,只开了案头一盏灯,静得让人不敢大声呼吸。 “你很高兴是不是?”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言语中的冷淡和认命却已经伤了他。他靠着椅子的脊背徒然僵硬,头皮发麻得厉害。始终不肯转身看她,她快步绕过桌子,挡在她前面,背后就是让人不敢直视的落差。 他冷笑着抬眼:“有关花圃买卖的事情自然会有人跟你沟通,你这样着急我会以为你只是借口来见我,怎么,很想我吗?” “够了!”他说的没错,潜意识里是真的很想再见他,却不想是此时此地。她厉声喝道:“你让我滚,我已经滚了,为什么还要用金钱织一座牢把我困在里面,看着我束手无策臣服在你脚下哀鸣能满足你变态的快乐吗?” 黑夜深深嵌进他的眸子里,他整整衣领站了起来,紧紧绷着的唇角传达出他的愤怒,他猛地拉起她刚被烫伤的手臂,她吃痛倒吸口凉气,他丝毫不理会,抓着她大步跨到落地窗前面,高声道:“好好看清楚!”她俯下头,那是令人恐惧的高度,过往行人车辆皆像虫蚁般微小,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仿佛只要林朔一撒手她就会掉下去,万劫不复。他紧抓不放,又把她扯回窗前,质问她:“你一心想逃出囚笼,可我给你海阔天空,你敢飞吗?” 第八十一章 你会娶我吗? 她哪里敢?她不敢! 顿时双腿发软,她连忙伸手扶住玻璃汲取一点力气。他步步紧逼,将她一把揽在胸前,正好给了她些微支持,他贴着她的耳廓,徐徐热气吹送至她纤细的脖颈,唇角不动声色微微翘起,露出好看的酒窝。他用深情温柔到让她讶异的语气说:“只要你开口,我可以为了你一句话放弃那块地。”他的气味灌进她的鼻息,霸占她的意志,简直以为自己被吓得思觉失调,以至于听错了,可他的手明明挑起了自己的下巴,对视的一秒她读出他眼里的哀求,她开始思考这里面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然而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冰冷,他正冷眼瞧着她,换了现实的口吻问她:“那你拿什么赔偿我的损失?你吗?”挑着她下巴的手掌加大力度,重重捏住她精致下巴上软嫩的rou,痛得她身子打了个激灵。 她嗫嚅着,问了一个此生觉得最愚蠢的问题:“那你会娶我吗?” 错愕的神情在他脸上一瞬即逝,捏着她下巴的手立时松了,无名指上的戒指着实刺眼,他放开她,她险些跌在地上,他冷哼一声,斩钉截铁道:“休想!你不用拿话堵我,万一我哪天真的说好,你也未必敢嫁!” 是的,他吃定了她。对于她,恐怕这辈子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个人如他这般了解,亲切得像是了解自己的左右手,在左右互博不受控制的情形里他常常觉得自己仿佛患了重度肌无力,拿之不起,放之不下。 “怎么就相信你了呢?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我就全信了。可是没办法啊,就像你不信我一样,所有的信任早在四年前透支了。”她推开他,也推开了软弱无力的自己,与其说是对他的诘问,更像是对自己的拷问。一个人要获取另一个人的信任,有时候可能要复出生命才能以心换心,可要想失去一个人的信任,那就太容易了,容易到令人心寒,仅仅只需要爱过他,也爱错他。 “那块地你也休想!”决绝的宣言带着怨怼从她微张的嘴里脱口而出,她不愿再以矮子的姿态仰视他,乞求他给予宽恕,再也不会! 他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正如他之前所说,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而已,她自己送上门来,便怪不得他。他拉住她的胳膊,按下内线吩咐秘书:“打给那边负责人,通了之后接进来。” 转头望向她:“该听你这番话的恐怕不止是我!今天当我买一送一,两个买主都让你见见。”她警觉地皱起眉头,他冷淡的笑像是宣告将会有好戏上演。 很快,秘书就把电话接进来了,林朔按下免提,当那一声‘喂’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响起,潇潇从脚底生出一阵凉意。 林朔脸上还是笑,声音却是凉薄的:“好一出王不见王的戏码,预备几时收官?” 电话里的人轻笑几声,反问林朔:“怎么,急了?” 林朔放开潇潇,她已经不想跑了,林朔对着电话貌似好意关切道:“我是怕你着急,盛华这把负责人的交椅也不知道还能在你席旻棠屁股底下放几天?” 第八十二章 幸好我们是对手 “啊……”潇潇下意识倒吸口凉气,又怕败露自己,慌忙死死捂住嘴巴,瞪圆的眼睛怎么都不愿相信电话那头的人会是席旻棠。 席旻棠笃定极了:“既然林总如此关心我,我哪儿好意思草草谢幕?放心,一定比林总您预计的要久。” 林朔稍微倾下身子,桀骜极了:“假如这个项目砸在你手里呢?”他俯视着电话,十足高屋建瓴的气势。余光扫过潇潇惊恐万状的面颊,全在他预料之内。席旻棠想利用潇潇做突破口占得先机,可要是潇潇临阵倒戈或者犹豫不决,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敢一马当先的人了。只要让潇潇觉得席旻棠不怀好意,那块地的事基本上就黄了。从事件初始他就隐隐觉得席旻棠的出现不是巧合,后来的发展也正如他所料,事实上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究竟是不满席旻棠搞小动作跟他抢生意,还是介意席旻棠假借蓝颜知己的名头拉潇潇入局?反正不管因为什么,是时候该收网了。 “林总的垂询真让席某感激涕零,不过项目进展远比你我想的要顺利。”席旻棠莫名其妙接到懋原的电话已经很意外,像林朔这样的贵公子他见的不少,无非是有人跟自己抢玩具便突然激发了好胜心,可是他们从来不懂珍惜,信奉得不到的才最好,到手的只会扔掉,东西如此,人亦如此。他不愿看到潇潇砸在林朔手里,所以决定和懋原玩下去,地要争,人更要争! “是吗?”林朔开怀:“很久没见过像你这样自负的人了,有意思!” 席旻棠握着听筒,淡定从容:“到底是自信还是自负,未见分晓怕是不好下结论吧。” 林朔吹了声口哨,似模似样地说:“幸好我们是对手,否则我该多欣赏你呐。”话音未落便望向潇潇,好似在询问她的意见,然而她被整个突发事件惊得怛然失色,犹如漂浮在水上的枯枝败叶,借着习习凉风在水面上划出淡淡波纹。她很想知道事情演变到今天是不是单纯的买卖,还是两个男人的博弈? 席旻棠听了林朔的话,摇晃着脑袋只想笑,风月场上他自然不是林朔的对手,生意场上就不见得了。他向来不流连无畏的战争,保持风度道:“林总应该也很忙,那就不打扰您了。”挂掉电话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办公室的冷气开太大的关系,心里冷凄凄的。 忙音回荡在林朔昏暗的办公室,潇潇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林朔顺势坐上办公桌,缓缓伸手按掉电话。办公室安静下来,林朔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久久之后感叹道:“我宁愿你紧紧握着自己的心,谁也不给。”见她呆若木鸡,又问:“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傻?如果刚才我让他在人和地之间二选一,你说他会怎么取舍?” 她没想过要让席旻棠做出选择,不管他怎么选,她都不会觉得不妥,相反,林朔的所作所为才叫她心惊rou跳。 第八十三章 流年屡屡让我失望 潇潇伈伈睍睍:“你想做的就是这样而已吗?”她害怕如此**的利益纠纷,害怕看见鲜血淋漓的争夺。 如果非要为他们的感情纠葛找一个类比,非熬鹰最为贴切。鹰生性凶猛,是自然界最贵高傲的动物之一,像极了林朔。想要鹰变得温顺,只有慢慢磨掉它身上的野性,用的是最笨拙也是最残忍的方式,人不睡,鹰也不睡,在疲劳轰炸之下,任它再坚不可摧的意志也会在筋疲力尽后土崩瓦解。然而整个过程及其耗费体力,往往在鹰驯服的同时人也会消磨掉大半精力,有的甚是会卧病不起,因此很多人一生只能熬出一只鹰。 好比爱情,一个人一辈子一段情。 只是俘获一个人远远比熬出一只鹰艰难得多,潇潇幻想能和林朔一夜到白头,熬到现在,他飞出了她的生命,并且试图造一只笼子还给她,而她,从此颓唐。 “倪潇潇!难道还不明白自己被人利用了吗?”林朔被彻底激怒,站起身子大口喘着粗气,怒不可遏道,“席旻棠是什么人你很清楚吗?他是他,你是你,别拿你天真的想法套用在所有人身上!” “是,你说的都对!”她也站起身,中心是悼:“他是他,我是我,那你是什么?” 他是什么? 这问题出现得太过尖锐,林朔紧绷着下巴,眉毛压的低低的,他猛然反应过来,四年时间把他的立场转换了,他曾经是她的港湾,是她的依靠,是心之向往的那个能在寒夜里给予她炙热爱情的男人,但,那只是曾经! 现在的他们,是放飞的猎鹰和倒下的猎人,是两个相互消磨却功败垂成的人。 问题具体到他,恐怕他是什么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她眼里扮演着何种角色。他轻松跳下办公桌,一手搭着椅子的扶手,一手绕到她背后,随意把着椅背,整个身子俯到她只需微微一动就能碰触的位置。他挑着眉毛,嘴角带着戏谑的笑,眼神却异常坚定:“那你想要我是什么?” 她反而镇定了,端坐的模样把之前的问题抛诸脑后,如止水般平静无澜地叙述:“是流年让我屡屡失望,跟谁站在哪一年哪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脊背有一瞬间僵直了,转眼间他摆出玩世不恭的姿态,站直身子走向落地窗,没有再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