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妃子有毒在线阅读 - 第81节

第81节

    白朗挑挑眉,“口说无凭,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反悔?”

    “那不如白纸黑字立张字据。”

    他凝眉望着她。

    媛湘回望着他,两个人默默相望,他忽然笑了起来。媛湘也跟着笑了,“不必立字据了?那么,我走了。哦,对了,你们风影楼在别处可有分支?”

    “在各个大城皆有联络人。”

    “可否给我一个详细的地址,若到时需要帮忙时,总不至于孤立无助。”

    白朗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了下,“你准备到大河镇去找他?”

    “嗯。”

    “一个人?”

    媛湘说:“嗯。”

    “劝你还是别做傻事,”白朗道,“天下局势不定,或许马上就要打战,你一个独身女子上路,可知道危险?”

    第40章 悬(5)

    “知道。”媛湘低垂了眉睫,“但是,我不得不去。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要去找。你们不是都找不到锦程的消息么?那我只能亲自去问钟习禹。”

    白朗便不再说话了。“稍后,我会让底下的人将风影楼风支地址送给你。”

    “多谢。”媛湘和他告辞,慢步走到浣彩楼。

    连日找寻锦程,连浣彩楼都很少来了。媛湘进入浣彩楼大厅,掌柜蒋林立即上前询问锦程的消息。媛湘摇摇头,蒋林的眉深深皱起:“这么大个人,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了呢。”唏嘘不已。

    媛湘和他闲谈浣彩楼近日经营状况,蒋林微笑道:“咱们已经是城中的老招牌,顾客也稳定,不愁没客人上门。你大可以放心地去找锦程。我们也会多在四处打听打听有没有他的消息。”

    “如此就多谢了。”

    她走到二楼杜锦程平时待的地方,空空如也的桌子后面,她仿佛还能看见他专注地看书,写字,或是雕刻。可是几日不来,桌子已经落了一层灰了。

    一股难言的辛酸涌上心头,鼻腔一酸,一滴滴水滴落在了桌子上。

    媛湘回到家中,在用餐时和忠叔道:“我要出一趟远门。家里要劳烦忠叔和妙铃你们看着了。”

    “你要去哪儿?一个妇道人家独自出远门怎么合适?且现在局势动荡,不安全啊!”忠叔说,“你是要去找锦程么?我陪你一块儿去。”

    “你走了,妙铃姐妹在家岂不是更不安全?再说,咱们的家也要有人看着啊。”媛湘说,“我跟着锦程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独自出门也不会有危险的。”

    “那也不行,”忠叔一口拒绝,“若锦程在家,他必也不肯让你独自出门。现今他在哪儿,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我更不能让你有半点闪失。你若才离开他就回来了,管我要人,我可上哪里找你去?”

    媛湘说:“怕的就是我不走这一趟,他回不来。”

    “非要走,就由我陪你去。”

    “你年纪大了,前儿风湿腿不是还犯了吗?怎么去得了远路?”媛湘思索了会儿,说道,“要不,我让老六陪我一块儿。”

    忠叔随即点点头,“只要有人陪着一起,我就放心些。话说回来,你要去哪儿?”

    媛湘随口说了一个地址,不想让他知道她要去大河镇那么遥远的地方。用过晚餐,她去药铺找了老六。

    老六给一个病人刚开完药,卷着袖子问:“锦程哥可有消息了?”

    媛湘和他说了大概的情况,老六说道:“那这一趟由我来跑。”

    媛湘摇头:“你就算见到了钟习禹,他也不会告诉你。只能由我去。”

    “那我陪你。”

    媛湘还是摇头,她定定地望着他:“你得留在这儿,若是锦程回来,亦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让风影楼的人给我送消息。他们的分支遍布各地,要给我传消息不难。”

    “你独自一人怎么上路!”老六道,“就算不要我陪着去,也要有一个人跟随着你才行。否则出了一点差错怎么办?”

    媛湘的声音很轻,“如果有人相伴当然好,但目今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本来你能陪我去的话是很好的,但你一则要照顾铺子,二则要和风影楼的人联系。”

    “有了,”老六眼睛一亮,“找小壮。他最近刚从山上学武回来,暂时也不想回衙门,就让他陪你走一趟。”见媛湘面有犹疑,便道:“你放心吧,小壮和我们,和锦程都是很好的交情,虽然你认识他不深,我们却是知道他的为人的。可以信得过,而且他又会功夫,刚好保护你。”

    媛湘思索了会儿,点点头。她独自上路,自己也会担心出意外,她又不会武功,若出了差错可了不得。

    老六咧嘴一笑:“好咧,我就和他说去。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第41章 质疑(1)

    城门外,两个年青男子正在接受城守的盘问。好不容易出了城,小壮吁道:“现在出个城还这么费劲。真不知道要折腾到几时。”他瞥了身旁的男子一眼,止不住笑了,压低声音:“你就是作了男儿打扮,也女里女气。”

    那“男子”正是媛湘。

    她呵呵一笑:“总好过女装出行。”

    “那是。咱们走。”小壮牵起了马。

    他们才走出一段,就停到后面隐约有叫人叫小壮的名字。媛湘说:“是有人叫你么?”

    “没有吧。”

    身后有马蹄声响传来,呼唤小壮的名字也越来越清晰。小壮此时才勒了马,回头去看,只见一个男子骑着马飞奔而来,面色焦急:“我说你,怎么越叫你越跑呢?”

    是媛湘不认识的一个年青男子,年岁与小壮相仿。

    小壮笑道:“没听见。咋了?找我啥事?我赶着出门呢。”

    “你还赶着出门!”那男子道,“你娘刚才倒地上了,叫也叫不醒,我们赶紧抬着她就去老六铺子里了。你赶紧回去看看。”

    小壮面色一变,“什么?!她要不要紧?”

    “瞧着面色不好。我可不敢耽搁,立即送她去老六那儿了。”那男子道,“赶紧回去看看。”

    “嗯!”小壮看着媛湘,“你等我一等,我去看看我娘。”

    媛湘说:“好,你赶紧去看。不必管着我。我也先回家去好了。等你娘好了,我们再走。”

    小壮说了声好,调转马头,夹起双腿,在马屁股上用力一甩鞭,马儿便往前呼啸而去。

    媛湘望着他远去,见他也没有回头,才策马官道上奔去。小壮家中有事,就算他回去看看母亲就来,媛湘心中也过意不去。此去路途遥远,她做男装打扮,再小心谨慎些,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愿,钟习禹能将锦程还给她!

    她风驰电掣地赶路,全然没有以前和杜锦程出去游玩时慢悠悠的心情。故而颠颇一路到达一个小镇时,已经累得快要散架。快马颠得她骨头生疼。她去镇上找了最好的客栈,晚上睡觉还不忘用随身带的两把匕首之一插到插销里,以防有人半夜偷偷摸上门。

    她虽然累了一天,却也不敢十分放松地睡觉,生怕有人会对她不轨。然而身体疲倦,往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醒时,她习惯性地用手往旁边的位置一抱……然而她扑了个空。

    她瞬间完全清醒了,空落感重又回到心口。

    锦程,她默默地说,早。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叠好被褥,告诉自己:“离大河镇近一点,我就离锦程也近一点了!”

    有了这个信念,她才能不沮丧不失落。依旧扮了男妆,用过早饭就继续出发。

    她一路行事低调,也尽量不与人说话以免被人知道她是女儿家的身份。天气再热,她也不管不顾,在午后也顶着大太阳赶路。她常常早晨天还未大亮就出发,傍晚找客栈落脚时,天已经黑透。奔腾了七八天,巨大的疲累让体力未免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这天午后,大太阳才刚消退,乌云已黑压压地飘过来,眼见着就要下雨了。

    媛湘望着天色,坐在官道边的凉蓬底下,默默地出神。再过七八天,应当就可以到大河镇了。让她没有信心的是,找到钟习禹,他真的会告诉她锦程的消息吗?他若告诉她,他根本没有抓过锦程,她该要怎么办?

    轰隆一声雷响,马上就要下雨了。

    黑压压的天气让人心情也跟着阴郁,她的胸口隐隐生疼,许多负面情绪在此刻全部爆发。

    那一天,也是打着雷,下着大雨。

    他们救了昏迷在地,倒地不起的钟习禹!她不禁想,如果当日他们没有救钟习禹,锦程会出事吗?

    也许,就不会了吧?

    但是她如果知道有今天,就真的不会救钟习禹了吗?

    也许,也还是会救吧?

    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官道上,人来人往,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媛湘连看也不看一眼,直到那马声蓦然消失,有轻浅的脚步声朝她而来。

    媛湘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大眼睛中有些许惊讶。

    来人淡定自若在她身旁坐下,“挺有胆量的啊,果然独自一人就出发了。”

    媛湘淡淡的道,“你大约不能理解我心急如弦上之箭。”

    “不能感同身受,但也不至于不能理解。”

    “你呢?”媛湘问他。

    “我?我自有任务在身。”

    媛湘哦了一声,没什么说话的兴致。又一声雷鸣巨响,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凉蓬顶上的青瓦传来噼哩叭啦之声。

    白朗忽然问道,“你可曾想过,你也许出不了大河镇。”

    媛湘疑惑地望着他,“你是说出大河镇往西,须有通关文牒么?”

    “是。”

    “我没有。但我有别的办法。”媛湘可不打算告诉他她的“办法”是什么。

    白朗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叩击。仿佛在和着屋顶上的雨点声一般。媛湘止不住问他,“你往何处去?”

    “大河镇。”

    他们风影楼生意遍布天下,白朗去大河镇有什么稀奇。媛湘微笑道:“那我们可以一起走。”

    白朗没有说话。等到雨停了,才起身道:“走吧。”

    媛湘与他策马一前一后地往前赶路,虽然他们交谈的时刻不多,但有他同行,媛湘顿时觉得安心许多。几天之后,已经将到大河镇境内。

    随着越来越接近大河镇,他们发现很多村民携家带口地往楚都方向迁居。媛湘不禁疑惑,拉住一户人家询问。那大爷面有忧虑:“马上就要打仗了,再在大河待着,我们岂不是最早遭殃?小兄弟,我劝你还是也别往那里去了,危险的很哪。”

    媛湘的心,怦怦直跳。难道真的要打仗了?

    她和白朗一起吃饭时,问他:“真的会打仗吗?”、

    “大约吧。”

    “西秦不是一个并不好战的国家吗?”

    白朗神情淡然:“没有哪个国家是天生好战的。战争不过为了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