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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骗了他。 她杀了他全家。 她害他受此苦难。 她地位高耸入云,往后甚至会权势滔天。 她只需抬抬手,就能取他性命如取蝼蚁。 仇恨与杀意裹挟着绝望,像一个巨物横亘在何子秋的肩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黑手,把他的心紧紧裹住,顺势而上,蒙蔽了他的双眼,在他耳边发出一声含混森严的咆哮。 呵,对了,她甚至不叫阿凤。 她叫夏枫。 一梦冗长,何子秋是被一阵楔入灵魂的耳鸣惊醒的。 他睁开有些黏糊的眼皮,一阵阵哭号声环绕在他的耳畔。 一股子汗臭钻入他的鼻腔,他猛地吸几口气,感觉堵塞极了。 这是哪? 他绝望得靠在墙边,无力得观察这个四四方方的小牢笼。 牢笼是铁质的,每一根铁棍上都布满密密麻麻的牙印,阴森可怖。一座牢笼里有十来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人都穿着短到膝盖的麻布衣,显眼的地方都被烙上了一个“奴”字。 何子秋低下头,发现自己也穿着麻布衣。 吱呀 门开了。 一个女人拿着长鞭走进来,用力扫到地上,掀起一片灰尘:“别整天哼哼唧唧的,你们这些卖不出去的劣等货色,老娘给你们一口饭吃,都是浪费!” 她卷起鞭子,用鞭柄指着何子秋:“你,苏府来的,给我出来!” 何子秋冷眼看过去,缓缓起身。 嗯,他确定自己全身上下,只剩一件麻布衣了。 对此,他竟已快习以为常了。 何子秋拍拍身上的灰,忍着腿部刺痛跟了上去,只微微一扯,后脑勺被击打的地方仍有闷痛。 这里弯弯曲曲,有几十个牢笼,每个牢笼里都关满了奴隶。 越往走廊的门口走,房间里的奴隶穿得就越干净体面,卖相就越好。 是的,卖相。 何子秋为自己脑海里蹦出来的这个词吃了一惊。 此处是个奴隶场,专门贩卖奴隶的。 他跟着几个女人走到一大桌子边,桌子上趟有各类器具,器具的边角或多或少沾了点血迹,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苏府来的货?”女人冷哼一声,“苏府现在真是什么货色都能进了,听说还是个‘青龙症’?” “是啊,”女人别别头,对他吼道,“爬上去!” 何子秋强忍下心中再次萌生的屈辱,乖乖爬上桌子,平躺着。 倏然,腿下掀起一股风。 “你们要干什么?”他猛地坐起来,抓住那女人的手,却被对方狠狠甩开。 两个女子合力把他牢牢按在桌子上,另一个女人熟练得掀起他的麻布衣。 “靠,还真是个‘青龙症’,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卖得出去么?” “怎么可能卖的出去,赔钱货!” “你们!”每一句话都刮得他脸疼,何子秋奋力挣扎,双目泛红。 他的四肢被女人们按住,完全没有挣脱的可能。 女人们见他不老实,随手拽了一块麻布,强硬得塞进他嘴巴里。 羞耻如浪,一阵阵将他淹没,他握紧拳头,青筋在瘦削又透白的皮肤内隐隐若现。 “看看是不是个雏儿。” “肯定是的啊,有‘青龙症’,谁敢上,你上啊?这可是要绝后的。” “不了不了,哈哈哈哈……” 女人们哄堂大笑。 何子秋别过脸,双腿因害怕和屈辱剧烈得颤抖着。他牙关咬得死死的,未及片刻,嘴角流下一束腥红,滴落在肮脏的桌面。 他好想一了百了啊。 但路已经走到这里,他不能死。 否则有什么脸面见阿爹阿娘…… 他一定要活下去…… 他一定,要报仇…… 整个宴会,夏枫全无兴趣。 何况只要她在,众人便大气不敢出一声,纷纷盯着她看,努力把她脸上看出花似的。 她在宴厅里尝了一口点心,觉得难吃得紧。趁宴会还没开始,她脚不沾地得往碧水潭的桥上走,准备晃悠一圈走人。 嘿,这不巧了,正好碰上今儿的“大寿星”。 苏纯看见来人,心书乱翻。 她本能得被夏枫的盛世美颜所吸引,想拽住对方,却一手捞了个空,忙喊住她:“小姐请留步!这位小姐,我怎得以前都没见过你?” 夏枫促狭得看她:“苏小姐是没见过世面么?巧了,本王也没见过你这样的蠢货。” 苏纯的脸像被刀狠狠刮拉了一下,表情管理瞬间失控。 莫名其妙被怼,她有些堵得慌,冷不丁肃起脸,再次上下打量夏枫。 二人目光电光火石间,忽头上一暗,原是苏懿来了。 苏懿举着遮阳伞,笑得温柔:“夏枫……我们又见面了。” “昂。”夏枫敷衍得应了一声,朝下巴都要惊掉的苏纯投去一个危险又桀骜的目光,“苏小姐,你这衣服太丑了,下次过寿本王送你一件寿衣吧。” 她几步走下桥,还不忘回头补充一句:“瞧这大好日子,本王都忘了。本王也没什么特别好听的祝福话,就祝你……不孕不育,儿孙满堂。” 说罢,夏枫躲瘟疫似得,一个轻巧的跳跃便蹿上了树。如空中飘絮似得,一会儿就不见了。